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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他貌似问过好几遍了。倪影忍不住笑:“你就这么担心我不回来了?”然后轻轻叹气,“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出门的。”
这些天来,她其实都有些不愿面对即将到来的奔波。从中部到南方,从水乡到岭南,千里之外,乡音难觅。在梅坞镇的闲散纵容了她骨子里的慵懒,再捡起曾经面对纷繁生活的韧性,仿佛有点力不从心。
夏离没有立即接话,安静好一会儿,小声道:“那就不要去了。”
“不行呀。”倪影耷拉下脑袋,“会被她们灭了的。”
夏离挑眉,看她一眼,揶揄道:“你都是女魔头了,还会被人灭?”
倪影瞪他:“我哪里魔头了?”
“你哪里不魔头了?”夏离一脸无辜样。
“我明明很小白兔的,好不好?”倪影严肃反驳,同时举例说明,“你看,连你这样的小鬼,我都制不住,足以见我的善良。”
夏离哑口无言。他决定不继续这个让他郁结的话题,正搜肠刮肚找寻新话题时,听见倪影自言自语:“刚认识的时候,都才十八、九岁,一下子毕业了,一下子都要结婚生子了,时间真快啊。”
“傻子。”他斜睨向她,“时间本来就是很快的。”
“是啊,时光如梭。”彼时,她尚不知这是最贴切的比喻,还嫌它老套无奇,等岁月真正老去,才恍然明白“如梭”是何等残忍的概念。倪影侧过身,对上夏离的目光,眉眼弯弯:“很快,连你这样的小鬼,也会要结婚生子了。”
“……不会的……”因为从未谈论过类似话题,夏离突然发现自己的笨拙。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问我,会不会一直待在梅坞?”
“嗯,你的回答是,希望吧。”话甫出口,夏离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连一个小小的答案都记得这么清楚。这个事实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倪影只顾着自己的心境,并未察觉到他的心思变换。她长长叹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离开梅坞,那么去哪里?留在梅坞,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脱口问出,掩饰不住里面的急切。
倪影笑起来,反问:“你不是也觉得,梅坞没什么好的麽?”
“可是……”可是现在,这里有了你呀!只是这样的话,让他如何说出口?或许,即便说了出来,她也只会当笑话,听过便忘了吧?
他的眉间悄悄浮起一丝酸涩,完全不衬这般飞扬跳脱的年纪。好在夜色浓郁。所有的暗恋,所有的爱慕,都可以悄悄融进无边的夜幕中。
谁也看不见。
“沈老师不是也留下了麽?”
“所以,我佩服他。”倪影一扬眉,笑道,“干脆我也争取去你的学校当老师?”
“……不要。”
“瞧不起我?”
夏离居高临下鄙视她:“你,误人子弟的典范。”
当即换来倪影的“哇哇”大叫。两个人嬉笑着追逐打闹,连同隐约的不安、别离的伤感、未来的迷茫,散落在亘古流淌的浔河里。
死鸭子嘴硬的夏小朋友用实际行动将倪影送到租书店门口。转身,冲他挥手道别,倪影顺其自然得交代一句:“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做作业吧。”
“我散步而已,你管我?”死鸭子一挑眉,继续嘴硬。
果然。倪影撇撇嘴,一耸肩,表示她已经司空见惯,不会再表示惊讶和愤怒了。“别忘了我们有赌约的。要好好复习,好好考试。”
“真啰嗦。”换来夏离的鄙夷。
倪影飞去一枚白眼,正要自顾自进家门,突然被夏离叫住。然而等了片刻,依旧见他吞吞吐吐说不话的别扭样。倪影抓抓头发,瞪他:“你到底说不说啊?”
夏离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慢条斯理道:“我只想告诉你一点,除了女儿,媳妇也可以叫‘妈’的。”
等倪影反应过来时,发现欠揍的小P孩已经窜离了好一段路,并渐跑渐远。
“死小孩,敢占我便宜?!”倪影咬牙切齿,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拳头。
次日,闹钟响起时倪影其实早就醒了,但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偷懒,于是她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沈东阳的短信比她勤快,早已躺在手机收件箱里。他祝她一路平安。倪影一声叹息,按键输入:如果你是小叮当该多好呀。任意门,任意门,我要出发。任意门,任意门,我要回家。
语气里不知觉藏着似有似无的撒娇。
沈东阳直接打来电话。
“还没起床?”语气很是惊讶。
倪影吐吐舌头:“来得及,来得及。”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比较不确定。”倪影笑,“也许我看到室友结婚,一时刺激,也拉个人同赴婚姻坟墓,然后一去不回头了。”
沈东阳在那端哈哈笑。
倪影撅嘴:“这么不相信我啊?”
“没有,没有。”他连忙否认,“我丝毫不怀疑,这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正是这样的不按牌理,才是他所认识的倪影吧。然而又不忍心责备,不忍心磨灭她的不羁。“早点回来吧。不要错过了梅坞的春天。”
“嗯。”倪影只觉得温暖。
这个小镇有等着她的人。离开,不知何时变得不再洒脱和随意。正因为拥有情感的羁绊,不管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让人生有了存在感和意义。
“记得联系。”沈东阳交代。
倪影嬉皮笑脸:“好,大事小事一一汇报,有事没事时时骚扰,可以不?”
