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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仨一块备办的,想来皇上兴许会有兴趣知道,他们三个联袂送了什么。”
在徐勋的三言两语下,朱厚照的注意力果然被转到了另外的方向:“他们送了你什么?”
“一本春宫图。”徐勋见朱厚照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他想起自己昨日从唐寅手里收到那份提早送来的贺礼时,光景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不禁莞尔,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而且据他们那姑苏四大才子考证,这春宫图是亡了北宋的道君皇帝的亲笔。”
朱厚照那眼睛一时瞪得圆溜溜的。他并不是醉心书画爱好诗词的皇帝,可即便如此,他又哪里会不知道那位工花鸟创瘦金体迷恋名ji李师师的风流天子宋徽宗。对于醉心书画爱好诗词,他是不指望这辈子能及得上,对于后一条,他也同样嗤之以鼻。
喜欢就应该娶进宫里来,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做派,没担当然而,他对于唐寅的美人图尚且推崇,这会儿徐勋的话货真价实勾起了他无限的兴致来。盯着徐勋看了老半晌,他方才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贺礼你且和沈姐姐先消受一阵子,等朕大婚的时候,你原封不动把东西送给朕,朕就宽宥了你今天那番把戏”
“是是是,臣遵旨只不过今天臣对皇上说的话,也请皇上自个知道就好,切勿泄露风声,免得这把戏不灵光。”
“哼,朕还用得着你教?回宫之后朕少不得再发一阵火。”
朱厚照斜睨了徐勋一眼,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袍子下摆,正要昂首阔步走出去,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白龙鱼服过来,出了道贺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连忙又把乌纱帽扣在了头上,这才正色看着徐勋:“给你三言两语绕得朕都晕了,差点忘了正经事。国子监的事派给你,是朕想让你下江南风光一些。那些老大人不是老找你的岔么,当年你做了那样的大好事,如今当然得显摆显摆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由头,朕还想让你去查一查运河上的钞关。运河上头一共十多个钞关,一年到头上缴朝廷却只有十多万两银子,这数目简直太少了”
敢情自己这趟下江南不是去度蜜月的?
见徐勋那满脸错愕,朱厚照便得意地说道:“总而言之,下了江南你也得给朕好好干活,别想搂着美人乐不思蜀……朕走啦,不打扰你和沈姐姐洞房花烛”
在刘瑾眼里,就只见朱厚照气急败坏地留下徐勋说话,可不多时就得意洋洋地背着手出来,惊讶之外尚有几分嫉妒。就连亲厚和朱厚照如他,也没把握能够短时间内哄得小皇帝如此开心,徐勋这一手还真的是让人瞠目。还好他用了个小伎俩把人暂且送出京城一阵子,这下子徐勋足足有几个月不能和自己争宠,等徐勋回来,这朝局也应该大定了……
大喜的日子来了这么一道旨意,有心人心中有底,但心里没底的人却也很不少,甚至有人在那儿私下议论兴和是个什么地方。今日来的几乎都是武人,不消一会儿,这兴和的位置乃至于周边情形就传开了,府军前卫的一众军官毕竟年轻人多,立时跳了起来。
“哪有这样赏勋田的,皇上一定是给什么奸人蒙蔽了”
义愤填膺的钱宁碍于四周围的勋贵,不能叫嚷太大声,可把同僚下属一块拉出喜棚之后,他就少不得嚷嚷了起来。见周遭众人果然是愤愤不平,他便义无反顾地说道:“走,咱们回西苑,去求见皇上这大喜的日子既然给咱们大人封赏,怎么也不能这样小气……”
“什么小气”
正好从外头送了朱厚照一行人回来的徐勋一进门就听到钱宁这大嗓门,当即沉下脸斥了一声。见这些下属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齐齐行礼的同时,脸上却都是不忿,他顿时拿眼睛去看里头的徐延彻和齐济良。见这两个货真价实的贵介子弟有些尴尬,他就知道因为他此前严令,两人都没露出口风来,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们大人我能有今天都是皇上信赖提拔,哪有得了封赏还挑三拣四的?全都回去给我好好坐着,大喜的日子谁敢闹事,指量我离京就回不来了?”
府军前卫的架子是他一手搭起来的,一个个军官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举荐上去的,因而,这威权深重四个字决计是一点不假。此时此刻被他瞪着眼睛一训,一群年轻军官全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齐齐答应不提,就连如今品级最高刚刚叫嚣最大的钱宁也偃旗息鼓。正要告退的时候,徐勋却留下了自己最信赖的几个人。
“钱宁,马桥,你们两个一正一副,操练等事不可有丝毫马虎。皇上到西苑练习骑射是不会少的,一定要处处留意。要露脸可以,但出了差错就是授人以柄,你们可明白?”
