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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又聊了许久,仿佛要将分别后所有的琐事、趣事、糗事都拿出来共享、调侃并嘲讽一遍才肯罢休。
挂了电话,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倪影无缘由的怔怔好久,突然一声清浅叹息。怀里的热水袋已渐渐失去温度,被窝不够暖,手脚开始发凉。她懒得爬起来换热水,便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减少热量散发。
一时有说不上来的烦躁。
她拣起放在床头的小说,慢慢翻看。倒不是为了看进去多少内容,找一件事做,催眠一下自己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酝酿出少许睡意。脑袋昏昏沉沉时,手机居然挑这个时候突兀响起,在空荡清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尖锐,将困意赶走得一滴不剩,吓得倪影手忙脚乱按下接听键。
“终于开机了。”
明明是温柔的女声,却仿佛不带一点人情温暖。“……妈。”倪影的背不自觉略略绷紧。
“如果还有下回,记得换号码换手机。” 电话那端,母亲的语调波澜不惊,“GPRS一定位,走得再远也找得到。”
倪影无声浅笑,满是自嘲。她并非傻子,当然知道这一点。有意无意地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不过是因为仍在心底期盼着什么吧?
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怎么样?钱花完了没?”听上去,仿佛倪影的离家出走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次随性的出外游玩,而她这个母亲该做的首要之事是体贴地询问钱够不够花,而不是担心女儿的安危。
倪影维持着完美的社交微笑,一手环膝而坐。怀里的热水袋明明已经冷去,却仿佛烫得惊人。
显然,那位高贵的母亲并不在意女儿是否给予答案。她只在乎自己想说的话题。“差不多该回家了。总不好一而再的推迟订婚仪式。那位也是有头有脸的家世,别让人看笑话。”
倪影终于收了笑意,轻轻咬了咬下唇。关于这个问题,她从一开始就无言以对——因为根本不想用言语来应对。
“给你的时间够多了,不要不懂得分寸。”
原来竟是她不知好歹,居然敢让一个拈花惹草的男人“苦苦”等着她回去结一场毫无感情基础的婚。
“好了,我准备休息了。”母亲继续平淡开口,“这个月我们会去欧洲,没有时间准备订婚仪式。你可以下个月再回家。”最后是一声礼节性的“晚安”,通讯结束,耳畔只余“嘟嘟”杂音。
自始自终,倪影只唤了一声“妈”。
她将手机轻轻放置一旁,双手抱紧膝盖,整个人蜷缩似小小胎儿。她只觉得冷。手脚冰冷,心内寒战。掉眼泪?这么多年,如何不熟悉与母亲的相处方式,何必矫情?然而到底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的笑罢。偶尔她也会想,怎么就与父母隔离至如此地步?是她太任性,只肯顾着自己的小世界,连亲人都排斥在外?还是母亲并不中意她这个女儿,所以高高在上,无所谓她的任何不合规矩的行为?
或许,世间并非每一位母亲都深爱着从身上孕育的那团血肉。无缘的,就算阴差阳错中成了母女,亦如擦肩而过的路人。
倪影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如果没有条件给予子女以深爱,她绝不会轻易令一个小天使降临人间。
母亲的电话彻底打消了倪影的睡意。
怔怔盯着天花板,她忍不住自嘲:生活安逸得太久,稍微一点刺激就可以令自己忐忑不安、胡思乱想。想多了,脑袋里仿佛塞进一团乱麻,再搅合成浆糊,越发使得情绪烦躁、不知所措。
可是竟找不到人可以诉苦。
她们都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据说,人在脆弱的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切实拥抱的温暖。友情尚且如此,爱情或许更为苛刻。难怪异地恋总是艰难——倪影为自己仍能在此时保持如此客观理智的分析感到滑稽。
对着手机号码簿从头翻至尾,倪影犹豫再三,终于将目光定格在沈东阳的名字上。可惜勇气始终不够一点点,下不了决心拨号。
夜色一点一滴变沉,时间一点一滴消逝。
倪影对着手机屏幕苦笑。
好了,现在可以不用犹豫了,因为她还不想扮演午夜凶铃的角色。正准备学习鸵鸟,掀被子埋自己时,短信的声音却不期而至。
是意想不到的人,然而让她难掩欣喜。
内容并没有什么特殊:“睡了吗?突然想,周末下雨怎么办?”没错,他们约好周末一起逛梅坞镇。
就沈东阳与倪影目前的半生不熟的关系来说,这当真是一个相当合乎情理的联系借口,不枉费他的绞尽脑汁。对此,沈东阳颇为得意,悄悄忽略心底的些微紧张。
这厢,倪影不自觉扬起唇角,干脆一个电话打回去。
那头很是惊讶。“这么晚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
沈东阳笑:“就知道抓人垫背。”
倪影吐吐舌头。其实她并不想同他针锋相对,只是一下子迟钝,不知如何应答。
好在对方不介意。
两个人突然沉默,只剩下彼此的清浅的呼吸。
“那个……”
“对了……”
沈东阳绅士道:“女士优先。”
“周末如果下雨,你是不是不方便出门?”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下不下雨,与她倪影来说,都不是什么大影响的事。
沈东阳当即否认,然后补充:“我是看天气预报说周末可能会下雨。其实雨中看梅坞也是非常有情调的事情。”
倪影笑出声:“特别是对于我这种一看就很有小资情结的人,相当的合胃口啊。”
“那,撑一把传统的油纸伞,最好是穿旗袍,走在细雨蒙蒙的小巷,一切就完美了。”沈东阳很是配合,半真半假开玩笑。
倪影就差噼里啪啦鼓掌了,乐滋滋道:“沈老师果然是深得我的精髓啊。”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早点休息吧。虽然不上班的人可以自由的睡懒觉。”说到这里,沈东阳故意长长叹息,“我可是深深的嫉妒你啊。”
倪影一怔,失笑道:“沈老师也可以选择像我这样,不务正业,不事生产。不过……”她顿了顿,“你应该不愿意吧?”
