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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这个身份不错嘛。我绝没有嘲笑的意思。我认为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段空闲的时候。”
“是嘛,我也是这么想才辞去以前工作的。不过,要是不再去寻找新的工作,那就无法糊口了。所以我正在四处寻找着。”
“要是精通财会工作,那不是很容易找嘛。”
“我已经给人家数钱数厌了。这一回我想找一个给自己数钱的地方,不过这样的工作可不好找啊。”
现在是浅见开始试探了。因为星野名片上的头衔是“星野商社董事长、主营不动产”。这正是浅见在寻找的“扑朔迷离的工作”。
要是在这地方能跟星野有所协作,说不定浅见就能寻找到自己所希望去进行的工作。
“你是说想给自己数钱,这话挺有意思的。”星野窥视着浅见的眼神。
“星野先生你是在给自己数钱吧?”
“虽说是自己的钱,但也就那么一点点。”
“你谦虚了吧。”
“因为我觉得还是给人家数钱要来得太平。”
“这话怎么说?”
“因为给自己数钱,那就得为此流相应的血。”
“我认为给人家数钱除了屈辱之外还是屈辱,虽说是不流血,然而流的是眼泪哟。”
“那你说,流血与流眼泪哪一个划得来呢?”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对方,仿佛要把这后面的东西给找出来。
“我已经决定选择流血。”
不一会儿,浅见开口说道。为了讨好星野,多少还是需要一点夸张的。
“无论怎样流血,你都能忍受吗?”
“我能忍受。”
这话也是为了巴结星野。而浅见心里想的则是必须尽量不作无谓牺牲。
“眼泪无论怎样流淌都死不了人。但血流多了会死的哟。”
“可眼泪流过了头,一个人的心灵会死亡。那么活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的话好浪漫啊!”
“我虽跟星野先生刚认识不久,如果你没有什么急事,能听听我的身世吗?”
浅见果断地说道。虽然星野的表情显得有点诧异,但最终还是被浅见那种认真的表情所打动,不由地点了点头。
浅见把自己同八幡商社、江木启介之间的恩恩怨怨全都说了出来。浅见还说为了有朝一日能向那伙人报一箭之仇,现在正尝试转变人生的方向。
浅见说完之后,星野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吟味浅见刚才说的话。浅见难以忍受沉默所带来的郁闷,正当他想开口时,星野感叹地说道。
“八幡商社跟你父亲是仇敌,那么你也不好办哟。”
“我虽然还没有考虑过要报父亲的仇,但我认为此生此世至少要向他们射出一支复仇之箭。”
“人有怨恨是件好事。对人而言,没有什么能比怨恨更有动力。只要牢牢记住这一怨恨,总有一天能报仇的。”
“星野先生,我有一件事想求你。”浅见毫不犹豫地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
好像星野已经从浅见的眼神中明白了藏在深处的东西。
“我知道这样求你很冒昧,不知道星野先生方面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不论什么样的工作我都干。”
“说不定我那儿的工作也是给人家数钱哟。”
“为了将来给自己数钱,你就让我实习一下吧。”
“你看过我在图书馆复印的那些东西了吧。”星野轻轻地笑道,“既然是你大概说实话也无妨。我干的这行,虽说是在给自己数钱,但实际上是把原本属于人家的钱硬弄到自己这儿来。”
“所谓自己的钱,本来就是这回事。人们都说钱是天底下走来走去的,如果一味等待,那是绝对等不来的。既然等不到,就只能把它拉过来了。”
“说得对!”
