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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灾难,那恐怕就是另外一幅嘴脸。”
说到这里,徐勋就冲着愣了神的张永一摊手道:“别看我,这是老谷给我出的主意。”
毕竟,同类人的心思,还是同类人最能够理解体会。
鸡呜驿中往来最多的就是西北各镇总兵参将等等军官极其下属公馆院中统共有六个大院子,再加上东西各两个跨院,林林总总有上百间屋子。徐勋担心这时候还有西北官员上京便和张永合用一个院子,陈雄和其他十二团营的军官一个,其他的多半都空着,毕竟百户总旗等等低级军官都得和自己的下属再一块。此时此刻,当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从隐蔽的后门被领进徐勋那座院子的时候,全都低垂着头,直到进了一间屋子,领他们进来的人喝了一声跪下,几个人立时全都趴跪在了
“知道今天我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么?”
听到上头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几个人有心抬头偷觑一眼可终究都不敢,于是捱了好一会儿,中间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可是……可是为了谷公公交待小的们的事情?”
“哦,说说谷公公都交待了你们什么事?”
徐勋没有训斥自己,反而还问了这么一句,那中年人顿时胆子大了好些又磕了个头便开口说道:“谷公公吩咐小的们盯紧身边的人,要是有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就立时记在心里,等大人问起来的时候就如实禀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发现徐勋没有说话,他便把心一横开口说道,“和小的同一条绳子捆着的那些人正商量着要逃跑,还说与其到陕西做牛做马,不如豁出命去造反,横竖都是一个死……”
“大胆!”
这骤然响起的另一个声音吓得中年人一哆嗦,脑袋直接挨着地面,随即慌忙砰砰磕了两个头道:“张公公饶命,张公公饶命,不是小人这么想的,是他们这么说的!”
“你倒乖觉!”张永才开口呵斥了一句,这吓得半死的人居然知道自己是谁,他不禁有些诧异,随即立时沉声喝问道,“他们打算怎么个造反,你原原本本说出来!”
“公公,领头的是一个叫做罗恩的。
听说他早先已经内定了能进宫,谁知道这一回给一块赶出了京城,因而就怀恨在心。他撕了一大片衣襟,让咱们一个个咬破手指在上头按指印,说是这是歃血为盟,到时候谁敢背叛也是一个死字。我瞧着上头已经有好些血指印,生怕不从的话被人怀疑,只好也摁了。”中年人说着说着,已经带出了几分哭腔,“那罗恩说,如今近畿一带拉起大旗占山为王的多了,咱们这些人只要能齐心协力,也能占一座山头。”
“占山为王,就你们那点出息?”张永嗤之以鼻地笑了笑,随即就慢条斯理地问道,“看你这个家伙还有几分机灵,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张永竟然开口问自己的名字,中年人登时大喜,连忙又磕了个头道:“小人郑八方。”
“这名字倒是起得不错。”张永眉头一挑,又看了一眼其他三四个人,没好气地问道,“你们几个呢,敢情就他一个打听到了消息,你们全都是聋子瞎子?”
“回张公公的话,小的这边也是硬按着咱们摁手印……”
“小的也是……”
“小人这边也有人来串联了……”
徐勋原本只是以防万一,不想真的有人在暗中谋划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然而,只是稍稍想一想他就知道这和后世某些越狱行动一样,掀起骚乱的同时,不过是为了极少数的一撮人能够逃出去,因而他思量片刻就厉喝一声道:“够了不用再说了!先把那几个领头的人名字禀报上来!”
得到了七八个名字之后,张永就立时叫了一个随行的心腹小火者进来,对其严密嘱咐了几句话之后方才回转身坐下。这一次,却是徐勋开口说道:“你们几个全都听着,回去之后全都警醒一些,若是你们的身份不小心被别人给察觉了,之前谷公公答应你们的事情你们从今往后也就不用惦记了。明日一早,就会有军士们宣布两个消息,一是你们这次除了修筑边墙,接下来就于花马池就地屯田,二是明日会分两路动身,留五百人看守你们,一队之中,一人逃跑全队连坐。此事我提前告诉了你们,你们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是是是,小的一定用心监视其他人……”
见众人连连叩头后告退没等人全都出去,徐勋就叹了一口气看着张永说道:“若不是此次这千多人中,夹杂了前头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的徒孙,此次也用不着我起行的时候顺道押送他们上路。此人知道不少隐秘事,万万不能放走!若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否则这批人早先按照成化爷的旨意一概处死,也就不虞人逃到哪里去。说起来这天下之大,此人逃到哪里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怕就怕他逃到塞外去,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个中行说。”
“这也没什么要紧今夜那连坐令一出,必然有人趁着最后这一丁点机会逃走。只要今夜由得那几个刺头逃跑,然后抓起来枭首示众。鸡鸣驿本是往来宣府和京城的要地,旗杆上悬挂几颗脑袋,这消息顷刻之间就能传遍这从南到北一整条路。如此一来,自然没敢不信连坐令·接下来谅他们一个都不敢逃。听说李荣自病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哪里还有复起之机?此人只要逃不出去,难道还能蹦出什么风浪来?”