“卑职明白”
嘱咐了这一句话,见两人显然都懂了,徐勋便打发了他们下去,这才看着留下的曹谧和徐延彻齐济良三个人。说起来,马桥和钱宁都已经三十出头,毕竟有些世故圆滑,所以和这三个小子在一起,他便放松了下来,不再端着架子。
十五六岁初出茅庐正雄心勃勃的少年郎,好撩拨也好拿捏,再加上背后都有深厚的背景,让他们去做事,就比支使寻常军官要简单方便,而且成事的概率要大得多“留你们三个下来,是因为军情局的事。”口中说着这个称呼,徐勋心里还有些别扭。可既然是朱厚照金口玉言说出来的,他就是别扭也只能认了。见齐济良和徐延彻满脸了然,却都去拿眼睛瞥曹谧,他就淡淡地说,“这军情局没有先例,现如今也就不好设什么官。曹谧之前升了千户,便暂且由他打这个头,先往宣府大同延绥三地设点。”
话音刚落,他果然看见齐济良和徐延彻勃然色变。他也暂时不理会这个,看着曹谧就说道:“曹谧,你先回去把你麾下百人好好理一理,明日……嗯,后日下午来见我。”
等曹谧兴奋地行礼退下,他才向齐济良和徐延彻招了招手,却是很不负责地作为新郎官而丢下了满厅堂一头雾水的宾客去给老爹应付,径直把人带到了书房。一坐下,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怎么,可是觉得你们在前头千辛万苦忙活了这么久,却给外人摘了桃子?”
尽管满心不忿,可徐勋真的问了出来,两人惦记着从前的教训,却都垂头叉手道了声不敢。徐勋却知道两人都是大胆的,哂然一笑就淡淡地说道:“换做是我,在外头吹了几个月如同刀子一样的寒风,在雨里雪里来回奔波,到头来是这么一个结局,也要觉得不忿。我可以对你们说,现如今这军情局只是皇上口里的一句话,真要是按照一贯的例子,难道你们就想去当如同工部军器局大使那样才九品的微末小官?”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济良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曹谧的父亲是镇守延绥副总兵,再加上我和宣府总兵张俊,大同总兵庄鉴都有些交情,这三个地方的摊子可以轻轻巧巧铺起来。而且他的身份没你们俩那么扎眼,而且怎么看也还不是我最亲信的人,不容易引人瞩目。且让他吸引了注意力,而你们两个已经禀报过了皇上,还怕有人抢功劳?这年头的事情是做不完的,你们还有更要紧的大事去做”
正如他所料,刚刚还一脸不服的两个少年立时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站得笔直。
“呵……”
天色已经很晚,论理早已过了夜禁,但武安侯胡同照旧灯火通明。站在大门口送那些宾客离开的徐良听到旁边这一声呵欠,见徐勋满脸的困倦,他不免横了这小子一眼,随即才压低了声音道:“都这时候了,你也好歹打足了精神撑着”
“我也想打足了精神撑着,可谁让人家不给我这机会?”
徐勋无辜地叹了一口气,见剩下的已经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客人,他便掰着手指头对徐良数落道,“刘瑾带着皇上来闹了一场,紧跟着府军前卫那些小子又给我闹了一场,再然后英国公和定国公还拉着我东问西问,应付了这个应付那个,我出了新房就还没踏进去那儿半步,这人生顶顶重要的日子竟然还在劳心劳力,我还真是个劳碌命”
“你这小子”徐良见徐勋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没好气地笑骂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想赶紧回房去会媳妇吗,你就别杵在这里给我打呵欠装样子了,快滚”
“啊,多谢爹爹”
徐勋那困顿的样子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打了个躬转身就溜。见他走得又急又快,徐良愣了半晌才知道又上了这小子的贼当,顿时哑然失笑。最后走的几个客人告辞之际,不免都在那奉承他双喜临门诸如此类云云,他面上含笑应付,心里亦是百感交集。
哪怕南京并不是他的故乡,毕竟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这一趟真的能够衣锦还乡,顺顺当当把妻子迁葬回京,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太大的牵挂了。
徐勋的新房便是设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为了讨个好口彩,未婚夫妻之间还就名字思量过好一阵,最后方才赶在嫁妆进来之前起了一个贴切的名字——灵犀院——取的自然是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思。此时此刻他三步并两步奔进了院子,早就有眼尖的丫头回转房中去向少奶奶报信,因而徐勋掀帘一进新房,迎接他的便是一大团彩屑。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后世被人闹洞房的错觉,只那扔东西的人从起哄者变成了新娘子。
沈悦早已换下了那沉重不便的凤冠霞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才刚卸妆脱下大衣裳,还没来得及用些点心喝口水垫垫肚子,就遇到了宫中传旨,不得不紧急打扮好出去接旨。这一下出去回来,却也有不少女眷从沈家赶了过来,如寿宁侯夫人这样自认亲近的她是躲都躲不掉,直到一刻钟前等到人都走了,才喝了一碗甜汤算是缓过气来。
“你总算回来了这大喜的日子,听说你应付了刘公公他们,还拉着人偷偷摸摸到书房密议什么大事去了?”
徐勋知道家里头好容易有了个主母,有的是下人紧赶着投靠上来,因而对沈悦的消息灵通并没有丝毫意外,此刻紧挨着人坐下就笑道:“怎么,是等急了,还是吃醋了?”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