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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摇摇头,小声对我说:“这就叫生死有命,该死的时候,一泡屎都能要了命。”
我笑:“你越来越宿命论了啊。”
猴子深以为然:“谁说不是咧,讲不好这些卵事。”
之前那领路的人告诉大嘴,这死者是C县人,他们已经和死者家属联系过了,家属要今晚就把尸体送回老家,死者在这里没啥亲友,因此没人跟着去,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给大嘴,说是死者家属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到了C县打这个电话就行。
大嘴点点头,接过纸片,开始和那人谈费用的问题,我在外面站得冷,就先跑上车去了,不一会,猴子也上来了。大嘴招呼着那些人把尸体抬进了后车厢,放好尸体后,大嘴关上后车厢的盖子,小跑到车门跟前,带着一股冷风窜上驾驶位。
“现在几点?”大嘴一边搓手一边问我。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告诉他:“九点不到。”
大嘴歪头算了算,说:“大概两点不到就可以回来了。”
“两点不到?!”猴子几乎要蹦起来:“换我来开算了,跑C县嘛,3个多小时来回没问题,保证1点之前就能回来。”大嘴没搭他,按了两声喇叭,面包车缓缓往村外驶去。
“行,行,你自己开也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就是回来要晚了。”猴子犹自嘀咕个不停。
我听着都烦,骂他:“死猴子,今天晚上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猴子摇头晃脑:“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大嘴骂道:“他妈的再啰嗦把你撂到后面去。”猴子将身子往座位侧边一倒,翘起二郎腿,点了支烟 ,不做声了。
猴子安静了,没人再说话,我透过车窗往外看,除了一团黑得不能再黑的黑,什么也看不见。太安静了,静得让人有点心绪不安,我没来由地想到躺在后车厢的那位,我似乎听到一丁点动静,正由后车厢传来……我猛地扭过头,猴子瞪眼看着我,问:“干嘛?!”
我揉揉鼻子,说:“没啥,看看你死了没。”
大嘴瞥了眼后视镜,又冲猴子骂道:“他妈的猴子,你还是再继续啰嗦吧,这开夜车,听不到点人声,真他妈有点别扭。”我暗笑,原以为就我感觉不对劲,原来大嘴也是。
猴子嘿嘿乐了,坐起身子,两手分别趴在我和大嘴的椅背上,压着嗓门,学着电视剧里口气说:“哎,我有些话,不知道现在当说不当说。”
大嘴大概猜到这小子想说什么,跟他说:“当说不当说你自己考虑。”
猴子歪着脑袋砸吧了两下嘴,说:“那还是不说了吧。”说着,把身子缩回到座位上。
两分钟不到,大嘴憋不住了,问猴子:“猴子啊,你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猴子在后头拿腔捏调:“这个,那个,什么,不当说啊。”
我一把抓起面前的抽纸盒砸到猴子身上,骂道:“有话说有屁放,还他妈的端起架子来了哈。”
猴子嘿嘿地笑,凑上来,一边把抽纸盒递给我,一边对我和大嘴说:“我刚才想说的是,在小岭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一群人看起来好像都有点古怪。”
“古怪?”我仔细回忆了下,觉得没什么不对,问猴子:“什么古怪?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啊。”
猴子哎了声,说:“你当时东走西走的,根本就没注意,大嘴肯定发现了,大嘴是不是?”我望向大嘴,大嘴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喂,大嘴,是不是啊?”我问他。
大嘴没答我,而是问猴子:“你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讲来听下。”
猴子清清嗓子,说:“当时那个年轻人在和我们讲这个……死因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在他讲的时候,那个带我们进村的人,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好像有些东西,不方便告诉我们一样。”(那死人就躺在后面,猴子说话多少有些顾忌,只好用“这个”来代替对那死人的称呼。)
我有点诧异:“有这回事?我还真没注意到。”我瞥眼看了看大嘴,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但没开口。
“还有就是。”猴子接着说:“那些人,好像特别怕这个……一样。”猴子顿了顿,又说:“反正给我的感觉就是,里面肯定有古怪,那个什么,大嘴,当时你要他们把这个抬上车的时候,他们都你推我我推你的,是不是?”
大嘴说:“这个嘛,换谁都有点忌讳,这个到没什么。”
猴子反问:“那之前的呢,那人对另一个人使眼色,你总该看到了吧?”
