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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士们各个心照不宣地露出淡笑,郭修敞手笑言道:“想必董太师冷静下来,肯定也追悔莫及了。关东联军与董太师鏖战半年,兵疲马乏,粮草消耗严重,各个心中早有离意,主公拿下益州,诸侯们拍手称快还说得过去,因为他们更有理由返回属地壮大自己以图剿贼平乱,可董太师一道号令诸侯们攻伐益州的诏令,诸侯们若从,必然以此为借口借道关中,董太师若不放行,等同出尔反尔,董太师借道给关东诸侯的话,呵呵,首先被剿灭的,就是董太师自己,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郭嘉还有些顾虑,没想到董卓帮了他一个大忙啊。
“我要谢谢董卓啊,面对这道天子名义的诏令,关东诸侯从的话,就是认可董卓窃据龙庭足可号令天下,关东诸侯不从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来益州了。十八路诸侯号称数十万众,车马劳顿,粮草供给都是头等大事,现在就算关东诸侯真想要讨伐益州,也是有心无力了。”
堂内一片欢笑声,戏志才摇头道:“这个董太师还真是荒唐事一件接一件,先封了自己一个相国,后又自称太师,现在又在长安西面开始建郿坞,据说是要将家室移居其中,囤积数十年粮草和数不尽的财宝,竟然还大言不惭,若不能称雄天下,就在郿坞里安享天年。这,这,这不就是给自己挖坟墓吗?”
众人大笑不已,一个枭雄竟然走到这个地步,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郭嘉渐渐收起笑容,换上一副淡漠的神色,负手望着门外,问:“元直,依你之见,如今我是否已经稳居益州了?”
徐庶背对着郭嘉出列,朗声道:“益州之北有苟延残喘的董卓,既然董太师已经为自己开始挖掘陵墓,自然不会南下攻伐益州,在董卓败亡之前,益州北面安枕无忧。益州之东,荆州仍处混乱之中,袁术虽盘踞南阳,但他还在招兵买马,实力未成之前,荆州于益州无患,即便有枭雄借道荆州攻伐益州,张辽六万兵马坐镇汉中,与巴东涪陵两郡成犄角之势,若有大敌来犯,进可攻,退可守。关东联盟即将解散,有实力的诸侯都在北方,益州外境无大敌。但是,益州有内忧,士族豪族若不及早提防,迟早必生祸端。”
郭嘉面色不变,继续问道:“那我该如何防微杜渐?或断绝此患?”
徐庶回列,默然不语,甄尧面无表情地出列,沉声道:“主公眼下局面有两个选择,治或伐。先治则要拔除士族根基,免绝后患。先伐则手握兵马钱粮,与士族虚与委蛇,待平定天下后再行大治。”
摆在面前的选择实际上众人心里都明白,但不是谁都敢开口献策,轻重缓急,稍有不慎,适得其反,郭嘉好不容易有了的资本恐怕就会荡然无存。
“先治或先伐,利弊何在?”郭嘉闭目沉声再问。
甄尧昂首挺胸,表情淡漠地继续回答道:“先治,可将益州完全掌控在手中,境内再无隐患,但却树敌天下,对主公进取天下不利。先伐,主公可缓和与士族关系,向外攻伐受到阻力减少,但有腹背受敌之忧。两者利弊难以权衡,皆看主公如何决断。”
这就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两害取其轻,可这两者之间究竟哪一个做法的害处最轻?权衡不过来。
让众谋士不敢贸然献策的原因也在这里。
声音有些发冷的郭嘉语速轻缓地问道:“诸位,谁能告诉我,我郭嘉如何做,能够让士族真心投效我?”
众人欲言又止,却又化作一声叹息。
他们想开口说放权给士族,给足他们利益就行,这是实事求是的说法,但是转念一想,大家都沉默了,因为面对郭嘉,士族不会有真心实意投效的一天,无论郭嘉怎么做。
鸦雀无声的议事堂中,郭嘉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环视众位谋士,缓步朝主位上走去,边走边说。
“他们眼中我郭嘉是叛逆贼子,出身卑贱,地位低等,就算我将整个益州全部交给士族来治理,让他们位高权重,让他们以权谋私,让他们为所欲为,可他们还是不会感激我,还是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不管士族是远虑还是近忧,是内患还是外敌,他们终究都不会臣服于我。”
这就是身份的差距,倘若是曹操或袁绍,甚至袁术,陶谦等等诸侯,他们把特权交给士族,恐怕士族会欢天喜地地拥戴他们,同样的做法,郭嘉来实行,士族也会欣喜若狂,可仍然会处心积虑除掉郭嘉,永远不会拥戴他。
众人默然,也都明白了郭嘉做出的决定,已经晋身为统治者的郭嘉与被统治的士族阶级之间的矛盾,尖锐程度不可调和,那么两者必然爆发一场生死存亡的博弈。
戏志才出列垂首淡淡道:“主公欲打压士族,首重是善后,毕竟益州地方政务,都是士族在治理,先要做好稳定地方政务不乱的准备,再考虑用何方式打压士族。”
这就是一个谋士该做的事情。
出谋划策先从结果入手,将态势的走向拿捏精准后,想出万全之策保证最终结果是有利于主公,至于打压的手段,那并不重要。
反观许多诸侯行事,面对敌人首先想的是怎么打击对方,手段层出不穷,伎俩高深莫测,可是最终却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收场。
“元直,乡亲子弟可都接来成都了?”
