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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身停止了晃动。
为了提防万一,五发子弹全射完了。原田等待着……不一会,可以看见雪地里渗透的血扩散出来。走上前一看,中冈已死了。面部、肩部中弹,脸已经破碎。
看了一会之后,原田用脚踢着雪把他掩埋了。
事情了结了,可是很不尽兴。
他摸摸口袋,取出了香烟,点燃火,狠狠地吸了一口,两口……身体开始感到哆嗦,寒冷突然袭来。在这寒冷之中,潜藏着几分死亡的气息。到此为止,陷于死地已有三、四次了。无论哪一次,都感到没有任何希望,已被绝望的黑暗吞噬。
但是居然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复仇结束了……”
扔掉烟头,原田小声地自言自语。父亲和妹妹的仇,已报了。然而,怨恨消除之后应有的快感并未出现,父亲和妹妹喜悦的表情也没浮现,相反,懈怠之心却很强烈。也并没有因为要杀死中冈和贝克而牵连了三个人所出现的那种罪恶感。凡是中冈一方的人,就是敌人,这种信念在复仇之初就已存在。并不是因为那些,只是感到自己的行为没有什么意义。待复仇结束后,则认为复仇是很徒然的。
原田走到了台地的一端,然后又走向另一端,观察地形。山的一侧是断崖绝壁屹立,就连猿猴也不可能攀援,高度究竟是多少,站在台地上面无法目测;另一侧也是绝壁,垂直下去,约近王百米高,下面情况如何,无法看见。在杳渺的下一面,只能看见支尾根,虽然两端都看见了,可哪儿都一样。
“不行吧!”
原田嘟哝着。这里连鸟儿也没有。不可能再逃出去了。他弯下腰坐在雪地里。天空依然低沉,毫无变化。现在,暴风雪又要来临了。倘若暴风雪来临,在这高地上,就算躲入机舱也难免冻死。食物没有,睡袋也没有。原田已醒悟到身处绝境,与前几次不一样,不存在任何侥幸的心理,就算什么时候搜索机来了,并幸运地被发现,等待他的也只有刑事厅和绞刑架。
或者,美国政府要是知道了事件的真相,就会杀掉原田以了结事件。没有理由不杀,以逃亡为理由,什么时候都可以枪毙。
无论怎样,都是绝路一条。
“凉子!”
他嘟哝着。野麦凉子不久也要被杀,这是她注定的出路,无法改变。
在一阵激情过去而如今是充满绝望的躯体中,已开始渐渐冷却,彻骨之寒已经来临。原田向飞机走去。不久,酷寒的白夜也将来临。若裹在降落伞里,“点燃机器内的燃料,也许能过一夜……
——降落伞!
原田驱走了轻微的战栗。要是使用降落伞,也许能摆脱这种绝境吧?原田走到崖边向下眺望,高度令人晕眩,身上的神经都发麻了。原田取得过小型飞机的驾驶执照,接受过跳伞训练,但是一想到从这断崖绝壁上跳出去,血都凝固了,因为没有用降落伞空降过,虽然学习过操纵方法,可完全没有经验,并且……
原田畏缩了。
无论怎样跳崖,也跳不出三米远。要是就这样下落,打开了的降落伞蹭在崖上就会划破,或者由于尽是稻级而不能使用了吧——原田认为情况一定是这样。
——不行吧!
在瞬间的愉悦之后,又被更深的绝望所代替。只要能摆脱这种绝境,就能救出野麦凉子,然而,原田清楚地知道降落伞的直径有十几米,自己的跳距仅三、四米,张开的伞蹭着悬崖面会揉得乱七八糟,这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办,不干吗?
高度绰绰有余,只要能跳出去,拉开伞索就行了。从跳出去到降落伞打开,需要五、六秒钟。五、六秒的时间,人体约下降一百二十五米至一百八十米,而这个绝壁至少有二百五十米。在这个极限中,会出现些什么情况呢?
问题在于离开悬崖的距离,最低限度也要跳出七、八米。
原田返回飞机旁,他在考虑使用投掷器这类的东西,难道不能利用飞机的残骸制造吗?
仔细检查了两部飞机,原田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能飞行的东西也没有装载,连一根绳子也没有,有的仅仅是工具。
原田把阴郁的视线投向了四散的机体。视线慢慢地在机翼上停住了——弯曲的金属板。
滑雪!
