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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白了脸,抱着膝盖冷汗涔涔,抬首却对上他冷冰冰的眸子,愣在了原地。
“离我远一点。”没有温度的话语在夜风里散开。
锦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夜的严子湛太反常,看她的眼神犹如对着陌生人,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是异常冷漠,他同她虽谈不上寻常意义的新婚夫妻,但是好歹,前些日子她自认还是相处的算是融洽。
难道终归只是南柯一梦?
这句“离我远一点”当场就撕开了那些假象,她低下头,只觉有细微敏锐的疼痛自心底缓缓漾开,来不及分辨他态度转变的原因,来不及好好安慰自己,她蜷曲着伤腿,看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咬牙克制住不该有的酸涩情绪。
“少夫人!”忽而有人在转角处轻唤。
锦夜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姚守义匆匆朝她跑过来,勉强撑起笑容:“老姚,这么晚还没有歇下啊。”
“嗯。”姚守义点点头,倏然指着她的腿惊呼:“少夫人,流血了!老奴、老奴替你找大夫吧……”他急得结巴起来,翁头苍蝇一般团团转。
“老姚,没事的,不必惊慌。”锦夜一把拉住他:“这种小伤连我的丫鬟都能处理好,你替我找初晴过来吧。”
姚守义犹豫:“可是……”
锦夜催促:“快些,否则我可真要痛得晕过去了。”
姚守义一听,便不敢再耽误,连忙一路小跑着朝下人房奔去。不多久,初晴就跟着来了,肩上披着间外袍,绣花鞋踩在脚下,一身的凌乱打扮,显然是急匆匆出门的模样。
“小姐!”初晴看到膝盖上那一团血迹,心都揪起来了,赶紧弯下身子扶她起来。
“走,去你房间。”锦夜靠在丫鬟身上,一瘸一拐的朝前走,姚守义因着男女有别,也不好伸手去扶,只得小心的候在主子身边。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严府对待下人除了规矩苛刻之外,食宿方面还是相当大方的,尤其是类似初晴这样的大丫环,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尽管与别人的只隔着薄薄一层木板,也算是拥有一方小天地。
锦夜被搀扶着坐上床,初晴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边找边埋怨:“小姐,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吧,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跌倒,真是的……”
锦夜不语,事实上,倒也没必要供出严子湛来,毕竟,初晴这丫头向来护主,难保不会同他闹起来。
反观姚守义,却是耐不住了,好几次张口欲说些什么,待得到了喉咙口又生生咽了下去。其实当时他看到了大部分的情况,包括少爷伸手推少夫人的那一下,依然历历在目。无奈作为下人,实在不好多说些什么,这就让他陷入了急躁的情绪里。
“老姚,有话你便说。”锦夜看出什么,善解人意的道:“不必想太多,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姚守义叹气:“既是如此,老奴就知无不言了。”语罢,正要开口之际,他突然露出为难的脸色,看向初晴的背影。
锦夜会意:“初晴,你先出去。”
少女气呼呼的回过头:“你的脚呢,不敷药么?”
“一会儿再敷,这么点儿皮外伤,死不了。”锦夜笑着道:“听话,我同老姚说完后就唤你进来。”
“好吧。”初晴起身,将药放置桌上,继而转身离去。
姚守义走过去掩好房门,踟蹰了好一阵子才悠悠的道:“希望少夫人不要怪少爷,少爷每次见完老夫人之后,都会脾气不好。”
“此话怎讲?”锦夜追问,原来严子湛脸上的伤是他娘弄出来的么……
姚守义叹气:“老夫人非常厌恶少爷,换句话说,她恨透了老爷,连带着就恨起了被迫为老爷生下来的孩子。少爷出生之后,老夫人从未抱过他半次,甚至不允许少爷进她的屋子,每每提到少爷,便说脏,说是老爷肮脏龌龊,逼她传宗接代,才有了这个肮脏的孩子。”
夫妻冷战,谁对谁错
这场冷战来的莫名其妙,至少看在姚守义眼里,就是这么回事儿。看着饭桌前两人优雅又略显沉闷的用膳,他立在一旁,只觉郁卒难耐。
怎么回事,明明前些日子他还特意同少夫人提了提少爷不算愉快的幼时记忆,本以为她会稍稍主动些去亲近少爷,怎料两人见面时,却是比想象中更为恶劣的画面。彼此无言语交流也就算了,甚至,连看物看景之时都是刻意避过对方,偶有视线交融,至多淡淡停顿个半瞬,而后就当不存在似的互相移开。
这算什么?