“那可说不定。”
“咦?我以为你的成就感来源于教书育人。”
沈东阳毫不吝啬的夸赞:“不错,不错,还是很有眼光的,”
倪影起了玩心:“哪里哪里。”
沈东阳果然配合:“客气客气。”听她爽快大笑,沈东阳只觉得心中轻快欣喜,温柔道:“去睡吧。”
“好。”倪影收了笑,顿了顿,再开口,“沈老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
“没关系,你说。”
倪影抿了抿唇,到底问出口:“你为何一直单身?”
沈东阳确实感到诧异。印象中,倪影甚少谈论自己的事情,更不是一个喜欢打听他人私事的人。他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我知道生活本质平凡,爱情不一定是婚姻的必要基础。我也知道很多人因为年纪差不多了,再加上社会和家庭压力,将就着找个合适的伴侣,结婚成家。或许过得平淡幸福,或许过得磕磕碰碰。我并不反对这种生活方式,也不是强烈的爱情至上论者,只是,我不想将就。”
他说,他不想将就。
倪影捂住自己的嘴鼻,不敢呼吸。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偏执。”沈东阳继续开口,语带自嘲,“就好像觉得,如果选择了‘将就的人生’,我就不再是我了。”
仿佛是终于有力气可以说话,倪影小心的、掩饰轻微嘶哑的嗓音,尽量温柔道:“我很高兴,你的回答让我知道,原来我也不过只是不想将就。”
不想将就着结婚。不想将就着为不爱的人怀孕生子。
对文字的敏感让沈东阳猜测出倪影的一二隐情。他替她心疼,忍不住规劝:“可是,如果一直遇不见不会让自己感觉是将就的那个人的话,会很辛苦的。”社会对男性的包容度显然大于女性,然而哪怕是他,偶尔也架不住上至大叔大妈下至同辈同事的“好心指点”。
倪影却答得嚣张:“那又怎么样?”
只是沈东阳听不出,这样的不羁下,藏着的是对爱情的执着还是对现实的无奈。他不想继续沉重氛围,出言调侃:“你知不知道,据说,单身是一种社会公害。”
“这样的啊?”倪影恢复几分笑意,“原来我们都是害虫。”只是内心深处,不知觉生出几分心心相惜来,语气悄然添了些亲密,“沈害虫,你可要说话算数哦。别到时候等不及Mrs right,就匆匆忙忙跑去将就了。”
“不如打赌?”
“咦?赌什么?”
“赌,谁先放弃坚持……结婚的时候不准收对方的红包!”
倪影噗嗤笑出声:“这个完全可以作弊呀。不爱的也可以说成是真爱的嘛。”
“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是不是真心相爱,是分辨得出来的——”沈东阳故意拖长尾音,多出些嬉皮笑脸的味道,“看着心上人时,他(她)的眼睛是流光溢彩的。”
“哇?”倪影对此却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沈害虫化身为沈大诗人了。”
“相信我。”沈东阳装扮出神秘兮兮的语气,“不知道有没有一天,让我看到你的流光溢彩?”
这个愿望太过美好,倪影突然心跳如雷。
草萋萋,春日正浓
Chapter 8
倪影同沈东阳聊得并不久。他毕竟不像自己,每日生活可自由支配,倪影也不好意思多多霸占他的睡眠时间。只是挂了电话,她依旧没有睡意,只好想法子催眠自己。
也不知终究到什么时候才睡着。可是睡得并不安稳,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依稀记得梦中有人拼命追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她逃得辛苦,却无论如何躲藏都摆脱不了被抓的命运,更凄凉的是求助无门,无人搭救,惊醒后便觉得心口憋闷,竟然生出郁郁寡欢的情绪来。
一看手机,六点都不到。
天都来不及亮起来。满室是清冷的气息。
平日里习惯早起,生物钟养成反射,仿佛不论多晚入睡,到了差不多的钟点,便会自动苏醒。
只是全身像被抽空了力气,怏怏无力。她将整个人闷在被窝里,像一只裹紧的蛹。脑袋隐隐作痛,眼皮多出几分重量,耷拉着抬不起来。于是决定赖床。明知道夏嫂会因为等不到她去吃早饭而担心。
来梅坞后,她已经极少允许自己这般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