把金属板剥下来穿在脚上,可以作为滑雪板。穿上滑雪板,利用雪坡的倾斜,轻而易举地就能飞出七、八米。
原田迅速拿出了工具箱。两架飞机的机翼都折断了。在剥下的铁框上钉上硬铝板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用了三十分钟左右就取下了足够幅宽的硬铝板。可是,要想切成滑雪板那样宽窄,却没有工具,取下来的板怎么弄也不合适。于是,原田考虑就乘坐在这种板上面,因为哪怕使用不是固定在脚上的那种滑雪板,只要能离开崖边飞到空中就行了。
原田用金属板,在山侧把雪集中起来,堆得很高。因为推得越高就越能加快滑雪速度。他拼命往上运,汗水出来了,衣服也脱了,还在拼命地运。运送了两个小时,建造起了一座倾斜度很大的滑雪台。滑雪白的长度仅二十米,虽然短也没有别的办法。原田在不停地干,心里并不踏实。两架飞机被迫着陆以后,已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中冈预定返回安科雷奇,如果那个飞行计划早就到达了机场,这时机场方面可能要开始生疑了吧?到达安科雷奇若是双引擎飞机只需要一小时。不久搜索机就会出动。中冈是日本的大政治家,如果确实遇难,不但是空军,就是民间也会出动数十架小型飞机进行搜索,这是可以想象的。
众议院议员彼奇遇难时,曾出动了总计数百架飞机合力搜索。
山庄里虽然没有电话,但只要是中央情报局需要,则可启用无线电通讯设备,信号虽然会被芒特麦金利山挡住,但可以在什么地方进行中转。能够想象,现在正在用无线电收发报机进行联络吧。
要是在被搜索机发现之前还没有离开这里,就再也走不开了。若投下空降部队,那一切就完了。
又用了三十分钟,才完成了倾斜度很大的滑道的建造。原田用极反复敲打、踏紧,直到滑道光溜溜的为止。因为天气酷寒,一夯紧后立刻就冻结了。
远处,响起了直升飞机的声音。
原田擦干汗,停止了工作、山庄好象也有直升飞机。远处,飞机在支尾根慢慢地回旋,消失了。
——他们已知道中冈遇难了。
那么,再隔一会儿,搜索机就会从理查森空军基地飞来。
不能再犹豫,已经没有时间再考虑能否顺利张开了,原田立刻背上降落伞。他攀登上滑雪台的顶部,把硬铝板放好,坐上去,左手握着来福枪,把两颗子弹装入口袋。
——顺利地张开吧!
他料想滑雪板飞出空中的势头会很好,担心的只是降落伞不能张开。
原田右手握住滑雪板上的皮带,屏住呼吸。由于恐惧此刻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感觉都迟钝了。在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松了刹车,原田毅然决然地用来福枪戳了一下身后的崖,铝板沿着陡斜面“嗖”地滑了出去,完全不是在滑而是在降落。原田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抓住皮带将后仰的身体拼命前倾。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在这飞速直下的瞬间,猛烈的冲击使身体上翘,在崖边的跳台上,身体如同球一样地冲了出去。
身体冻僵了,风嗖嗖地作响,大地颠倒了,远处支尾根的岩块地带也转回来了。原田离开了铝板的皮带,用手拉开了伞绳。现在,一切都不顾了。身体呼呼地往下落,不知道滑雪板如何了。大地象要迅猛地冲撞过来似地迫近,原田连意识也淡薄了。
逆风叩击着身体,使原田又苏醒过来。仅仅数秒钟,却令人感到时间是如此漫长。伞张开了。
——得救了!
原田放心了。离开绝壁已有十几米远。
……?
原田看见了一个奇妙的现象——降落伞的下落速度,从伞张开下落两米后开始,直到着地,保持均速降落;应该急骤上升的绝壁,却象放映电影的慢镜头那样慢慢移动着,没有感觉到人在下落,是浮起的。不,下落仍是在下落,可速度慢得令人吃惊,一边缓缓下落一边顺着绝壁横着移动,横着移动的速度好象还要快些。绝壁在移动变化。
——是上升气流?
原田意识到了它的原因。他想起来了,在山房地带和高山上,山的襞皱处常常可以见到上升气流。滑翔机在山岳滑翔,就是乘这种气流上升、飞翔。在这个绝壁中,也有很强的上升气流,降落伞也乘上了这股气流。
能见到地面了,应该一口气着陆的支尾根却还有一段距离,降落伞越过了支尾根,顺畅地向森林地带滑去。
宛如滑空。
冰冷、收缩了的神经又渐渐恢复了柔软。恐怖感已消失,相反却有一种浮扬感,开始在原田的体内漂泛。不,与其说是浮扬感,不如说是一种性欲的恍惚感。恐怖翻过来,这里便隐藏着成倍的快感。
49
几架搜索机从头上掠过。
这是喷气式飞机,在云层上响起了金属声,正在用红外线拍摄。五、六架民间小型飞机,还有十几架不知是警察还是军队的飞机,向支尾根附近驶去。
原田贴在树干上,搜查大张旗鼓地开始了,从山庄附近至支尾根,在进行全面搜索,简直如同地毯轰炸似的。可是,在靠近山庄的附近,却没有这样严密。
两架小型机失踪,谁也不会认为是在起飞地附近坠落的,就算一架坠落。另一架也应该还在。
要是两架都坠落,那只能是航线错了。飞机驶向了高山地带,顷刻间被恶气流吞噬。驾轻就熟的驾驶员向这样的恶气流飞去,那问题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搜索向着芒特麦金利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