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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周昂和何锦顿时面面相觑。然而。他们是早就上了朱寘鐇这条船,如今再要下去却也晚了,于是品级高的周昂立时强打精神笑道:“郡王不用担心,我看徐勋应该不是因为咱们这儿有什么动向。而是正好有战事,这才抽调了庆王中护卫。他能够在朝中站稳脚跟。全都是因为当初宣府军在虞台岭打的那个败仗,之后他乍着胆子来了一场奇袭,于是算尝到甜头了。之前他从镇远关回来之后便召集了总兵府的几个头头议事。听说就是之前兵犯固原的那股虏寇已经渡了河入套。”
朱寘鐇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按着扶手坐下之后,他便愤愤地重重一拍扶手道:“此人一来就闹得宁夏镇上下鸡飞狗跳,人心浮动,真是灾星!听说他在宣府大同都根本不曾汪,就是在延绥镇也没留两日,为何非得在宁夏这种破地方一个劲逗留不走。说不定连鞑子都是冲着他来的!朱台浤真是昏头了,我这就去见他!”
知道这位安化王是因为徐勋连番举动不啻于挖墙脚。因而吞不下这口气,因而周昂何锦都没有贸然开口相劝,周昂更是赔笑说道:“既然这么说,殿下就去庆王府,我和何锦去总兵府那边瞧瞧,顺便打探打探校场的消息。姜汉素来对我颇为信任,有什么事不会瞒着我。”
等到出了安化王府,何锦就忍不住一把拉着周昂的袖子说道:“周老哥,你刚刚在殿下面前说的真有把握?徐勋不是因为听到些什么风声,就把庆王中护卫的精锐一股脑儿都给抽调了?要知道,他这一来就闹腾出了不少事情,几乎一直都是咱们宁夏镇上下军卒的话题。而且听说之前朝中那几位阁老尚书倒台,他也是出力颇多,若真的他……”
“别说了!”周昂一口打断了何锦的话,看了看左右便沉声说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早知今日,当初在安化王府只当个捧场吃闲饭的就行了,可须知那王九儿提着鹦鹉招摇撞骗的时候,你我可都是一声不吭!徐勋又不是三头六臂,这是宁夏,不是京城,他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就算是锦衣卫,在这陕西三边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得夹着双腿走,不敢犯横,他也甭想通过锦衣卫打探什么消息!总而言之,少说废话,先去总兵府探探,再到校场上去看个究竟,说不定就知道徐勋在捣什么鬼了!”
然而,周昂和何锦匆匆赶到总兵府,却是扑了一个空,因为总兵姜汉和上下人等根本就不在,人都去了总兵府东边的大校场。于是,两个人也顾不上其他,慌忙又折去了那边,谁料远远看到那边一支支熊熊燃烧的松脂火把时,就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给拦住了。
“什么人?”
“我是都指挥使周昂,有事求见姜总兵。”
都指挥使?
今日乃是曹谦奉命亲自封锁校场四周,此时此刻听到周昂这两个字,他的瞳孔顿时猛地一阵收缩,随即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是周大人,若是平时,卑职必定不敢阻拦,但今日平北伯和总兵府诸位大人有要紧事办,不结束之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何锦今天来回奔波,心里早就窝着一肚子火,闻言顿时炸了:“你是说咱们是闲杂人等?”
周昂连忙一把拦住了何锦,借着火把的光芒端详了一会对面的军官,他突然觉得其面生得很,心中不由得一动,连忙客客气气拱了拱手,却是拉着何锦扭头就走。直到已经走出去老远,何锦没好气地挣脱了他,他方才扭头又冲着那一行人望了一眼,发现对方竟是守住了路口,分明是不让任何人从这儿通过。
“周老哥!”
周昂这才回过神来,见何锦满脸的恼火,他这才声音低沉地说:“总兵府上下的人全都认识我,断然不会有这么个不识趣的小子。看他的年纪和衣裳,十有**是徐勋身边的曹家两兄弟之一。要说曹雄那人也是个枭雄,两个儿子全都派了去跟着人鞍前马后。否则他能轻轻松松就当到总兵?”
何锦却没工夫去考虑曹雄如何,心里只剩下考虑他们是不是真的被人盯上了。当下就不耐烦的地打断了周昂的话:“那眼下咱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姜汉总不至于一直不出来,只要见着他,要套话容易得很!看这情形,安化王殿下说要进去递话让下头军卒闹起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夜幕降临,大校场上燃着一支支松脂火把。那熊熊火光映照在一张张或疑惑或满不在乎或惊惧的脸上,越发带来了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氛。然而,徐勋虽没给出一句明话。但那些军卒都是陆海等人一手训练出来的。有这些主官弹压安抚,再加上徐勋这些时间从卒伍提拔人才,再加上惩治了几个往日声名狼藉的军官,倒是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即便如此,校场一边站着的姜汉等几个军官仍是面色沉重,当杨一清快步走过来时。姜汉立时快步迎上前去。
“杨大人,平北伯真的要连夜出城?”
