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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宋正青终是抬起头来:“事情处理的如何?”
楚律垂下头,回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经照您的吩咐把口信传给大小姐了。”
“嗯。”宋正青应一声,又执起笔墨,未有开口之意。
楚律也不敢打搅,不声不响的退至角落处候着,候了一阵子,又试探道:“大人,属下斗胆说一句,大小姐似乎对我们挟持苏老爷一事大为恼火,怕只怕她怀恨在心,不肯为大人你好好办事,不如……”
“不如什么?”宋正青抬眼,冷声打断:“想牵制那丫头只能用硬的,苏起旺对她来说是唯一的弱点,没了这个优势,我便再无其它条件可以逼她妥协。”他承认这方式是小人了些,不过无妨,姓苏的既然当年胆敢拐走了阿姐,那么眼下受些苦也是应该的。
“大人说的是。”楚律垂下眼眸,面上有些挣扎。坦白说,他的确心存愧疚,今日见过锦夜之后,她对他所说的话犹在耳边,在苏家的那半年,苏起旺确实不曾亏待过他,甚至是全身心的投注信任……
察觉到对方的神色似乎不对劲,宋正青倏然就站起身,抓一把笔架上的笔就砸了过去,怒道:“你给我清楚自己的本分,莫要干些吃里扒外的低劣事情,若被我知道了,小心你这条狗命!”
楚律不躲不闪被砸个正着,低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以大小姐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来说,此方法怕是会适得其反。”语罢,他忆起那张饱含着愤怒和伤心的脸,愈来愈觉得不自在,面对她时可以板起脸来做坏人,待得静下心时那缠缠匝匝的歉意反倒一点一点的涌上来。
“轮不到你来操心这些。”宋正青拉下了脸,很是不悦,养了这个亲卫二十多年,从一开始被遗弃在街上的小乞丐,到如今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的青年,他在其身上尽管没下太多心血,却也是希望楚律能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左右手,谁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看似倔强的小子越来越心慈手软,凡事都喜欢留余地,殊不知斩草除根这个道理。
总而言之便是妇人之仁,终归难成大器。
再看一眼那眉目不惊的颀长身影,宋大首辅皱了皱眉:“明日起你给我混进相府去,严密监视着严子湛夫妻的一举一动,定时向我汇报。”
楚律心里一惊,连忙道:“属下无能,怕是易容的再好,都会被大小姐认出来。”
闻言宋正青冷笑:“哼,我就是要让那丫头知道她周围有我的人,让她不敢耍什么小花样。”他知道苏锦夜是不简单的女子,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言行间却一再透出心思缜密的内心,城府极深,掩藏的也极好,若不是后来的几次接触她刻意撕开了伪装面,怕自己直到如今也会被蒙在鼓里。
楚律颔首:“属下明白了,届时会注意不被严相发现蹊跷。”
“很好。”宋正青坐回太师椅上,沉思了半晌道:“还有件事儿,你替我仔细端量端量那两人之间的关系。”
“关系?”楚律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大人是担心大小姐动了真心?”
宋正青慢条斯理的敲了敲桌面,淡淡道:“怕只怕这两人相互间有了情愫,届时就麻烦了。”对付苏锦夜一人就很棘手了,再加上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严子湛,若真会造成如此局面,这盘棋着实有些不好走了。
“属下会留意的,还请大人放心。”楚律衣袍一撩,行过礼之后就准备退下:“时候不早了,大人保重身体,该歇下了。”
“嗯,你下去吧。”
楚律依言离去,刚走至门边又被唤住,他顺从的转过身,依然谦卑有礼:“大人还有何吩咐?”
宋正青一动不动的盯了他好一会儿,缓缓道:“汀月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我替她觅了门婚事,你若有心就劝劝她,少做些荒唐事儿,给我安生呆在家里准备嫁人。”
楚律瞬间僵住,顿感浑身冰凉,这短短不过数语,却如绵密针雨,毫不留情的当头扎下,他艰难的转身出了门,第一次这般无礼的不等宋正青示意就擅自离开
抚琴台,细雨如丝,翠竹映画。
楚律站在小径尽头,静静看着不远处凉亭内的那道粉色身影,他很早就知晓了那么一个事实,他与宋汀月之间的身份差距犹如云泥之别,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但过早的认清这份悲哀之后却仍是无济于事,他一直没办法抹去那份不断滋长的倾慕之情,只能用尽力气的待她好,满足所有她提出来的要求,再无理取闹都不要紧……即便是替她收集别的男人的画像,即便是要隐忍着看她为他人大悲大喜,他都甘之如饴。
半晌,宋汀月无意识的转过头,看清来人后不由得惊喜道:“楚律,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清脆的嗓音伴着笑靥如花。
他苦笑了下,不可否认自己又为这样无心的一句话所心颤了一瞬,那一头她步履如蝴蝶,迫不及待的翩跹而来,美眸含着期盼的光:“我的画呢?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
宋汀月着急:“你愣着做什么,画呢?藏哪里了。”
“在这儿。”楚律从宽大袖口里抽出那卷画轴,死死捏在手里,却迟迟不肯交到她手里。
“楚律,我要生气了。”宋汀月拧着眉,娇声喝道:“我这么晚不睡可不是为了看你发愣的!”话音刚落,她就沉不住气了,扑上前一把夺了画,随即抿着唇得意的笑:“早晚还得给我。”
画卷被利落展开,上头描绘的一对男女依偎而立,好不郎情妾意,即便笔力看得出有所不同,倒也不影响意境。
“小姐,你该死心了。”楚律用力闭了闭眼。
宋汀月睁大眼,那本来白皙的面容愈来愈红,到最后那本来的美貌容颜竟也因着过分气愤而显得有些狰狞。狠狠一把撕烂了那幅画,她上前推了一把面前的男子:“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怎么也在画上?一定是我爹搞的鬼对不对,他要我嫁给别人……”
楚律打断道:“小姐,切莫胡乱猜测,不是大人做的。”
宋汀月哪里还听得进去,本就视苏锦夜为眼中钉,这会儿被这幅画气得不轻,当下就口不择言起来:“我知道了,定是那个贱人买通了画师给我难堪,抢了我的未婚夫婿不算,还要毁掉我最后的快乐,真真恶心到了极致!”
