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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猛然抽搐,不是被他忽视的伤痛,不是眷恋留恋他的温柔,是忽然生出对他不作为背后深藏的恐惧。
“表哥,你跟他到底想做什么?”转过拐角,她赫然甩开谭世棠的手,厉声问道。
瞧她杏眼圆睁,柳眉皱弯,勃然变色,谭世棠笑挂眉梢,怜惜扶住她的双肩,柔声道:“宛静,我们一起去南洋。”
“张澤霖跟你说过什么?”此刻,她不是不明白对方神态话语里“一起”两字的涵义,不是不明白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此决定。
谭世棠已开怀之极,冲她安心一笑,说道:“他放手了!他说把你交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宛静,你放心……”
后面的话她俨然听不下去,心里痛骂了张澤霖一万万句混蛋,准备从谭世棠身前绕开寻他时,却隔空传来怒发冲冠的爆裂声音:“放开她!”
空馀满地梨花雪(16)
冷风不知何时骤停,空中开始弥散细圆的白白点点,昏黄灯下似乎飞扬之天又好像悬落遁地,像晓园夏夜里的萤火,晶莹剔透,虚幻迷茫,丝毫感觉不到颈脖里的丝丝凉凉,她强理着心底的紊乱绪乱,竭力寻找用何种表情何种心思去面对伫立在黑幕前隐忍又怒发的人,她还是迈开步子走向了他。
她清楚这里是谭家码头,亦明白张澤霖在不远的门外,更加知晓这一路风平浪静是他故意留守到最后,她别无选择。
“宛静,你不能过去!”抚着她双肩的手早已被那淋漓的音色吓得缩回原地,那勇敢无惧的心终于战胜了胆怯不敢的手,谭世棠低声道出了千回百肠的心声。
她回眸对他浅浅一笑,音色婉转,高音四响:“表哥,你送我到这里便好,我跟他有话要谈,你先回定州。”
听得出她的刻意保护,谭世棠的挽留之手仍然是慢了半秒,只触到她瘦削的肩她柔弱的背,什么都没有抓握住。
她面含笑嫣,笑得几尽春风的温柔,几尽秋月的可人,娉婷碎步宛若细腻的清泉轻盈般滑过水底青草,宛若踏雪寻梅的无理取闹冷却后终是要回归他的怀抱。
站在他面前,她秋波宛转,亦喜亦嗔:“我知道你会来。”
他眼眶里早已蒙上朦胧的纱雾,辨不清她水灵秀气后的真实,颤颤抖抖捧起那张柔媚娇俏的脸,他歇斯底里的恼怒只剩下麻木不仁的呆怔,复杂裂碎的心底淌着不知是血还是泪的俗物,明明立誓要把她千刀万剐,却偏偏只能这般绞心地看着她,怪罪不出她的稍纵即逝,他目含滚烫,喉咙似乎饱受着千疮百孔的针刺划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情愿跟他走,也不愿多等我两天?我已经决定什么都不要了,你还想我怎样?”
她的笑被洁白的雪渐渐冻结,渐渐撕裂,渐渐皱出不平静的横纹:“梓钧,我……”
“我好恨你!我好恨我自己!”他仿佛濒临死亡的巨兽气息奄奄时发出了最撕心裂肺的呻吟。
她下颚摆动,从他手心里游离出来,低下不知是愧疚还是哀伤的脑袋。而他身子似乎不稳平衡,下颚跌跌撞撞地招惹着她柔软的丝发,沉重的喘息一高一低充塞着她的鼓膜,当温润的唇碰到她脸颊唯一的温热,当敏感的神经舔到温热处那丝丝的咸苦,他心头猛然一热,扳过她肩便去亲吻她白皙的脖子她细滑的脸颊她滚热又冰凉的耳朵,最后咬她的嘴角,她像醉酒不知疼痛一般,依在他臂弯,微闭着眼睛,没有挣扎,没有逃避。
忽地,一声仰天枪响硬生生打破了这即将愈合的温情场景。
宛静大惊失色,推开冯梓钧,顾不及对方是何种面色,蓦然回望,隔着满天大雪,崎岖的高处横空窜出几十个举枪士兵,隔着空灵黄昏,谭世棠正两手握枪,战战兢兢地指向自己,此起彼伏的胸口俨然也被那惊天一抢震得乱了心神,她思维急剧清醒,冷静自持,身子赫然横挡在冯梓钧前,对谭世棠大嚷:“表哥,你做什么?还不回去!”