郭嘉忽然问起了这么一件事。
徐庶心领神会,有点猜到郭嘉的意思了,出列回道:“已从各郡接入成都,由郭平在城中妥善安置了。”
将目光投向其貌不扬的郭平,郭嘉继而问道:“郭平,乡亲子弟中,不论武艺,文才小成者,有多少?”
一脸沉静之色的郭平出列后平淡道:“一百七十余人。”
十年以前郭嘉只收留了些许难民,教导不过百名贫寒子弟,十年积善积德之后,能有一百七十多人脱颖而出,已是难得,这些人不可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肯定要比太多举孝廉的士子要文才高超,德行优良。
郭嘉还在深思,郭平又继续说道:“主公,甄家也在数年以来教导了一些贫寒子弟,他们在主公筹谋的两年中秘密迁入益州,如果主公需要他们,一个月内定可全部招入成都。”
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郭嘉想起了甄姜曾对他说过效仿他教导贫寒子弟读书明理,以甄家实力,定然能够教导出更多的人才。
“主公是想从这些贫寒子弟中甄选出有才能者接替益州士族治理地方?”
甄俨蹙眉地问道。
郭嘉点点头,也不隐瞒,说:“的确有此想法,可问题的关键不是摘掉如今益州的士族官吏,而是如何断绝士族的生存之道。”
治标不治本的话,犹如隔靴搔痒,士族总会死而复燃。
堂内众谋士猛然抬头,震惊地望着郭嘉,心底都明白郭嘉话中意思。
难道要废除举孝廉这个官吏选拔的制度吗?
第二十五章 天下人心
秋高气爽,郭嘉在萧仁萧义和百名亲卫的护送下来到广汉郡。
从郭嘉出成都,就有秦家眼线将这个消息传达回了广汉郡,而郭嘉到来时,广汉宗族又一次紧张起来,得知郭嘉只带了百名亲卫而来,稍稍放松了些警惕,但还是派人暗中查探郭嘉意欲何为。
秦家根基实际在绵竹,但郭嘉大军南下时曾在绵竹休整,秦家也就举家暂时退避到了邺县。
打听到了秦宓所住之处,郭嘉在一家门面挺气派的宅子前下马,亲卫们间隔三步神色警惕地来回注视着周围观望的行人。
光天白日,秦宓家的大门紧紧关闭,郭嘉让萧仁前去叩门,结果萧仁无功而返,秦家不但不开门,连个传话的下人都不曾派出来打发郭嘉,就好似郭嘉面前这宅子是空的一般。
围观的人群瞧见郭嘉吃了闭门羹,都是露出一副戏谑的神色,看郭嘉如何应对。
神情始终淡然的郭嘉站在府外门边,也不再让人去叩门,就这么挺立在门边,闭目养神。
萧仁与萧义没得到郭嘉命令,不敢妄自行动,只是瞅了瞅府门,暗中生怒:秦家,好大的架子。
郭嘉不相信秦家人不知道他来,专门跑来秦宓家门前,秦宓也一定知晓郭嘉是来找他的。
可就算秦宓要见郭嘉,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大开府门将郭嘉请进去,因为要给宗族们一个与郭嘉对立的姿态。
这里面的玄机,郭嘉与秦宓应该都是心照不宣的,所以,郭嘉站在府门外等候,不是路人猜测那般故作礼贤下士的谦卑姿态,这只会让旁人鄙夷,因为郭嘉的身份,还没到能够小恩小惠就让士族望族感激涕零的地步。
从临近午时到日落酉时,郭嘉始终纹丝不动,闭目不语,秦家也始终没有打开过府门,眼看天幕将暗,萧义上前来对郭嘉说道:“主公,还是回去吧,天黑了。”
“让他们都吃东西填饱肚子吧,不用管我。”
郭嘉说完依旧站在原地,萧义无奈地走回去,让亲卫们吃些干粮充饥。
整整一天一夜,郭嘉都站在秦宓府门外,整宿无眠,这要是访贤求才的话,诚心足以感动他人了,可郭嘉与秦家是对立两方,郭嘉这整日静立在府门外,顶多也就是让秦家不要得寸进尺罢了。
翌日清晨,秦宓家的大门终于打开,气色不佳略有倦意的秦宓含着苦笑伸手对郭嘉说道:“将军里面请。”
下马威,秦家已经给了,有了这个台阶,秦宓便可以与郭嘉光明正大的接触了。
舒展舒展筋骨,郭嘉扬起一个微笑,精神焕发,并没有朝秦宓家中走去,而是同样也伸手对秦宓说道:“今日我想与子勑在广汉郡内走一走。”
郭嘉跨上烈焰驹,萧仁牵来一匹马让秦宓跨骑上后,郭嘉与秦宓并肩策马,缓缓离去,郭嘉的亲卫们紧随其后。
出了邺县,沿着田野道路向北而去,郭嘉瞧见秦宓气色不振的模样,笑问道:“莫非子勑昨夜也未曾歇息?”
秦宓强打起精神,骑在马上点头道:“将军在府外一宿未眠,这份心意,在下不敢置若罔闻,只好在府中挑灯夜读。”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省事,这场秀要做给秦家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