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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里的阉人,比女人还漂亮。”
“唉……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汪萍显出了巨大的悲怆,比说她还难受。
徐海霞再也受不了了,她看到了她7年来所力争的伊甸园现在就展现在她眼前了,她有些眩晕,其实这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贫血,自从上次小产后,她的血色素一直不到8克,吃补血剂也补不上去。
她倚在破沙发上稳了稳,有气无力地说:“大姐,我告诉你吧,你可以和他离婚,我可不想和他结婚。我够了,我和他彻底散了,我这次下决心了,他不值得爱。”她站起来想走,又对汪萍中肯地说:
“他也不值得你爱。离婚吧,你有什么需要办的,比如找律师、分财产什么的,我可以帮你忙,你放心吧。”
汪萍眼含热泪,她抓住徐海霞的手,声音颤抖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第十四章 文盲·流氓
徐海霞为汪萍找的律师真的派上了用场,那是她的高中同桌,华东政法大学毕业的李楠,也是一个至今待字闺中的老姑娘。
抢先一步来咨询的却是徐海燕,徐海燕已经下定决心和丁文革离婚,她利用午休的点滴时间来寻求外援。
见多识广的李楠几句话就把她堵回来了。这位优雅的女律师扶了扶眼镜说:“以你们的现状,财产的分配比较容易,至于房子和孩子都不容易。房子是丁文革他妈的名字,她去世后转到大儿子头上,不是丁文革的,你得不到:琛琛是他爸从小一手带大的,儿子也会归丁文革。就是你硬要了来,带着儿子的单身母亲,想再婚难上加难。因为根据传统的说法,儿子大了当然还要去找他爸爸,但是如果你是他的监护人,他生病、上学、结婚的费用,大部分还得你负担……”
“你怎么和我妈说的一样?叫你这么一分析,我该怎么办?”
徐海燕有点不满意,因为李楠说的道理,其中没有她想听到的科学和制度。她断定,这些嫁不出去的“老大嫚”纯粹在逃避现实,事情明摆着,做律师的都无法为她出谋划策,她找她帮忙还有什么意义。不过,她还是心平气和,简直有点语重心长地,像教育她的学生似的教导李楠:
“李姐,你是我姐姐的同学,咱们也都不是外人,我说句心里话,我劝你还是换个工作吧,老面对一些失败的婚姻,你会对结婚失去信心的。就像我姐,快30岁了还不结婚,早就是家里一块大心病了……”
她的谆谆教诲被她姐姐咳嗽一声打断,因为李楠的脸上已经红一阵白一阵了。
徐海燕仓促间回到学校,整个下午都和她一班学生埋在题海里。学生在做卷子,她趴在教桌上叹着气批卷子,手指夹着红签字笔,一甩一甩,一个对勾一个对勾像干加工活,一年又一年,送不尽的毕业班,像在服无期徒刑。
她希望她的婚姻能像她手里批阅的试卷,对勾叉号,对错分明,一目了然。可是她办不到,任何人也无法办到,她连声叹气。
直到6点半,徐海燕给初三4班上完最后一节加课,下了班和学生一起去挤公共汽车。初夏时节,空调车还未涨价,仍旧投币一元,所以格外挤。因为人挤得前胸贴后背,真可惜了徐海燕的米色套裙,天气燥热,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徐海燕觉得人人是包着纸塞满纸箱的红富士苹果。
坐着座位的两个男人像在炫耀他们的舒适一样,一会儿大谈夜总会的艳舞多么野,一会儿又神秘地说杨家群批发的小姐品种多么多,还冲挤在身边的人不怀好意地笑。一个穿黑衬衣的男人紧贴在徐海燕身后,随着车厢的晃动在有节奏地晃动。终于,他在台东站匆匆挤下车,徐海燕马上觉得左大腿外侧凉丝丝的有液体洇湿短裙透进来,她把护着手提包的手腾出来一摸,又粘又湿,一股腥臭。徐海燕一阵恶心,她看见黑衣男人在车下透过车窗朝她淫荡地笑。
欲望,车上车下,到处是欲望,一车厢肉体,隔着衣服那层包装纸,互相挤压着,热得红光满面。徐海燕感到头晕憋气恶心。
好不容易挤下车,进了家门,徐海燕立即钻进卫生间,先脱下短裙丢进盆子里,再拼命地打肥皂洗手,她儿子琛琛跑进来,抱着她的大腿亲昵地叫妈妈。她一把把孩子从腿上扒下来,把高筒袜也脱下扔进盆里,再拿毛巾狠命搓她的大腿。
琛琛手里的水枪“嗞”地射出一道强劲的水柱,又淋湿了她的上衣,她一生气,夺过水枪扔进洗手盆,似乎觉得上身又被黑衣男人喷上不洁的液体了,再把短上衣扒下来,扔进盆里。
“你干什么呢?跳脱衣舞?”丁文革站在门口,故找轻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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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燕后背一哆嗦,他怎么来了?她赶忙转身将门快速带上,将她和儿子关在门里。然后弯下腰小声问琛琛:
“你爸爸怎么来了?”
