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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拿表哥威胁自己,拿自己威胁表哥,事情就没了回转的余地。
她像是被架在火炉上,左烘,右烤,全身都要炸裂了。
孙太太是张澤霖的表亲,能不能找她说情,通融通融?她眼睛里灵光一闪,也许这事儿在峰回路转下会有转机。
于是。
翌日午后,孙太太派人请她去中堂搓麻将,她本不会,仍是干脆地应承了。
中堂已摆好位置,三人围坐的场景只缺了她一人,孙太太瞧见她后,热情地唤她临近自己坐下,对着另外两张陌生的面孔介绍说:“这是余小姐,我最近结识的干妹妹。”
宛静习惯性浅浅一笑,等待孙太太介绍两位,却是听到她交代银梅:“沏壶茶水来,不要碧螺春,要老太太从东瀛带回来的绿茶。”
“不提我倒忘了,今儿,怎么没瞧见老姐姐?”宛静对面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边摸牌边问道。
孙太太仔细望着门前的白玉色麻将,随口答道:“我们家老太太,您不是不清楚,总以为外面的花花世界比家里好,刚从东瀛回来,第二天又去了乡下,说是,不停地惦记着源井那栋宅子里的梅花树。”
“大姨妈还真是有心有所属,妈,你倒是该学学人家。”宛静右手侧传来清脆声,一股子高调高傲倒不在话下,只是这“大姨妈”的称呼让宛静恍若初来园子的一刻。她不由细细打量了女子,与孙太太不相上下的年纪,衣着风格也是出奇地相似,金黄色的旗袍,大波浪披肩长发,耳垂边缘闪闪发亮的黄金圆环,还有那嫩滑手腕上晶莹剔透价值不菲的玉镯,她不禁再抬头望望对面的老妇人,颈脖上的一粒粒南海珍珠更是硕大无比,她两鬓虽生了白发,除了眼角的褶皱外,脸阔却是饱满丰腴,白净夹着红晕,挡不住的富态富贵之气已跃然面上。
“我倒是想学她,你跟老四,一个不再嫁,一个不初婚,让我这后半辈子怎么安生?”老妇人不满意了,满脸怒气,打出的牌也是冲冲地拍在了桌子上。
“姑妈,你别气恼表妹,她的性格是雷厉风行,指不定今儿在我这儿摸牌,明儿就宣布成亲,我怕你那时……”孙太太突然止了劝慰的话,推倒麻将,大笑道:“胡了。”
众人一瞧,孙太太听胡的单张绝牌正是宛静出的。
倒也不是她完全不懂,三家出什么牌,她一直跟随其后,至少如此,她不会输得太惨,只是孙太太一口一声“姑妈”,一口又一声“表妹”,那“姑妈”“表妹”眉宇间又跟整日所见的人颇为相似,她酝酿的那些投石问路的计策顿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头昏脑胀,也不知道该出什么,随意摸了一张,便打了出去。巧了,孙太太胡了。
接下来的几局,都是宛静一个人一味地掏钱,她又是一幅蹙起峨眉、沉默不语的面孔,惹得三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随便打了一张牌,老妇人忍不住提醒她:“丫头,刚才出四万,现在出五万,你是不是不懂啊?”
她笑了笑说:“好像我也没有其它的牌出了。”
孙太太“噢”了一声,对银梅使了眼色。
银梅识趣地站在宛静身后。
似乎抓住了大好时机,孙太太笑问宛静:“不会搓麻将,怎么不早说?若是这样,我就不找你了。”
宛静来这里陪客是有求于人,哪敢说自己不会,她莞尔回笑:“不是不会,只是这两年几乎没碰过,生疏得紧。”
“听余小姐口音,不像是顺德人。”“表妹”好奇地发了话。
“余小姐是许昌人?”老妇人亦是问道。
“太太真是厉害,我祖籍许昌定州。”宛静没有隐瞒。
“噢,不过,你的定州音比较淡,很难听出来。”老妇人又补充说。
宛静解释说:“我早年的时候一直在许昌读书,后来又去了南洋两年,是最近才回来的。”
“你去过南洋?”“表妹”来了兴致。
宛静点了点头,不悲不吭,一一答复了“姑妈”“表妹”提出的问题,其间,孙太太适宜地见缝插针,投其所好,表扬她懂什么会什么,总之她的好被孙太太干净利落地摆了出来,还不露半分自个的小心思,只说:“能认识这个妹妹,我是有福了。”
春风不识周郎面(25)
鉴于银梅的指点,对胡牌技巧的洞悉研究,还有初学者奇异无比的好运,十几圈下来,宛静连连推牌,不仅收回了本钱,而且大杀四方,夺走了富贵太太脸上的彩光,逼走了千金小姐面容的红润,连孙太太都变得无所适从起来。银梅则躲在身后不时推她的背,或者扯扯她的衣角,甚至在她胡牌之际,接二连三的咳嗽。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提示提醒,她充耳不闻,该出手时继续出手,嘴上还一刻不停地拽着银梅的胳膊发嗲:“呀!我好像又胡了。”
起初麻将桌上还有两句人言人语,后来大家都寂静无声专心打牌,只是麻将的碰碰声在宛静的连连胜利中越演越烈,终于在她兴高采烈的一声高呼“胡牌”中宣告忍无可忍。
老妇人气急败坏地推了牌:“不玩了,不玩了,这钱都见底了。”
宛静笑逐颜开,大方地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借你。”
老妇人俨然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脸上顿时挂不住彩,好在顾着自己的身份,不跟一般人见识,只是满眼的嘲笑:“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还没像谁借过钱,今儿我倒开了眼界了。”
宛静惊异地望着她,愣愣地捧着钱,委屈无辜油然而生。
本是其乐无穷的场面竟然不自不觉地支离破碎。
孙太太忙上前陪起笑脸,两手摇着老妇人的手臂,道:“姑妈,你莫生气,小妮子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甭跟她一般见识。”
“表妹”亦是出来圆场:“妈,你瞧瞧,上了年纪,还那么大的火气,人家小丫头第一次打牌......”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老太太脾气亦是三分霸道,三分倔强,三分不可忍,一分不可辱,仰头丢下主人,“哼”一声便离开了。
孙太太胆战心惊地跟了上去,劳心劳力地陪着不是。
“表妹”耸耸肩,无奈地紧随其后。
宛静则耷拉着脑袋,默默地看着一干人消失离开,对身后的银梅不怕死地一笑:“她脾气好大!”
