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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吓着你了吧?
男人操着一口娘娘腔。
安蓉突然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
五月花咖啡屋里怎么会有中药的味道呢?她不明白。
中药的味道在五月花咖啡屋弥漫,安蓉的眼睛里出现了迷幻的色彩,她面前的有着一双老鼠眼的男人微笑地看着她,他的舌尖又在褐红色的嘴唇上舔了舔,然后对安蓉说,安蓉,你不是说过要去看我工作吗?
安蓉在中药的气味中点了点头。
男人笑出了声;那我们走吧。
这个男人就是七喜。
安蓉跟在七喜的身后,走出了咖啡屋。
咖啡屋离人民医院不远,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要穿过一段繁华的闹市区。坐公共汽车也就是只有一站地。七喜好象回头问了一句安蓉坐不坐公共汽车?安蓉摇了摇头。
城市的夜色妖治而暧昧。霓虹灯闪烁着,汽车呼啸而过。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安蓉像被催眠了一样轻飘飘地跟着七喜。
安蓉认识这个叫七喜的小眼睛男人,或者说人民医院的员工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是人民医院最著名也是唯一的美容师,尸体的美容师,安蓉刚到人民医院上班时就听人说,一位接见过七喜的高级官员这样赞美过七喜,经过七喜美容的死人,他的鬼魂是幸福的。据说,需要七喜美容的尸体排着长队。
七喜走路很轻,但十分快。
安蓉跟着他进了医院。他们来到住院部大楼后面的一间平房里。这里就是七喜工作的太平间。通向太平间的路上种满了柏树,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抖动着,树的枝桠在月光下渐渐伸长,如同一只只枯瘦的手伸向路上的行人。
刚走到太平间门口;一只猫从太平间门口的垃圾筒里爬出来,嗖地一声;往旁边的草丛里一窜,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安蓉看到猫眼中也透着一股绿光。七喜说,那是一只野猫。七喜说话的声很轻很细,安蓉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脸部表情。
太平间的门好像没锁。七喜一推就进去了。
安蓉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她耽心那只野猫会不会跟进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门自己无声地合上了,门外的灯光也在晃动;安蓉突然有些晕眩。太平间里很宽,一大间是停尸房,一大间是人体器官的标本制作间,还有靠近门边的一间办公室。安蓉极少来这地方,王子洋说他经常来。
七喜在办公室里穿上了白大褂。
安蓉呆呆地看着他。七喜朝她笑;笑得诡秘。办公室里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张行军床,七喜也许经常住在这里。他身上奇怪的味道和太平间里的味道十分吻合,安蓉此时对这种味道有些麻木。
七喜穿好衣服,把桌子上的一瓶酒打开,使劲地灌了几口,然后把一头大蒜含在了嘴巴里,提着一个木箱子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里冷森森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整个停尸房是个巨大的冰块。安蓉好像闻到了一股古龙香水的味道,古龙香水的味道在冰块里浸润着。安蓉身上十分寒冷,她想离开,但她移不动双脚,她着魔似的站在那里,看着七喜工作,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脖子下的那块玉坠。
七喜是在工作。
他来到一具尸体旁,掀开了白色的尸布。
安蓉看到了赤身裸体的血肉模糊的杨林丹的尸体。
七喜打开了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酒精和药棉,一点一点地擦掉杨林丹身上凝固了的血迹,那过程十分地缓慢,让安蓉窒息。
擦完血迹,七喜拿出了一根又长又细的针,熟练地穿了线。他回头朝安蓉古怪地一笑,然后开始给杨林丹缝合伤口。杨林丹的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暗红的肉翻卷在伤口外面。七喜用手指抚摸着那个伤口,如同抚摸着某个珍宝般小心翼翼。安蓉像被钉住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七喜和躺在那里的杨林丹。七喜用针扎进了杨林丹脖子上的皮肤,安蓉可以听到针摩擦皮肤的声音,那种吱哑声犹如踏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刺耳异常。
杨林丹无声地躺在那里,显得安静而脆弱。安蓉突然有种冲动,她想走近看一眼杨林丹。安蓉慢慢地无声无息地走近杨林丹;突然,杨林丹的那只突出的眼球转动了一下;直瞪瞪地看着安蓉。一股冰凉浸透了安蓉的心脏。安蓉使劲眨了眨眼;杨林丹的那个眼球一动不动,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安蓉手脚冰凉;她无法继续呆在这里了……