琛很高兴,又捞起水枪乱射一气,大声说:
“爸爸去幼儿园接我,再接咱们回家。噢!终于可以回家了,明天早晨可以吃爸爸做的火腿煎蛋了。”
“嘘——”徐海燕把手放在嘴边示意她儿子小点声,然后她就倚在门上不动了。
分居一个多月了,她满脑子都是和丁文革如何办理离婚的打算,丁文革突然来接她们母子回家,肯定是哪位仙人给他指了路,现在让她如何应对这件事?不回去,坚决不能回去,已经对峙这么长时间了,一回去,她徐海燕就是一溃千里,近期的努力算白费了。
但是,张桂云立场坚定地劝她闺女必须回家去。她在厨房一边淘米,一边将她的理论一并下了锅。她对在旁边洗杏子的徐海燕说:“唉!别治这口气了,丁文革既然来请你们了,就回去吧,反正你们也扯平了,谁也别怨谁了。再说,你这么无能的人,有丁文革给你操持着家和孩子,还不知足。你看你工作忙成什么样了,就得有个男人侍候你。你看琛琛有多高兴呀,男孩子就是向着他爸。”
说着,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就把一小盆水果塞进海燕手里,把她往客厅里推。见琛琛正腻在丁文革身上摆弄他的头发,张桂云连忙满脸堆起笑来招呼外孙和女婿吃水果。丁文革一见,挺尴尬地站起来说:“妈,你们吃吧,我去做饭。”
然后,丁文革低着头钻进厨房,再不出来。张桂云赶忙冲徐海燕使眼色说:“去呀,快去忙啊,我今天可要吃吃你们做的饭。”
张桂云很为自己的做法得意,吃了晚饭,她欢天喜地地打发走了闺女一家三口,心里一块石头算落了地。她打心眼里喜欢丁文革这样爱在家里干活的女婿,并且也正在张开人情大网,为她大闺女从人海里网络一个能干家务活的丈夫。
在徐家吃完了晚饭进门就不早了,琛琛趴在丁文革的背上早睡着了,丁文革把他放到他的小床上,给他脱下鞋,盖上小毯子。
徐海燕很不情愿地进了家门,家里的整洁清爽让她一愣,但她马上想到,那不过是丁文革早已打扫过的战场。她努力想在家找出另一个女人的蛛丝马迹,但只在沙发底下搜出一张脏乎乎的红桃老K,带着浓列的烟味。看她这屋窜那屋,丁文革终于打破僵局,好奇地问:
“你找什么?”
“没……没什么。”
徐海燕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用遥控器无目的地乱选一气。现在她面对丁文革是怎么做怎么别扭。她妈说的没错,犯男女之事,这和两口子吵架床头打床尾合完全不同,那是镜子上的裂纹,裂了就裂了,想再复原不可能,将就着用罢了。
丁文革洗漱干净,也坐到沙发上,盯着屏幕想找点话说,但居然不知从何说起,无趣地坐了一会儿,就“啪”地用遥控器关上电视说:“睡觉吧。”自己先趿着拖鞋走进卧室。他刚一转身,电视又开了,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徐海燕在用黑眼珠看电视,用白眼珠看他。
卧室里很久没响起鼾声,徐海燕知道他在装睡,屋里虽然黑着灯,但客厅的灯光正顺着开着的门射向卧室里的一张写字台上。那是一张青岛一木集团生产的书桌,栗色,板材的,和满屋的白色家具很不相配。桌上散放着徐海燕的一些教研材料。如今这张书桌经过灯光的照射,在黑暗里像舞台上的一件道具一样飘浮起来。
桌前椅子上多了一个背影,那是黝黑的渗着细小汗珠的一个大男孩的背影,透过他浑圆的肩膀,台灯下摊着一本《汪国真诗集》。徐海燕手端一杯热茶,站在他背后看了许久,逆光的背影像一尊雕塑,出现在茶水冒出的热气里,就听那个大男孩念道:
“背影
总是很简单
简单
是一种风景。“
20岁的王淼转过头来,正撞上徐海燕看得出神的目光。
“怎么啦?你想什么?”
雕塑活了。
“想这幅风景。”
“什么风景?”
“红袖添香夜读书。”
那是那一年高考结束,徐海燕搞到一份高考标准答案,急匆匆跑到王淼家算他们的分数,然后就站在这帧逆光的背影后呆住了。那是伟大的雕塑《思想者》,裹在夏夜的凉风里,在撞击观察者的心扉。
“不,你不是红袖。”王淼似开玩笑又像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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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你是只燕子,是我家的燕子。”
“你瞎说。”
“有古诗为证:”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是唐朝大诗人刘禹锡的诗,你在800年前就是我家的燕子。“
“你——”
徐海燕坐在床沿上羞得满脸通红。王淼的古诗比喻太露骨,她的眼不知往哪里看好,一直盯着王淼书桌的那个铁皮印制的一木商标,不敢游移。
所以,这张商标像个邮戳一样印进了徐海燕的脑子里。结婚前一天,她像忘了什么大事一样,慌慌张张拖着丁文革去家具商场,终于找到这张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