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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磊翻起眼皮,瞅着沉默的袁方问:“你真没看到贾信怎么出的事?”
“没有。”袁方回答道,“但我知道他的情况不大妙,他得了一种很重的病,现在最好快送他去医院。”说这话时,袁方又开始烦躁起来。因为他想到自己和贾信几乎是前后脚被那种不知名的白色小虫咬伤的。自己是不是也时刻有……
罗大磊面露难色。俯身在贾信的身上一通翻腾,最后从贾信的腰包里翻出个钱包,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块钱。他没好气地把钱包往贾信身上一丟,向赵大妈抱怨道:“你说你好端端的让这个混帐东西进来,瞧瞧,他身上屁都没有,看病钱谁掏?”
赵大妈被罗大磊抢白得不敢说话,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谁说老子没钱?”贾信突然开口。
罗大垒像是遭到电击,腾地跳出好几步开外。贾信慢悠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犹如一张惨白的纸,挂着诡异的笑容。“嘿嘿,老子有的是钱!”他盯着罗大磊看了半晌,接着又把目光转向袁方和赵大妈,双眼通红,嘴角淌着涎液。“想要钱?……容易!老子只要动动指头,地上地下的财宝统统归我!哈哈……哈哈……”他手舞足蹈,看架势是想从床上下来。
袁方冲罗大磊使了个眼色,自己先扑上去按住了贾信。罗大磊犹豫了一下,才跟着上去帮忙按住了贾信。贾信在床上胡乱挣扎着,两个壮年男子死死地按着他不放。折腾了好一阵子,贾信突然停止了躁动,浑身哆嗦,嘴唇青紫,颤声呻吟道:“冷……冷……”袁方和罗大磊茫然对望,不知所措。
赵大妈看到贾信哆哆嗦嗦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了。起身打开一只大箱子,从里面抱出一床大花被子,一边给贾信盖着,一边叨咕道:“这个小贾,咋一会冷一会热的?跟打摆子似的。”
袁方的心头猛然一震。问赵大妈:“您刚说啥?”
“咋了?”赵大妈以为自己又捅了漏子,惶恐地望着袁方。
“您刚才说――‘打摆子’?”袁方追问道。在他印象中,“打摆子”是民间对某个疾病的俗称,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病了。
“怎……怎么啦?”赵大妈还是很害怕。
“‘打摆子’是什么病?”袁方急急地问。
“你这人可真逗,”罗大磊在一旁插话道,“‘打摆子’就是‘打摆子’,还能是啥病?”见贾信已经不动弹,他悄悄放了手。
赵大妈呆呆地望着袁方,不知该说啥好。
“不对……”袁方说道,他的手也松开了贾信。他在大脑中努力追索着,深知面前这两人是不可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终于,他想起来了。曾听老人说起过,以前医疗条件不好,经常会有人会“打摆子”。发病的时候,一会冷得不行,一会又热得不行。这个“打摆子”就是现代所说的“疟疾”。
“疟疾?”袁方在心里念道。
忽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刘汉唐、霍子辉、贾信等等,凡是这两天突发所谓“失魂症”怪病的人,其实得的都是同一个病。这个病就是疟疾!
袁方一方面觉得好笑,自己的医学知识少得可怜至极,连专业医生都诊断不出来的病,他这个门外汉居然敢胡猜。一方面又不忍放弃自己大胆的假设,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巧合。
现在他迫切想证明,那个巧合实际上并不是巧合。
“你说是……疟原虫?”化验员小张呆望着吴璇,结结巴巴地说。
另一个和小张一起值夜班的女化验员这时也停下手里的工作,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俩讨论刘汉唐的脊髓片。
“嗯,可能性非常大。”吴璇自信地点点头。解释道:“我认为是一种发生变异的疟原虫,这就是为什么它的形态和我们通常所见的疟原虫形态不一样。”
“这么说,你那个难缠的病人得的是疟疾?”小张半信半疑地说。
“没错。患者发热、寒战交替出现的症状是疟疾的典型症状,所以正好可以支持我这个结论。”
“可我听说他的发热一点规律也没有啊。”小张又质疑道,“疟疾患者一般不都是间隔两天或三天发热一次吗?”
“你说的那是间日疟和三日疟。别忘了,还有一种不规则发热的恶性疟疾。我早就怀疑他得的是恶性疟。”
“恶性疟……”小张倒吸了口气,“那不是疟疾类型中最危险的一个类型吗?”
“没错。他的恶性疟已经向脑型疟疾的危重方向发展,出现了昏迷、谵语这些严重的中枢神经系统症状,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小张和那个女化验员听得张口结舌。吴璇暗暗有一点得意。她发现,与其说自己是在给别人解释,倒不如说是在变相说服着自己。在这样的讨论过程中,她越来越为自己下午对刘汉唐的预先处治叫好。
她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因为原虫的形态比较特殊,所以我想更准确的说法是:这是一种近似恶性疟的新型疟疾,或者说是一种‘特异疟疾’。”
小张低头琢磨着,半天没说话,倒是给了那个年轻的女化验员开口的机会。她问吴璇:“你的病人去过疟疾高发区吗?”