安蓉离开停尸房时,七喜还在工作,他一针一线的缝合着杨林丹的创口,从头部开始,一直到脚尖,表情专注,手势轻盈……安蓉走时,七喜没有回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安蓉的离开,他沉浸在工作中,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安蓉推开太平间的门,“吱哑”一声响。
她出了大门,环顾四周,四周静悄悄的,连一片树叶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路上的树影仍然不断地伸缩着,安蓉像是游魂一样飘出了医院。
几声猫叫隐约传来。
安蓉刚出医院的大门,就看到一个男人朝她扑了过来。
第四章
兰芳焦虑万分。她的手在头发上使劲地抓来抓去,好像要把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拔下来,这个动作在张洪眼里有些残忍,但是张洪没有办法制止她,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兰芳。
她和张洪坐在沙发上束手无策。兰芳和安蓉说好了的,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和张洪一起去看房子。可现在子夜已过,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们整个晚上都在找安蓉。医院、钢琴酒吧、美琪小筑……安蓉可能去的地方他们都找遍了,就是没找着。在咖啡屋里,服务生说安蓉来过,但和一个男人走了。当时,兰芳骂了声,王八蛋!她领着张洪,驱车来到了王子洋医生的家。王子洋正在独自喝着红酒。看兰芳他们来了,有些气愤,你们来干什么?兰芳盯着他的眼说,安蓉呢,你把安蓉藏哪了?王子洋提高了声音,谁藏安蓉了,不可理喻!他把门狠狠地关上了。兰芳和张洪只好悻悻而去。
兰芳几乎整个晚上都在打安蓉的手机,她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兰芳急坏了,她说,狠心的安蓉,你他妈的一辈子不要见我的面了!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十分担心安蓉的安危。
张洪也在那里干着急。
他陪着兰芳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兰芳踹了张洪一脚,你就不能想点办法呀!
张洪一脸无奈。
兰芳又踹了他一脚,亏你还是个警察,对了,我看还是报警吧!
张洪看了看表说,我看还是等等吧。
兰芳无言。
她又拨了一遍安蓉的手机,这一回通了,兰芳内心一阵狂喜,她怀着期待已久的喜悦等待着安蓉说话。可她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女人的声音:虽然我死了,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声音飘渺而尖锐。
兰芳的心一阵收缩。
她把电话压了回去。
怎么啦?张洪问。
兰芳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张洪说,一定是安蓉回来了。
他正要去开门,兰芳拦住了他,兰芳示意张洪不要说话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眼睛凑到门上的猫眼上往外看。
一张变形的女人的脸贴在猫眼上。
张洪离开兰芳的家来到街上,一股凉风吹过来,他脸上的寒毛立了起来。他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胆小,胆小不是罪,很多时候,他希望自己胆子大起来,可总是事与愿违。他突然看到了街角的王子洋。
王子洋朝亮着灯光的兰芳房间的窗口张望。
张洪有些吃惊,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王医生,你——
王子洋缓过神来,有些尴尬。
王子洋走到自己的车边,打开了车门,准备上车。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张洪,张警官,你回家么?
张洪笑了笑说,当然,我总不能站在大街上喝一个晚上的西北风吧。
王子洋也笑笑,我送你回家吧。
张洪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车开动后,张洪才闻到一股香水的味儿,他分辨不清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他相信兰芳也分辨不清。因为她是个不用香水的女人。香水的味儿并不像兰芳说的那么讨厌,王子洋车里的香水让让他产生异样的感觉,兰芳车里全是烟草的味道,如果兰芳身上有香水的味道,是不是更让张洪着迷?张洪在王子洋的车里把兰芳想像成了另一种样子,娇媚时尚而且柔情蜜意,张洪吞咽了一口唾沫,眼中闪动着一种奇妙的亮光。
你们走后,我去找安蓉。
是么,你怎么想起来要去找安蓉?
我心里放不下她,她是一个让人记挂的女人。
你心里记挂的人很多吧,王医生?
也许吧,可安蓉的确让我欲罢不能。我现在发现,我没有办法离开她。她身上有一种魔力,死死地控制着我,让我不能挣脱。你理解我么?
理解。可你也没有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安蓉不可能再和你继续下去了,我看你不必再缠着她了,这样对你和对她都有好处。
唉!看来你还是不理解我,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安蓉让我发狂,我不会放弃的,张警官。爱一个人或许不需要到什理由。但你知道安蓉为什么让我这样痴迷吗?你知道吗,安蓉身上有种独特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