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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这两者聚到一起,而偏偏做皇帝的那位还不懂得收敛玩心之时,后果是极为可怖的。闵太后亦如是想,皇帝胡闹也罢,但失了分寸就不好了,群臣都在此,皇家的面子可丢不得。她抬眼瞅了瞅坐于软榻上面无表情的严某人,适时的开口:“今儿个高兴,也实属难得,本宫素有听闻严相滴酒不沾,这三壶也委实为难了些,不如……”
“唉唉,母后。”迟玥恒插嘴,俊颜上满是戏谑:“严相又不是佛门之人,何必戒酒,臣忽而忆起一事,严相新婚之夜并未有幸闹得洞房,眼下自当敬酒好好弥补才是。”他从侍女捧着的金盘里随手拿过一壶酒,继续道:“这样吧,看严相一人喝未免太过扫兴,严夫人也陪着令夫君同饮吧,皇上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好!朕允了!”小皇帝带头拍掌,众人见状,纷纷点头附和。
闵太后见状,无奈的摇摇头,也罢,只要别闹出什么荒谬的玩笑了,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对比他人看好戏的惬意神情,锦夜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此时此刻的郁卒比起严子湛来更胜一筹。她是知道那家伙的酒量的,听姚守义说只要一杯就能放倒,若醉了不省人事也罢,偏偏还爱发酒疯胡乱轻薄人……
这可如何是好。
或者待他饮酒之时,自己迅速的脱离危险范围?
自然是不行的,她可没办法以妻子的身份看丈夫同某个男人搂抱在一起,就算她能冷眼观之,怕只怕第二天此等笑话传至京城,闹得人尽皆知,届时就不好收藏了。
那么就只剩一种方法了……
锦夜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袖口就被人轻轻扯了扯,她微侧过头,轻声道:“怎么?”
严子湛没有看她亦没有开口回答,他只是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长指握着酒杯,踱步至迟若宸面前,弯腰行礼:“承蒙皇上厚爱,这酒,臣必然不会推脱。”顿了顿,他又淡淡道:“只是拙荆出门前一日忽染风寒,身子不适,怕是饮不得太多酒的,臣斗胆做一请求,就由臣来喝下所有的酒。”
“真的么?三壶对严相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呢。”迟若宸眨巴着眼,心里倒是万分的期待,若是一丝不苟的严太傅喝醉,不知道是什么场景呢……上次在相府还未等到其喝醉,自己就先倒下了,如今这场戏,可就万万不能错过了。
闵太后伸手拍拍儿子的手背:“皇帝,严相爱妻心切,就允了他吧。”
迟若宸颔首:“母后所言甚是。”语罢又道:“既然严夫人身体抱恙,朕就允你们二人早些回去吧,只不过……要等喝完三壶酒之后。”他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做皇帝摆架子真的很辛苦啊。
宫女上前,摆上稍大上一些的玉樽,迟玥恒亲自斟酒,目光触及默默无语的锦夜,忍不住又在她身上停留下来。这丫头好大的魅力,竟然让从来对女人视若无睹的严子湛能放下架子替她当酒,更重要的是,严某人喝醉酒什么德行自己是清楚的,眼下其做出这般牺牲……
莫不是真喜欢上了这强塞给他的妻子?
一念及此,迟玥恒微微挑高眉,这就有点儿意思了,苏锦夜算是他安排进去的棋子,虽说眼下未能提供什么情报,可要是严子湛真把心交给她了,那今后自己岂不是多了一个可以随时随地监视掌握相府的细作……
这步棋果然下得很对啊。
他咧开嘴,盯着低眉顺目的女子半晌,心情显然是极好的,还未来得及调侃两句,视线就被某道身影挡住。
随即而来的是冷冷的语调:“臣先干为敬。”
群臣伸长了脖子,瞅着那玉樽就快递至弧度优美的薄唇畔,而后微微一顿,再无了下文。一干人只恨没拍大腿跳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就快能欣赏到传说中滴酒不沾的严子湛牛饮了,这家伙为何不继续啊!
“皇上,这么多人都死命盯着臣看……”严子湛皱了皱眉,美眸里已然蕴着寒意,一一扫过那些期待的面孔。
众人瑟缩了下,轻咳一声假装忙碌的低头交谈。
“嗯,有道理,要是换做是一大堆太监宫女盯着朕用膳,朕也倒了胃口。”迟若宸抿了抿嘴,煞有其事的高唤:“爱卿们都各自用膳,不必关注严相了,乐师舞姬,继续吧。”
宫廷古乐再度萦绕整个殿堂,美女们翩然起舞,玲珑身段婀娜姿态,不遗余力的扭着小蛮腰,很快又夺去了大半注意力。
“严相倒是挺懂得声东击西的道理。”迟玥恒轻笑:“不过有本王在这里,还是不要妄想能轻松过关才是。”
“臣从未奢想过,有九王爷出现的地方必然掀得起大浪,这一点臣很早前就有所觉悟了。”严子湛讥诮的扯起嘴角,而后慢条斯理的晃了晃手中酒杯,只是凑到唇畔之际又迟迟没有仰头饮下,似乎有故意磨蹭的嫌疑。
片刻,某只素白玉手坚定的探出,拽住那藏蓝朝服的衣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成功让那酒杯里的佳酿洒在了地上。
迟玥恒眯眸:“严夫人意欲何为?”