在顺德为了救他,她承受着张澤霖的欺辱,回了许昌又是为他,她被冯梓钧逼迫嫁进冯家,现在,她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又是极力维护他保护他,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牺牲自己去迎合那个强盗混蛋而袖手旁观。
谭世棠此刻已是放开生死,无畏无惧:“宛静,你让开,我要杀了他。”
她气得头晕目眩,准备怒斥两句时,却被冯梓钧拉至一侧,随之听到他高山巍巍的冷笑:“想杀我?你谭世棠还没盘算好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跟张澤霖的那些勾当,别以为依靠他就能置我于死地。现在谭家码头里里外外布满了官兵,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跟张澤霖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宛静听罢心里一凛,顿时魂魄离身,满目疮痍死灰,却听到谭世棠的哈哈大笑,那前俯后仰的身子似是对冯梓钧淋漓尽致的讽刺嘲笑:“你冯梓钧再有能耐又能怎样?你敢杀我吗?我死了,宛静会为我流泪,我被你杀死了,宛静她会一辈子不原谅你。”他扭曲了的五官极是得意,握枪的手松散了一只,指点码头之外:“你敢杀张澤霖吗?敢伤张澤霖一根寒毛吗?你比我更清楚,宛静最喜欢的谁最在意的是谁?其实,你冯梓钧比我可怜。我等了十几年不过是一场悲空。你冯梓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得到得是什么?是恨……”
“表哥,够了,我跟他之间的事不需要别人评头论足。”宛静适时打断道。
“你别护着我,我这大半年活得真她妈窝囊,”静廖夜幕里,谭世棠振臂一挥,颇为悲壮:“冯梓钧,我不怕你,今天要么是你放我跟宛静离开,要么是我跟你同归于尽。”
冯梓钧被宛静浇熄的怒火早已沿着那几句“不敢”腾腾烧了起来,掏出腰间手枪瞬间扣响了扳机。
宛静知道大事不妙,挽下他胳膊,急道:“梓钧,别听他风言风语,我跟你回去。”
他两眼怒视着她,愤愤道:“是为了他跟我回去,还是为了张澤霖跟我回去?”
“为了孩子。”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她摇了摇头,决绝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离开你,有违此誓,即使天不惩罚我,我也会死在自己枪下。”
谭家码头门外,张澤霖的轿车被四面八方的枪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当刘伯宽的身影人墙里钻出站于人前,他清淡一笑,不失风度地推开车门,左手擦进裤袋,右手搁置车顶悠然自得地打着节拍,问道:“刘局长也来听戏吗?”
本是来捉人的,刘伯宽倒被他莫名其妙的问话抓了心神:“听戏?伯宽可没有张司令的兴致高雅!”
他手指在空中摇了摇,玩世不恭地指了指码头方向,笑道:“好戏已经上演了,你听……”
他话未说完,不远处果然传来一声枪鸣。
空馀满地梨花雪(17)
刘伯宽为之一愣,再回头看他时,疑惑横生。
他嘴角微翘,耸耸宽肩,仿佛自己亦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倒是言简意骇地提醒刘伯宽:“刘局长不过去看戏吗?”
刘伯宽瞧他一幅胸有成竹又临危不惧的模样,虽然任务在身,却不得不怀疑他背后是否另耍阴谋诡计,迟疑之间,又见他耸人听闻地说:“原来在刘局长的心里,完成任务升官发财始终比冯司令的性命危忧来得重要。”
刘伯宽被他话语一激,越发觉得背地有鬼,刚才那声枪响若是冯司令发出的,怕是现在他已派人过来通告命令,若是谭世棠的,一介文弱商人倒也无什么大碍,怕只怕张澤霖暗中埋伏,虽然彻底清查过码头却难保没有遗漏的死角,任何一个漏洞都有可能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不再片刻犹豫,留守四五个人看管人质,刘伯宽带人悄悄潜伏进码头静观动向,毕竟里应外合方是万无一失的上策。
运营货物围剿起来的环状码头,孤灯高照,几十个士兵宛若石刻雕像跪立,手中长枪蓄势待发,瞄准狭窄路口单薄的身影,俨然只待一声令下,那身影顷刻间便能成为众人枪靶。
此时,突然从横七竖八的麻袋里拱出三个黑影,相互对视,心灵会神后,矫健玲珑地一个翻身仿佛壁虎紧贴在高耸的三堆货物,又风驰电掣地迈着螃蟹式步伐探寻到三个间隙口,掏出深藏衣内的手枪。
刘伯宽赶来之时,偏巧碰见无人防备的货堆后窜出一黑衣蒙面人两手高举短枪,鬼鬼祟祟探出脑袋,观察码头内部情势,然后放平枪口对准不远处的瘦弱影子。他内心大惊,一口痰迹瞬间卡在嗓子里堵住了呵斥的话,待他挥手指定身后下属小心行事,待他看清瘦弱的影子是谭世棠,看清谭世棠亦是握着手枪,看清谭世棠的手枪指向灯下似乎颇有争执的冯梓钧夫妇,脑海里陡然冒出了张澤霖的那句“冯司令性命”,不由失声大叫了一声:“冯司令小心!”
这一声如投湖石块荡起的不止是一***涟漪。
惊了三个誓死效命的黑衣杀手。
惊了专著忿怒的谭世棠。
惊了几十个一心一意等待命令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