吴璇一皱眉,无奈笑道:“这是最难回答的一个问题。患者最近出过一次差,但那里是北方干旱地区。虽然不能排除有疟疾病存在,但根本不算疫区。从理论上讲,他在那里感染恶性疟的可能性非常小……”此时,她不禁又想到了袁方,心又揪紧了。
“疟疾是按蚊传播的吧?”女化验员又问。她工作后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病例,对有关的知识早都生疏了。
“不错,人感染的疟疾是由按蚊传播的。但我不能确认我那个患者是不是被蚊子叮过。我在他的脖颈上倒是发现了一处很小的伤痕,伤口比较新,也应该是昆虫噬咬所致,只是不像是蚊子留下的。”吴璇沉吟了一下,又说:“也许患者皮肤上被蚊子叮过的包早都平复了。”
女化验员又问道:“如果被带疟原虫的蚊子咬过,人就一定发作疟疾了?”
“不好说。”吴璇说,“说起来比较复杂,感染是一回事发作是另一回事。有时感染了疟疾的人可以因为自身抵抗力强而不发作。也有可能发作几次后就不再发作,但并没有被治愈。疟原虫可以在人体内潜伏下来,最长可达十几年到数十年,在一定时候会再次发作。这种现象叫‘复燃’。”
“要这么说,你那个患者会不会是‘复燃’呢?”女化验员问。
“这个我还不能确定,但应该不是。”吴璇说道。
小张忽然问吴璇道:“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既然患者脖子上的小伤痕不是蚊子所留,那么他的病是不是和这个伤痕无关呢?”
吴璇想了想,才说道:“不能这么说。既然是‘特异疟疾’,就不能排除其他昆虫传染给人的可能。”
突然,电话响了。小张拿起来听了一下,马上交到吴璇手里。
吴璇接过听筒,一边听一边点头。挂断电话,催促小张道:“快把化验单写出来吧。我得赶快上去,那个患者有了点变化。”
罗大磊叫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昏昏沉沉的贾信去了医院。他走之前,袁方给了他八百块钱,让他给贾信看病用。作为回报,罗大垒把自己值班室的钥匙留给袁方,袁方可以在那儿暂住一宿。袁方暗想,罗大磊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一旦相信了某人,就不再存什么戒心。可又一想,毕竟自己的八百块钱让罗大磊度过了眼前的危机。而这八百块钱,最终只能记在他自己帐下――他是不可能拿公款来做好事的。看来情况不大妙,明天该从卡里取钱了。
当袁方想到失魂症和疟疾之间奇怪的联系后,他就立即给吴璇打了电话,可吴璇的手机屡次回应“不在服务区”。打到芳泽医院内科,值班护士说吴璇正在地下室的检验科,让他留下姓名,说等一会儿转告吴璇。没办法,袁方只好把他的一大堆奇思怪想暂时憋在肚子里。他知道,这当口再心焦也没用。
其实袁方本打算和罗大垒一起去医院,但是因为有些事还没弄清楚,他决定暂时呆在铁佛寺。现在,诺大的一个寺庙里只剩下了他和赵大妈两个人。看到赵大妈不像刚才那样胆战心惊了,他就跟老人提出要去藏经阁看看。由于刚捅了个大漏子,赵大妈听了有些犹豫。袁方只好向赵大妈痛陈利害――他告诉赵大妈,这个贾信是个有名的文物贩子,干了不少违法的勾当,万一这人在藏经阁里干了什么坏事,现在检查还能及时发现。赵大妈听了将信将疑,勉强答应了袁方的请求。
两人穿过角门,沿着残破的石头台阶上到那座黑漆漆的阁楼的二层。
袁方向下俯瞰,只见几棵大树像几个高大的幽灵立在院里。抬头看,前方是那座方塔在夜空下的黑色剪影。
赵大妈打开一道隔扇门,开了电灯。
呈现在眼前的是个长方形大房间,破旧的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塞满整个屋子。到处都是灰尘,墙壁上挂着大团大团的蜘蛛网。赵大妈说,这个房间好几个月前办过一个培训班,在那之后就闲置下来,一直没人进来过。
“也是个计算机培训班吗?”袁方问。
“不是。”赵大妈道,“是成人书画班。嗐,听课的人太少了,办了一两期就停了。不像计算机培训班,上课的娃多得是。”
袁方仔细地观察这个曾经被当做教室的房间,除了凌乱的桌椅就是空空的灰色墙壁,此外什么也没有。贾信和金老板来这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