姚守义叹一口气,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莲花羹,送至桌上,朝着严子湛那边推了推,轻声道:“少爷,点心。”
“不吃了,我去书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后人就迅速步出了门槛。
锦夜望着那道背影出神,良久拿起湿帕子抹了抹嘴,起身道:“我也回房了。”
“少夫人。”姚守义难得有这般无礼的时候,挡在主子身前,欲言又止:“老奴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老姚,若是你认为此话说了也是徒劳,不如就省省力气吧。”锦夜微笑,其实她大约是猜得到他想说什么的,无非是夫妻以和为贵之类的话语。
坦白说,并非是她小气,实则是严子湛太过别扭难伺候,被推倒受伤的人是自己,被冷言冷语中伤的人也是自己,照道理来说该甩脾气的人绝不该是他。可如今呢,始作俑者反倒整日板着个生人勿近的脸,自那日过后,他整夜就宿在书房,雷打不动,似是要与她拉开距离。
一念及严某人的种种恶劣行迹,锦夜就来气,他心情不好,自然可以理解,她也并没有为了那次推攘所耿耿于怀,毕竟,听过那样一个叫人不胜唏嘘的童年往事,若说没有半点同情,那无疑是骗人的,更何况,她也不想骗自己,那一夜为了严子湛的事情,确是辗转难眠。
无论如何,从小到大都被自己母亲当成瘟疫的感受是无法想象的,她暂且忍了他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权是当过眼云烟看淡了去。无奈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台阶下,对方却怎样都不领情不低头,态度清高的很,这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老奴、老奴……”姚守义憋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东张西望了半晌指着一口未动的甜品道:“啊,这个莲花羹,少夫人喝了吧。”
锦夜撇撇嘴:“太腻了。”
“可是之前每次少夫人都要为这个和少爷争上好一会儿的啊。”姚守义下意识的接上话,奇怪了,若是不喜欢喝的话,为什么三番四次的要在少爷面前强行喝下这道甜羹。
锦夜哽住,坦言之,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道甜的要命的点心,即便和严子湛那厮争抢,也不过是为了惹他发飙罢了。眼下,他不在了,这不战而胜的滋味索然无趣,既是如此,战利品也就倏然变得无趣了。
“以后我都不想再闻到这个。”她皱了皱眉,兴许是回忆起两人共同在饭桌上的场景,心境愈加浮躁。
姚守义见她脸色不好,便小声建议:“少夫人,老奴觉得……不如你出去散散心吧,少爷的性子是怪了点儿,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锦夜哼了哼:“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就算他一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话,我也没感到有半分损失。”借着嘴皮子发泄一下怨气,转个身却看到某人去而复返,她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严子湛半眯着美眸扫过她不自在的表情,冷着嗓道:“是么?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打算同你说话。”
“……”锦夜恨恨瞪了他一眼,竟然没有意识到他语句中的错误,扭头就快步离开。
唯独姚守义还傻呆呆的补充:“可是少爷,明明你刚才就已经破例了啊,你……”
“住口。”严子湛恼怒:“准备车马,我要进宫一趟。”
。
。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出了相府的门,锦夜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怒火无疑是吓到了守门的侍卫,当下就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低头询问:“少夫人,要出门,需要小的替您备轿么?”
“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走走。”
华灯初上,夜风徐徐。
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形单影只的似乎只有她一人,锦夜开始后悔自己这般未带随侍就莽莽撞撞得出来,忽而就想起初晴。这丫头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从前总是粘自己粘得紧,可近来却总是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影,更古怪的是,每逢入夜,这丫头都要跑出去一次,不知在做些什么。
“姑娘,要买画么,我这儿可有很多名家之作,副副都是精品,包您满意。”倏然有人在耳边叫唤。
锦夜转过头,但见是个着粗布衣衫的小青年,站在摊贩后边,木板搭成的台子上摆着数十张画,画的四角都用镇纸压着,所描绘的大多是山水景色,笔调娴熟稳健,即便看得出是临摹之作,倒也不失为一件上好的赝品。
“不需要。”她摆摆手,抬步正欲离去之时,又在那堆画像的最角落处看到了某张熟悉面容,大惊之下还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这……”画上的男子身形颀长,手执书卷半倚苍松,侧脸像极了严子湛,再细细一瞧,其手上还极为细致的画了个扳指,形状大小都与他如出一辙。
“姑娘喜欢这张?”小青年嘿嘿干笑:“不过这幅不行,这是客人先前约好的,不能卖给你。”
锦夜侧过脸:“你画的?”
青年摇头:“不,是一个画师暂放在我这边的,真正的买家晚些时候会过来取画。”
“你可知买这幅画的人是谁?”锦夜皱眉,拿起画又端详了好几遍,这背景似乎是在相府里头啊……
“小的不方便透露。”青年很是聪明,刻意保留了些余地。
锦夜会意,拿过钱袋,丢了几颗碎银到板上,淡淡道:“首先,我不会同别人讲起是你告诉我的,另外,五十两银子换你一句话,这笔生意再划算不过。”
青年直直的盯着那些白灿灿的银子,不多久就点头妥协了:“好吧,据说这画上的是宋府千金的心上人,后来这男子被另一女的横刀夺爱,宋府千金痛不欲生,才叫人四处搜刮其画像以慰相思之苦。”
“胡扯!”锦夜顿觉荒谬,这市井里流传的是什么谣言,黑白都颠倒了。话又说回来,宋汀月还真是死心眼啊,严子湛同自己成亲几月有余,她竟然还如此念念不忘,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