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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东阳难掩惊讶。
夏离将草莓放在桌上,轻声解释:“刚去大棚摘的,很新鲜。”话音未落,倪影已脱口问:“原来你刚才是去大棚?”
夏离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沈东阳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暗流,亦未察觉倪影问话里的用词逻辑,笑着同夏离表达感谢。沈锡白早抢了一个草莓塞嘴里,含糊感叹:“当老师真好。有这样的学生,实在是太幸福了。”
夏离不多话便离开。倪影瞧了瞧他的背影,慢慢回忆着俩人今日相处时的点滴,只觉得他白日里便有些不对劲,而后又突然冒出那么无厘头的暗示。虽然之后她装聋作哑模糊对待,但到底是发生过的插曲,刻在时光的轴线上,抹不去痕迹。
她终于开始隐隐担心,可又怕自己的关心给他错误的讯息,矛盾又犹豫。心底正纠结着,听见沈东阳反驳沈锡白,颇带点无奈道:“你以为当老师那么简单?这些小毛头,麻烦多着呢。”
倪影听罢,只是笑了笑。
聚餐结束时,倪影婉拒沈东阳送她回家的好意,寻了个蹩脚的理由留下来。待与沈家众人一一告别,又酝酿了好一会心情,才敲了敲夏离的房门。“是我,能进来吗?”
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
倪影推门而入,见他坐在书桌前,头也不回,一副用功好学生人勿扰的姿态。她有些踌躇,停住脚步,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室安静。
“有什么话快说。”结果还是夏离小朋友打破沉默,没好气道,“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做,时间宝贵。”
倪影一下子觉得自己窝囊,为什么像受气的小媳妇似的?着实没理由啊。她叉腰,恶声恶气回击:“我来突击检查!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努力看书?”
话音未落,夏离竟用力将手中的书甩出,厚砖头“啪”一声,重重落在地板上,着实吓了倪影一跳。
“你、干吗?”
突然发飙的小男生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偏偏倪影亦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执拗起来非比寻常,当即冷笑:“发脾气?”
“哪敢。”
嗯,不是发脾气,是在赌气。倪影走过去,将砖块书捡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弄褶的书页:“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语气平淡得让人听不出一点涟漪,就像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夏离不作声。这不是他熟悉的倪影,陌生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冷漠疏离,浮在唇边的那抹嘲笑,那神情,仿佛他是丢人现眼的小丑,只配得到这般不屑。他是幼稚的,不知道如何表达真实情感,笨拙又别扭地对一个人好,任由嫉妒泛滥,心底潜伏着自卑,骨子里有一种固执。他本来就是懵懂的少年。
其实倪影亦不见得多有经验体会。一如众人,她同样对爱情抱有幻想,然而见识过父母及那个圈子的浮华虚假,心底悄然埋下了悲观绝望的种子。既期待又排斥,既想要温暖又害怕接近,像冬日里的刺猬,可悲而无奈。
将书轻轻扔回桌面,她一抬下巴,笑得讽刺:“继续努力吧,小朋友。”然后转身离开,甚至不忘替他关上房门。
一扇门阻隔了他与她,只有几丝光亮透过细缝,稀薄而清冷。门的那一边,夏离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面无表情。门外是淹没在黑暗中的倪影。高跟鞋踩在老旧的木楼梯上,响起低浅的吱呀,轻微摇晃。她低着头,走得缓慢,仿佛只是在仔细地留心着脚下。每走一步,都离那道门越来越远。
楼下,夏嫂在洗涮锅碗,水声哗哗,冲淡了这一刻的安静。瞧见倪影自暗处走出,她停下手头的活计,问:“要回去了?不多坐一会。”
“嗯,不早了。”倪影礼貌微笑,抬头看一眼楼上,轻声道,“他也要看书,不打扰。”
夏嫂在腰侧擦拭几下双手,张望窗外:“天这么黑,让我们家那死小孩送你回去吧。”
“不用!”倪影忙摆手,“一小段路而已。夏嫂你忙,我先走了。”边说边急匆匆离开。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倪影与夏嫂的对话断断续续飘上二楼,钻入夏离的耳朵,不太能听得清。开始是凌散的字词,一串脚步声后又恢复了沉寂。他不自觉放浅呼吸,侧耳留意了许久,终于说服自己承认倪影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的房间不大,但相较于倪影的卧室来说显得有人气许多。摆设很稀松平常,而且都有些年头,看上去便有一种厚重感。因为只亮了一盏白炽台灯,投在墙面上的灰影被放大,仿佛一团氤氲。
夏离不止一次听倪影抱怨她的卧室太过空荡,有时半夜醒来会因此心生寒战。母亲也常常感叹,说她一个女孩子家流浪在外,瞧着便让人心疼。此时此刻想起这些,夏离突然泛起几丝懊悔。
他怎么就发脾气了?虽然心中仿佛燃着一把火,烫得他左右不安,然而怎么就冲她闹了呢?哪怕她之后的眼神令他恐慌,亦是因为他有错在先,是吗?他无意识地蹙眉,表情严肃。没有谁可以给予答案,于是只能不停得反问自己。
闹钟滴答,秒针不知疲倦地挪动,一圈又一圈,时间永不停歇。夏离忽然一跃而起,冲下楼梯,带起一阵震动。夏嫂刚结束一天的辛劳,正准备上楼,被儿子一惊,逮住问:“你又去哪里?”