一鼓作气的骂完,她还不解恨,又在那画的碎片上死命跺脚,之后又忽而愣住,意识到自己这般行为似乎会把心上人也踩在了脚下,于是再度弯下腰,发现绘着严子湛的那部分时就一片一片的捡起来。
楚律看不下去了,倏然伸手拽住她:“小姐,清醒些。”
宋汀月咬牙:“我清醒得很,我必然会等到那个贱人被休离的那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楚律不自觉加大手劲,为什么她总是不明白,这般执迷不悟的去喜欢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男人。
宋汀月吃痛,开始拼命挣扎:“你给我放手!别妄想代替我爹来说服我,我不会放弃严子湛的,我也不会嫁给别人,绝不!你带话给我爹,除非他愿意看到我死,否则就莫要逼我!”
“……”楚律终于无法忍耐,下意识就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一个又惊又悔,另一个则呆若木鸡。
宋汀月捂着脸,满脸不敢置信:“楚律,你疯了是不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动手!”她向来在他面前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起长大的那十年都是如此,怎料到此刻他竟然打了她……
“不要嫁给别人,不要嫁给严子湛,也不要轻易说死。”丢下那句话,楚律头也不回的径自走掉。
留下宋汀月一人,被飘入凉亭的雨丝糊了眼睛,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嫁给严子湛,也不嫁给他人,那么还有谁?
不同于前一天晚上的狂风暴雨,这日的清晨美好到眩目,柔和日光映入房内,锦夜便在这一片温暖中醒来,抱着被子缓缓坐起身,右手不自觉朝外摸了摸,发觉身侧的床位仍然是空的。
看来他果然还是没有回来就寝……
她眯着眼,回忆起昨晚严某人的怪异举动,先是莫名其妙的说要替她擦身,然后在她半强迫的被褪了衣衫后,这厮手就不再只安分于擦身这件事。当然,期间她也严肃的表示拒绝,无奈被他镇压下,再反抗时不慎牵扯到了膝盖上的伤口,痛得冷汗涔涔。
最后的结局,就是腥红着双眼欲求不满的某人匆匆离开了卧房。
锦夜抿着唇,想到他那般强忍着欲望又故作清高的姿态就觉好笑,但笑不过半刻,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自主又被搁在心底那沉甸甸的黑暗所打击……真是太不孝,爹还下落不明,她还有心思在这边想东想西,最郁卒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同严子湛商量正事。
一念及此,锦夜强忍着双膝的疼痛下了床,同一时刻,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刚开门,就看到初晴满脸忐忑不安的神情,于是下意识追问:“出什么事了?”
“小姐,你还在生气么?”初晴绞着帕子,心里难过不已,若是可以,她真不愿让待自己情同姐妹的小姐误会什么。
锦夜叹口气:“昨夜我也有不对之处,你莫要放在心上。”照表像看来,这丫头不过是动了春心罢了,主次应该还分得清。
“……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小姐。”初晴高举三指,信誓旦旦的要发誓。
锦夜上前抱了抱她:“好了,都过去了,我只是不喜欢你同宋家的人牵扯在一块儿。”
“嗯。”初晴总算放下了心事,忽而又凑过去,低声道:“小姐,我同你说,府里今日来了一批新的家丁。”
锦夜不以为意:“挑选家丁这等琐事素来是管家老姚的职责,同我有关么?”
初晴犹豫:“但是、但是我看到一张很熟悉的面容,这个人小姐和我都认识,虽说他易了容,但还是看得出原本的五官轮廓。”
锦夜的好奇心被挑起:“噢?是谁?”
“楚律。”——
奸细入门,又至月圆
相府的后花园,其实算不得有多惊艳绝伦,至少比起前院正厅的奢华,这里着实逊色了不少。大约也是受了严子湛那古怪的性格所致,除了正中央种着莲花的玉池外,就只有那一排排单调的古树以及围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