“派出去了三队探马。只有两队回来,足可见虏寇确实是真的动了。我已经传令各地守御,如今我连夜就赶去兴武营,平北伯把这队军马带出城去,进可攻退可守,而且连夜拉出去,不虞走漏了消息。”说到这里,杨一清便沉声说道,“此事除了平北伯,我只对你一个人提过,话不入第四人之耳。如果有人问起,你就只说镇远关和黑山营那一带有敌情!”
尽管姜汉仍有些犹疑,但看着徐勋身边两鬓霜白的陈雄,以及挑选的那些将校,他最终保持了沉默。夜色之中,他眼看一队队人马从北关德胜门鱼贯开出,哪怕知道这千余军马和城外宁夏前卫与左右中屯卫的两千军马会齐之后,并不会真的趁夜急行军,只会驻扎在张亮堡,可他仍然忍不住生出了深深的担忧。然而,下一刻,他的耳畔便传来了杨一清的吩咐。
“从即日起宁夏城六门戒严,任何人进出都得出示盖上总兵府印信和我私章的关凭!我把我的私印留给曹谧了,若有事情到他那里去盖章!”
张亮堡距离宁夏城不过数十里,东边紧挨着是黑水河,乃是宁夏城东北的屏障之一。然而,这里既称之为堡,平日里只容纳四五百人,即便傍晚时分就得了急令,可大晚上真的迎来了这数千人之众,即便这一支军马并不驻扎在堡内,仍是让镇守张亮堡的副千户大为惊悸。直到这天一大早造饭送了这数千人北上之后,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偏师偷袭,徐勋是以宣府军为主,神英的果勇营精锐为辅,再加上有神英统军,这才能取得那样的战果,然而此次带出来这两千五百余人,虽也称得上精锐,但由于成分过于复杂,当两日后,这一支军马终于抵达了宁夏平虏城之后,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宁夏平虏城并不是一座有数百乃至数千年历史的名城。此地永乐年间方才初建,景泰六年从前卫后千户所拨了百十名军户在此驻扎军马,以备虏寇进犯。直到弘治年间,此地方才真真真正地繁华了起来,重新筑城之后,民众不下数千,而驻军也已经达到了三千余人,坊市皆备,偶尔也有蒙古牧民渡河而来买些东西,千户所上下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里又不设文官,不收赋税,只有城中繁盛了,钱粮方才能多得些。所以,当突然得知平北伯徐勋到了的时候,比起之前管带张亮堡的那位副千户,平虏城尽管只有一个千户所,但分管此地的却是总兵府的北路平虏城参将荣盛。当大清早徐勋带着一二百人疾驰而至时,他本能地认为和之前徐勋往黑山营和镇远关一样,是来这儿巡视的。
他本想打叠起全副精神预备着好好给人洗尘接风,然后打探一下来意,然而徐勋一开口便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渡河事宜,他顿时愣在了那儿。
“平北伯,您是要渡黄河入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荣盛只觉得一颗心悬了起来。哪怕不知道这位是否得了宁夏总兵姜汉的同意,是否知会了三边总制杨一清,他只知道倘若人在他这地面上渡河,出了事情全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因而,他斟酌来斟酌去,最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答道:“这几天黄河的水不甚湍急,按照往年的惯例,三月末到五月这两个月,因为上游下雨少,多半都是枯水期,要渡河就容易许多,连船家都不用,只要我派人去探探河水深浅搭上浮桥就行。除此之外就是黄河封冻的那些天,在马蹄上包上麦秆,也直接就能过去。只不知道您大约有多少人要过河?”
见徐勋竖起了两根手指头,荣盛因想着之前那些随员,便试探道:“两百人?”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徐勋身边的一个军官笑了起来,徐勋亦是摇了摇头,他这下子顿时吃不准了,一下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莫非是二十余人?这套内如今有鞑子驻牧,二十多人过去万一遇到可是了不得的事……”
“是两千多人!”
徐勋见荣盛嘴巴张得仿佛能塞下一整颗鸡蛋,他方才问道:“怎么,是你觉得如此过不去?”
“这还不至于,还不至于……”
荣盛忍不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勉勉强强吞了回去。知道徐勋就算是再敬业,也绝对不会带着两千余人去河套这后花园中散步,必然是又有紧急军情,他连问都不敢问,答应一声行过礼后便匆匆下去预备。而等到他这一走,徐勋在这间腾挪出来给他暂时歇脚的屋子中四下里张望了一眼,最后方才招手把曹谦叫了过来。
“之前你提到的那两个人,向曹谧确认过了?”
“是,曹谧说,其中一个叫丁广的确实常常出入安化王府,他也是今日自告奋勇跟着大人来平虏城的军官之一。”既然是公务,曹谦也就不用兄弟之类的称呼,一时直呼曹谧其名,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大人之前让曹谧去查安化王,此次又将他留在城中,莫非是……”
“你有个数就行。”
徐勋并没有明说。不管如今的宗室藩王再怎么没有实权,可安化王毕竟是宗室,不得证据不好擅动,所以他这才让曹谧仔仔细细核查进出安化王府的那些人。曹谧在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