“我,我……倪影落了东西,我给她送去。”
“明天不行?”
“不行!哎呀,妈,我很快就回来了!”话音刚落,人影早窜出了门。
倪影从夏家出来时,按梅坞镇的作息时间来说确实不早。夜幕下的小镇已陷入半沉睡。天幕黑得纯粹,高远而深邃,仿佛无边无垠蔓延。寒星铺满,一闪一闪亮晶晶。她走得飞快,低头直直往前,一步接一步,高跟鞋踩得“噔噔噔”,像是冲锋陷阵似的。发丝从耳旁垂落,随着节奏轻微晃动。
她只觉得窝火,莫名的生气。但是生什么气,生谁的气,好像又都说不清楚。然后愤怒慢慢平息,再泛起心头的是一层悲凉。她想她真的是一种突兀的存在。不管是对于夏离还是沈东阳,都是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如今却不断打扰着每一份平静的例外。她渴望追求淡如止水的心境,结果却仿佛变成一颗不安分的石子,扰乱了这片世外桃源。
她怎么会如何刻薄?用那般恶毒的态度去对付一个给予自己温暖和快乐的孩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
倪影抬眸,茫然张望四周。夜色中的浔水越发静默,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生惶恐的黑。沿途的民居内尚亮着几盏灯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打碎了凝结的阴暗。她突然害怕,再不敢逗留,几乎小跑前进,直到用力关上家门才长长松口气。
摸索着将前面店铺的灯拉开,光线填满空间,驱散了黑暗的阴凉。倪影靠着门板微微喘息一会,决定去烧壶热水。抬眸看去,厨房里依然漆黑一片。倪影一声轻叹,替自己无来由的慌乱感到几分可笑,唇边的弧度尚来不及展开,只听见楼上传来东西落地的响动,“啪”一声,在本就寂静的氛围里显得异常尖锐。她只觉得心兀地一跳,正犹豫要不要立即上去看个究竟,身后骤然响起噼里啪啦的敲门声,终于惊得她叫出声:“谁!”
“怎么了?是我。”
“你!你砸门还是敲门啊?”倪影抚住胸口,一时又恼又气,抱怨着将门打开。
夏离本就是鼓了好几番勇气才决定奔来的,被她这么一嚷嚷,只觉得很没面子,沉下脸色道:“给你送东西!”说罢,递出一支云南白药。
倪影一怔,接过,讷讷道了声谢。
“好心没好报……”他瞪她一眼,“别忘记上药,不然明天肿得更厉害,我可不同情你。”
倪影扯开皮笑,点点头,轻声解释:“对不起了,我刚才是被吓到,所以有点反应过度。”
夏离还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边问:“怎么了?”
“好像有动静。”倪影指了指楼上,犹豫着问,“应该不会是小偷吧?”
“小偷?梅坞镇有小偷?”夏离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差笑场了,“走,走,上去看看。”说罢,拉起她的手腕就往二楼去。
因为楼梯处的电灯开关在卧室门口,只借着一楼的亮光,倪影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你慢点啦!”她小声抗议,手腕假装无意一转,挣脱夏离的束缚,“反正就算是小偷也早溜了。”夏离却体会不出这个动作的潜意,改成扶住她的手肘,放缓速度。
进了卧室,倪影先去摸开关。灯泡只一闪,又恢复黑暗。“怎么回事?”她反复折腾开关,但光明始终不肯降临房间。
夏离站在门口保持不动,略带点无奈道:“别按了。你这里有没有手电筒?”
“没有。干吗?”
“估计是钨丝烧了。”
倪影傻眼:“什么叫‘钨丝烧了’?”她的印象中只有“保险丝断了”这一说。
夏离无声叹气,普及常识:“你这是旧灯泡,钨丝本来就因长期消耗后粗细不均,电阻有差别。开的瞬间,电压骤升,灯丝温度过高,就容易烧断。”
“停——”倪影四十五度望天花板,“你只需要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可以了。”
“换灯泡。”
“……说得真轻巧!”倪影有点崩溃的趋势,“我没有备用灯泡啊。”
“那就熬过晚上,明天再说。”
倪影怒了,难道要她晚上摸黑行动?“你能不能给点建设性的意见?”要不是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她早冲过去掐他的脖子了。
夏离轻笑:“我回家拿个新灯泡给你换上。”
似乎忒麻烦了点。倪影正犹豫着,突然感到脚背有什么东西爬过,分量不重,时间短暂,但已足够超过她的震惊阈限。所以她毫不吝啬一声尖叫,不停跺脚乱窜:“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爬过我的脚背!”
夏离忙朝她的方向迈去。
“我想起来了!有台灯!快开台灯!”
待夏离摸索到台灯的位置,房间里也总算有了局限的光亮,那个让倪影上窜下跳的罪魁祸首亦早不见了踪迹。
“你看,地上的书!我明明把它放在桌子上的。”
“别紧张。”夏离走到倪影身边,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不像是有人进来的样子。我想……可能是闯入的野猫,或者是,老鼠。”后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