最后一个出去的郑八方听到这话,忍不住抬了抬一直低垂的眼睛,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等到他们全都出去了,守在外头的军士禀报了一声,张永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刚刚有意在他们之中透露这些话,你是不信他们?”
“他们都知道,西厂又不可能真的把探子派到他们当中,用他们几个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办好了事情未必能得到好处,何妨两头卖好?知道明日起全队连坐,不可能逃得掉,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看来,今夜是得要杀人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徐勋忍不住吐出了武侠中最出名的一句话,随即方才叹了口气说,“就不知道要掉几颗脑袋。”
时值月末,再加上白日里天就阴着,等到了晚上,除了外头点燃的熊熊火把,其他火把光芒照不着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在漆黑的夜色中,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摸了出去。然而,尽管那土垣远远瞧着仿佛近在咫尺,可避开好几拨巡夜军士的他们却丝毫没把握能够翻过那道不高的土墙,就此重获自由。尤其是落在最后的那个三十出头身材单薄的汉子,更是不知不觉和其他人拉开了不少距离。
“喂,你跟不跟得上!”
要是别人,前头几个人必然撇下人就跑了,可单薄汉子却不一样。那是正儿八经宫里呆过的人,倘若能够有这人指导他们礼仪进退,另外还有宫中的门路,只要他们这回逃出去,异日改名换姓入宫的可能性依旧不小。否则,他们纵使逃出去,依旧是可怜虫而已。所以,眼见人已经是有些气喘吁吁走不动了,前头最精壮的两个人就回转身架起了
眼看距离土墙没剩下几步了,几个人才松了一口大气,就听到那边厢他们溜出去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骚动和叫嚷。情知是被人发觉了,他们立时再也顾不上其他,慌忙快步朝土墙冲了过去,几个人飞快叠罗汉把最上头那人顶上了墙头·可还不等那人扔下绳索来,刚刚还黑漆漆一片的土墙上大放光明,一溜十几个火炬一一亮起,那种陡然之间从极暗到极明的突变让几个人全都忍不住抬手遮目·其中一个勉力睁眼的便清清楚楚看到登上土墙的同伴已经是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那个单薄汉子眼看已经难以逃出生天,双膝不由得一软,就这么瘫倒了下来:“怎么会……好容易逃到了这儿,怎会是这样……”
就在这时候,他又听到上头传来了一声厉喝:“平北伯有命,所有逃跑的人,拿下之后全数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大清早的晨曦照在鸡鸣驿内鳞次栉比的房屋上,仿佛给瓦片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辉。然而,却没人顾得上欣赏这好天气,鸡鸣驿中从刘驿丞到几个驿卒,从把总到下头的驻军,全都被旗杆上那几个血淋淋的脑袋给镇住了。这儿又不是那些州府县城,每年秋决的时间都会在城头来上这么一幕,动军法抽鞭子打军棍不稀罕·可这样近距离地面对如此血腥一幕却是第一次。至于那些一队队强制押着从旗杆下走过的自净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脸色惨白,胆小的双腿还在打哆嗦。
什么自立山头拉起大旗造反·那会儿喊得最起劲的罗恩等几个人,现如今死不瞑目的脑袋已经挂在了旗杆上!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必和性命过不去!
而一手用绳子绑着的郑八方瞥了一眼那几个血淋淋的脑袋,虽是使劲缩了缩头,仿佛满脸的惶恐,但另一只手则是悄悄摸了摸怀里的那一面沉甸甸的牙牌。昨夜他把消息透露给他们之后,便竭力劝说了那奉御留下牙牌,如此一来万一被擒,苦苦求饶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那几个人连夜逃跑·果真是正好撞在刀口上,死得不能再死了,那一面刻着忠字五十七号司礼监奉御白胜的牙牌,从此之后就是他的了。只要能捱到陕西,一定能有脱逃的机会!
比这一行人早半个时辰上路的徐勋这会儿已经离开鸡鸣驿老远,尽管昨日那几个血淋淋首级过目的时候·他仍难免胸腹之间不舒服,可终究是战场都上过,见血不能说习以为常,一夜过后也已经缓转了许多。午后暂时停马休息之际,见曹谦上了前来,他便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今早禀报说,昨夜见到的那个书吏,居然愿意一心一意留在鸡鸣驿?”
“是,他说大人赏识是他的福气,只是他在鸡鸣驿二十年,对这地方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都熟悉得很,所以做起事情来才能如臂使指,以至于鸡呜驿二十年来鲜少有差错,每一任驿丞都得对他敬重几分。即便大人信赖提拔他任新职,甚至得了官身,也未必能有在鸡鸣驿自在,尤其是出了差错,就更对不起大人了。”
“看来,此人不止是有自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