银梅吓得呆若木鸡,一时回不了神:“我从没见张太太发那么大脾气,脸都绿了。”
宛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晓得会搞成这样,把碧茵姐的客人都气走了。”数着大摞的钱,她捡出自己的那份,剩下的全部递给银梅:“这些,你拿去给姐妹们分了吧!”
银梅恐慌的眼睛又是一惊,慌忙罢手拒绝。
宛静强拉过她的手,把钱硬生生地塞到她手上:“钱财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再说,我现在也不缺。”
银梅推托不过,看了一眼数不清的票子,又望了望宛静,担忧地提醒道:“余小姐,你不知道这是谁的钱?”
宛静佯装无所谓,说道:“不管是谁的钱,现在是我的了。你别牵心太多。”
银梅摇头道:“在顺德,只要认识张太太的人都要给她九分面子。来孙家打牌的太太小姐们,哪个敢赢她的钱?个个都是阿谀奉承,摇尾乞怜的,能输钱给她,都说是祖宗积德,老天有眼。”
宛静笑道:“那又怎样,我是许昌人,总有一天要回许昌,难道还指望她官运亨通不成?”
银梅瞧她无畏的样子,更是跺脚着急:“余小姐,我看得出来四少爷他喜欢你。可是得罪了张太太,你怎么跟四少爷成亲,怎么进张家的门啊!她怎么会答应娶你当儿媳!”
是她察言观色,看出了他跟老妇人的关系不一般,然后一步步设下伏笔,又一步步引诱银梅说出她想要的答案,可听到她是“张太太”,她确是“张太太”,不姓“李”姓“王”姓“孙”,偏偏姓“张”,偏偏家大气粗,顺德无人敢得罪,她仍被意料中的回答震蒙了。
难过的种子早已在心中发芽,只是这一刻,它突然变得茁壮变得粗壮变成了苍天大树遮盖了全部欢悦的阳光。
她两眼发直,呆呆地坐着,恍然间听到有人问她:“这是怎么了?”她笑笑说:“没事!”可起身时,眼睛金光四散,脑袋发晕,一个列颠差点儿撞在了门柱,感到胳膊被人搀扶,她七绕八绕地摆脱了,嘴里不断重复:“我没事儿,我没事儿。”又迷迷糊糊,跌跌撞撞,一步三倒地往紫芸阁的方向走去。
张澤霖办完公事来瞧她,她缩进被子,逃避着不想见。
银梅在一旁帮衬说:“余小姐一天都没吃饭。”
他“嗯”了一声,打发走了银梅,在床沿坐下,扒开锦被。那锦被又被她死死地裹在了头顶。他微微一笑,伸手钻了进去,刚碰到柔软细滑的肌肤,瞬间响起了一阵咯咯的笑声尖叫。
她晃动着零乱的头发从被子里拱出来,收起笑意,忧伤欲绝:“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母亲,我当时兴奋坏了,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丝毫不介意,紧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麻将桌上输赢是常有之事。她每次都是好运,天天遇到人放胡给她。只是今儿不巧,遇上了你,才打破了她只有赢没有输的狂想。”
似乎此时此境,他越是深明大义,她越是心如刀绞。
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是为了哄骗玩弄?几分又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他若是心里有她,明知表哥无罪,口口声声说要放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舞枪弄棒,逗她,耍她。若是为了留她,他只要一句话,只要放了表哥,她便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今生今世永不再回许昌。
知晓宛静心情不佳,心思重重,孙铭传提议张澤霖:余小姐这个年龄应该是刚从学校出来不久,不妨带余小姐去顺德的校园走走,让她去感受些熟悉的氛围,或者带她去沽溏小住两日,也许远离了俗尘,赏赏大自然的景色,她的情绪会有所缓和。
这两个建议全部被张澤霖采纳了,于是吩咐孙铭传去安排路线。
孙铭传又说道:“现在不管是女子学校,还是大学高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