“批准了。”
倪影噗嗤笑出声。
“还有,路上小心。”
“好。”
“到了给我短信。”
“好。”
“要保持理智,别一时冲动跑去闪婚。”
倪影终于大笑,抱着肚子,整个人蜷缩得像一只虾,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很是夸张。
沈东阳佯装无辜,问:“笑什么?”
“笑你真可爱。”倪影喘着气答。
始作俑者表示吃惊和感谢:“哇,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说可爱。感谢CCTV,感谢MTV,给我这个机会。”
倪影好不容易停歇的笑声再度响起。
“好,我答应你。”她眸带狡黠笑意,“闪婚之前,先把人拐回梅坞,由沈老师考察鉴定。”
“乖。”沈东阳无声微笑。
挂了电话,倪影伸个懒腰,总算磨蹭着起床,拉开今天的漫漫行程。拎稳旅行箱,再环视房间一圈,确定妥当。最后打个漂亮的响指,锁门,出发。
走去夏嫂饭店,旅行箱底的小车轮轱辘响了一路,和着高跟鞋碰撞青石板的咚咚声。不时有相识的村人问:“要出远门儿啊?什么时候回来?”她点点头,笑着答:“嗯,出去几天。”
对话相似且重复出现,但倪影不觉得不耐。因为融入与熟悉,所以被关心和询问。仿佛她本就是村落的一份子,不再是漂泊无根的流浪者。这样的感觉让她心生感激。
夏嫂瞧见她这副行头,比昨晚上还紧张,问:“就这么点东西?钱带够了?票呢?”神情间写满了不放心,像是女儿出门,哪怕明白她足能应付外面的善恶黑白,仍旧要细细地多交代几句。
倪影仍旧微笑着,语气却认真:“都带齐了。放心吧,夏嫂,我过几天就回来。”
“那么远,有没有带吃的?中午饭呢?”
“有飞机餐。”
夏离正准备去学校,拎起书包,瞧见母亲唠唠叨叨的模样,一蹙眉,有点没好气道:“妈,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搞定的。”
不等夏嫂反应,倪影一把挽住夏嫂的手,再拿眼风横向夏离:“我就喜欢听夏嫂说这些。小孩子别多嘴。”
夏离撇头小声嘟囔了几句,然后迎上她的视线,仿佛不情愿地扔下一句“早点回来”,匆匆迈几个大步走出饭店,一推自行车,窜出了老远。
别扭又爱装酷的小P孩。倪影忍不住笑,跑出饭店,朝他的背影大声喊:“知道啦——”
我们总以为,太阳落下了,再升起时,我们依然会再见。我们总以为,拥有足够多的时间,允许我们逐渐靠近、逐渐依恋、逐渐厌倦。
然而有时候,分离只在一瞬间。人生的路途里,有些人,甚至无处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定稿
你究竟是哪里好,让我念念不忘
Chapter 1
江南三月春意浓。
梅坞的阳春是浓妆艳抹的国画。草长莺飞,繁花似锦而开。色彩斑斓,却不俗不媚。再添一点梅雨季的烟雨,于是既有了泼墨写意的绚烂,亦有了婉约细腻的朦胧。
绿,是郁郁生机的稻秧,是攀爬满墙的爬山虎,是新鲜柔嫩的桑叶。红,是漫山灿烂的桃花,是鞭炮声里的嫁娶。水墨黑白间,一树一树的梨花盛开,落一地洁白。田埂旁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瓦檐上冒出一丛颤颤的杂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浔水倒映了低垂的柳、急飞的雀、天空中漫不经心飘荡的丝薄的云,还有站在岸边的夏离。眉清目秀的少年,微微偏头,双手插在裤兜,带一点点慵懒的气息,安静地注视着养育他的母亲河。有乌篷船慢悠悠划过,靠近、交错、离开。就像人与人之间,相遇、交集,然后分离。
已经是农历三月初,而倪影,离开梅坞镇半个多月了。倪影——熟悉的名字从舌尖滑过,无声的,让他愤怒,却更加难过。倪影,沈老师说,你到底做了离开桃花源的武陵人,再也找不回回来的路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消失?你答应过的,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没有兑现,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
租书店还在,只是店门紧闭,提醒着主人未归的事实。拨打她的手机,声讯台提醒“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夏离与沈东阳发现,在倪影单方面割断联系后,他们竟无从寻找她的下落。
或许,她是天边的一片云,只是偶尔迷失在梅坞镇的淡泊宁静里,迷失在浔河的波光潋滟中。当波音747飞越三万英尺的高空,亦让她找回了回归原本世界的清醒。
夕阳又一次沉入地平线以下,晚风吹散余温,天色渐暗。夏离转身去推自行车,一抬头,突然动作停滞。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说话的人笑盈盈站在前方,娇嗔道,“发什么呆呐,不认识啦?”
“你……回来了?”一瞬间,就好像心底开出一朵花,芳香四溢。夏离突然感觉到,原来快乐真的可以像冒泡一般,咕噜咕噜,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