星野微笑着,他眼神表明已经接受浅见的要求了。
第三章 诈骗公司
以此为契机,浅见就依附于星野的门下了。星野所经营的“星仓商社”在中野火车站前一幢出租的大楼里借了间屋子,外面挂着不动产的牌子,但实际是家“民间高利贷”。
浅见只是星仓商社的一个跑腿,所以还没有让他接触营业的核心部分,但是他明白营业的内容充满了扑朔迷离的气氛。不知道星仓商社有什么渠道,它的资金很充裕。
民间金融行业的资产使用是按票据、贷款、不动产、动产顺序而依次不同的。星仓商社经营的主要范围虽然是票据贴现,但尽是经营一些三流以下的朦胧票据。它们的隔夜拆借利息从万分之六点五到千分之一不等,直至眼看就要超过利息限制法规定的千分之三。
如果是东京证券市场上市公司之类的超一流的票据,隔夜拆借利息就跟银行没有什么大的差异了,差不多万分之三点五左右就可以贴现。以万分之五隔夜拆借利息流通的票据则被人们视为一流的票据。除了上述票据之外,那些没有人愿意接受的票据则被人称之为三流票据。而星仓商社却专门经营此类三流的票据。虽然他们也经营不动产,但这容易造成资金搁浅和引起纠纷,因此以易于操作的票据为主。
票据经营业者一旦收进票据后,必须马上将之卖出。如果不卖出而留在身边的话,那么这一部分资金就会搁浅。他们是通过买卖票据来赚取差价的。
资金越是充足越是能进行大宗的买卖,这是一般的常识。对票据经营业者而言,同好的资金拥有人结合是增加营业额的关键所在。所谓的资金拥有人,他们中间既有个人也有公司的互助组、行业协调会、联谊会、宗教团体,有时还有工会。总之,他们拥有巨额的游资,他们借钱给票据经营业者是为了能增值。
关于民间金融业与资金拥有人的关系,法律上有着严格的规定和限制,因此实际上他们是在背地里同资金拥有人进行隐名埋姓交易的。乍一看,这个行业的组合确实非常复杂和怪诞。但是票据的流通几乎是由其档次决定的。一流的票据是不会流入民间金融业者手中的。就像建造马路后形成商业街一样,业者和资金拥有者的组合关系是根据票据的档次和流通渠道进行的。
票据经营业的大亨们主要集中在京桥一带。与此相比,只要看一下星仓商社在中野这种“偏僻地区”从事业务活动,大概也能猜出这个公司的性质与内容了。尽管不知道其背后是些什么样的资金拥有者,但它拥有充裕的资金,并以千分之一的隔夜拆借利率大肆承揽票据。
越是风险大的票据隔夜拆借利率越是高。隔夜拆债的利率达千分之三的票据几乎都是些拒付的票据。在利息限制法所适用的最大范围内,通过短期集中交易来获取利息的话,一年间连本带利可以翻两番。总之,越是危险的票据越是有赚头。正因为这样,这里面隐藏着致命的毒素。就跟含有剧毒的河豚鱼肉一样,吃得不好的话,马上就丧命。在这个雁过拔毛的行业里,仅东京每年就有四百家业者破产,可见其生存竞争是多么地激烈。
这就同吃河豚鱼一样,虽然明知有毒,却避开其毒专门品尝其可口之处。星仓商社正是这种“河豚鱼票据”的名厨。
得益于多年来一直从事财会工作,浅见很快就掌握了星仓商社业务的轮廓。说到底这都是些表面的业务,但星仓商社背地却置利息限制法而不顾,从事地下融资、猎取票据、欺诈之类的活动。
由于浅见刚来不久,所以当然不会让他接触这一类工作。
在星仓商社里,星野手下有三名工作人员,他们都先于浅见进公司,看上去都是些不好对付的人。第一号人物是自称T大学法学部毕业的川濑良治。此人精通法律,几乎把六法全书的条文都给背了下来。但他抓不住考试的要领,所以参加司法考试时一再落第。当他醒悟过来时已经是四十多的人了。因此,他极其憎恨现行的体制和法律。
他是为了向夺去自己青春年华的法律复仇而加入星仓商社的。他在星仓商社以“实战”的形式,来磨练以前在课堂上所学的法律知识,所以那些三流的律师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此人非常熟悉法律上的盲点和死角,绰号为“法律先生”。
第二号人物是大津干男。他曾在某市一直干到银行分行长一职,但为了向酒吧老板娘献殷勤居然把银行的钱借给了对方,后因东窗事发而被解了职。事实上他成了银行上层人员进行非法活动的替罪羊。大津从心底里憎恨体系的虚伪性。由于他以前在银行干的,所以在数字和计算方面是出类拔萃的。
第三号人物是信用调查所出身的高松恭平。他把那些出入于情人旅馆与人乱伦的有夫之妇照片给拍下来,以此胁迫对方,因而曾铛锒入狱,留下了犯罪前科。他在研究人家的隐私方面有着特殊的才能。
浅见也算是加入了这三位能人高手的行列。虽说是加入了,可起初尽打杂,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不管怎么说,包括星野在内他们四个人似乎在观察浅见。因为浅见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让他参加重要的工作还为时尚早。浅见还只是一个“试用”的身份。
虽然是试用,但还是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星仓商社是在从事扑朔迷离的行当。
“你怎么从一个好端端的公司跑到这种流氓窝里来,莫非是疯了吧?”
进公司一个多月后,一天办公室里只留下川濑和浅见两个人。川濑对浅见说了这番话。虽然他们都是公司职员,可大伙儿很难凑在一块。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所以每一个人都在干自己的活而不受拘束。
“老婆跟人跑了。”
虽然没能说是被江木夺走的,但还是不得已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川濑。
“被老婆抛弃了?”
“一本正经上班的话,连一个老婆也养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