锦夜不发一语,拿过酒壶就往原本置放于矮桌上的空碗里倒,一壶酒不多不少正巧是一大碗,满满至碗沿。浓浓酒香很快溢开来,一闻就明了是后劲极大的烈酒。
她却眼不眨心不跳,喝酒跟个喝水似的,咕咚咕咚下去一大碗,随即迅速为自己满上,继续重复先前的动作。
不过顷刻,三壶酒,一滴不剩。
“严夫人果真是女中豪杰,这等酒量,就连军中的好将士都得甘拜下风那。”迟玥恒啧啧称奇,那番邦进贡的酒有多烈,他再清楚不过了,莫说三壶,半壶就能让端庄女子当众撒泼了。
反观锦夜,未见醉意,反倒肤色比原先还惨白了些,拢着衣袖沉声道:“望王爷莫要怪罪妾身替夫君代酒。”
迟玥恒轻笑:“再为难你们本王就不好和母后交代了,宫门外自有车马,二位随宫女从偏厅出去吧。”目送着二人出门,他摇摇头,还真是遗憾没有看到那宴席功夫一流的丫头发酒疯。
“九哥……九王爷……听到了没?你们都给朕停下,不许奏了!”绵软童声倏然响起。
场面刹那静止。
迟若宸鼓着包子脸:“朕在说话呢,你们还奏个没完没了,一帮废物!”
“皇帝。”闵太后不悦的皱眉,挥手让迟玥恒过来,“小九,来皇帝身边坐下。”她叹一口气,着实不想在一年一度的秋宴上扰了兴致,便给乐师使了个眼色。于是舞姬退下,换成抒情悦耳的秋日曲调,极好的安抚了因为一惊一乍从而惶惶不安的在场众人。
迟玥恒撩开衣袍,盘腿坐下:“皇上有何吩咐?”
迟若宸好奇的四处张望:“怎么今儿个好些人没来啊。”
“若皇上是指宋首辅的话,他午时就差人去内务府送了信,说是近些日子缠绵病榻,恐无法出席。”迟玥恒耸肩,那只老狐狸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平时只要严子湛出现他是丝毫不肯错过争锋相对的机会,哪里晓得这场盛宴竟然就缺席了。
“今年科举同时拿下文武双科状元的裴……裴卿家呢?”一时想不起名子了,迟若宸搔搔头皮。
迟玥恒微笑:“似乎被安排在了角落,但臣方才巡视一遍,并未看到其人影,皇上关心起政事,臣颇感欣慰。”
迟若宸咽了口唾沫,真对不起九哥,其实上次进宫殿试的时候,裴状元说要给他做纸鸢来着的……
月夜,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锦夜的指尖一直在往下滴水,即便用内力逼出酒意,她的步子也已然有些踉跄,喉咙口火烧一般,连带着意识都开始模糊。
“你……”看着她费力的走至树边靠在上头休息,严子湛终于忍不住开口:“若是撑不住,我便唤马车进宫门来接你。”
锦夜没开口,身子慢慢往下坠,最后擦着树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严子湛踟蹰半刻,最后仍是上前查看,还未完全走近,那昏昏沉沉的女子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他挣扎了好一阵子未果,无奈的蹲下身来:“松手,不想回府了?”
“你是故意的。”伴随着结结实实的一个酒嗝,少女的嗓音听上去已经有了醉意。
“什么?”严子湛蹙眉,被对方冷不防抬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的双颊酡红,连脖颈都是泛着浅浅粉色,此刻抱着双膝歪着头,动作娇憨,眼睛却是格外的灿烂。
“你是故意的。”又重复了一遍。
严子湛不耐烦,拽住她的手腕就要把她拉起来:“有话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这个混蛋!”锦夜猛然站起,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而后又醉意朦胧的扁着嘴低语:“你故意和皇帝说替我挡酒……你故意……咳咳,你迟迟不喝酒,你就是要演戏让我……觉得感动,我真蠢,明知道你的图谋还帮你喝那呛的要死的臭酒……”后半句话没了下文,她忽而失了力气,软软的靠到他身上,似乎是睡过去了。
严子湛未伸手抱她,只是任由她靠着,久到前面带路的宫女催促了他才不着痕迹的逸出轻叹:“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强迫自己。”
重阳殿外,意外相遇
比起殿内的喧闹景象,重阳宫外那漫长的又寂静的小道上简直冷清的可怕,拐出大道后就是通往皇城侧门的小径,而这儿除了偶尔巡逻经过的禁卫军和蕴着橘黄的宫灯外,再无多余陪衬。
只不过,这冷嗖嗖的景象维持不了半刻,就被路尽头多传出的歌声给侵蚀了平静,曲调断断续续,走调破音,惨不忍听。但显然唱歌的女子却极有兴致,被酒嗝打断之后还咯咯直笑。
“莫要再唱了!”严子湛的太阳穴已然开始隐隐作痛,一手制住她不安分的爪子,另一手费力的捂住她的嘴。没想到手心刚刚接触到她唇畔时,就被其狠狠咬了一口,他反射性的缩回来,瞪着面前醉态横生的女子,冷声道:“你想怎么样?”
锦夜不理他,兀自甩袖,七歪八扭的朝前走,可无奈天有不测风云,半途华丽的被裙摆绊倒,啪嗒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严子湛用力闭了闭眼,开始庆幸自己方才屏退领路宫女的决定,谁能料到这丫头发酒疯能发的这么惊心动魄。原先便是很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