大嘴沉默了会,点点头,说:“嗯,也许是,有什么东西不方便说吧。”
猴子突然亢奋起来:“我估计这人的死,和他们有关!”
我笑:“有什么关啊,你不会估计他们是凶手吧。”
猴子挺严肃:“这哪个讲得好,哎,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去报警啊?”
“报你个头!”大嘴骂道:“我说猴子,你他妈长个圆咕隆冬的脑袋整天瞎想些什么,叫你说话,不是他妈的让你来学神探加杰特的,是让你讲讲笑话,活跃一下气氛,振作一下精神的,懂啵?”
猴子闻言爆笑:“神探加杰特,这你都还记得?哈哈……”大嘴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人笑了阵子,渐渐地没了声音,猴子搜肠刮肚地找话题来活跃气氛,无奈我和大嘴热情不高,猴子这单口相声越说越没意思,最后干脆关上嘴巴,闭目养神了。天黑路烂,大嘴车开得不快,车里开着暖气,不知为何,我却感觉越来越冷,我伸出手,在空调出风口试了试温度,凉飕飕地居然在出冷风。
“大嘴,这空调怎么出冷风啊?”我问大嘴。
大嘴斜眼看了下出风口,探手试了下,又胡乱调了几下,风没变暖,反倒越来越冷起来,大嘴纳闷道:“奇了怪了,怎么回事。”
猴子伸来脑袋:“这破空调坏啦?”
我拉严外套拉链,对大嘴说:“赶紧关了,越吹越冷。”
十分钟后,我冷得几乎要坐不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两只脚像泡在冰水里针扎样的痛,也不知车内的温度究竟有多低,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冷,仿佛体内的血全被抽出,在冰箱里冷藏十几个小时后再注回体内,寒彻骨髓。我斜眼看了看旁边的大嘴,这家伙还开着车,冻得耸肩佝背,脖子已然缩没了,再缩那么一点,怕是连脑袋都要低就到衣领内了。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牙齿打架声,不消说,是猴子发出的,扭头看他,这小子的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口,缩着身体,虾似地蜷在后排座上。
见我看他,猴子说话了:“凡子啊,是不是不对劲,怎么这么冷啊?”我还没说话,车子忽然靠边停下,大嘴猛地打了哆嗦,大喝一声:“他妈的,冻疯啦!”说完,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哈个不停。
“哎,你怎么停啦?”我问他。
大嘴打着寒战说:“受不了受不了,我的手脚都冻木掉了,奇了个怪啊,怎么这么冷?”说着打开内灯,在车内四处乱看,喃喃自语:“这车也不至于漏风成这样啊。”
猴子接过话说:“和漏风有什么关系,我大冬天骑摩托也没冷成这样,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大嘴打断他:“不对什么啊不对?”
猴子倒很干脆:“我也不知道。”
我问大嘴:“应该快到了吧。”
大嘴眯眼看了看窗外:“搞不好还要四五十分钟吧。”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是死者家属打来的,等得急了,问大嘴什么时候能到。大嘴把手机往车台一放,扭头对猴子说:“猴子,你来开会吧,我手脚不灵便了。”
看表情猴子不太乐意开,但没拒绝,哆哆嗦嗦地和大嘴换了位置,才坐到驾驶位上,突然焕发起来,伸直脖子猛吼了两嗓子,一轰油门,车子飞快地往前窜去。这小子自己发癫不要紧,吓了我和大嘴一大跳。
猴子开车比大嘴猛多了,半小时后,终于挨到C县了,大嘴电话联系到死者家属,到了约定地,刚跳下车,我惊诧地发现,这感觉上,车外的温度居然比车内的要高,那边猴子已经忍不住对我叫起来:“操,凡子,这车外还更暖和,你说见……不?”猴子一眼瞥到旁边站着的几个死者家属,很及时地把“鬼”字憋了回去。
业务送达,该回去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居然没人愿意先上车,猴子对大嘴说:“要不晚上在这里住算了,车里太冷了,还开回去,人他妈都得成冰雕了。”
大嘴犹豫着问我:“怎么讲,回去还是不回去?”
我摇摇头:“我又不会开车,你们看着办吧……不过,能回去最好。”
猴子没说话,看着大嘴,大嘴想了想,说:“还是回去吧,我也不太想在这呆一晚上。”
猴子不乐意了,说:“那车我不开了,受不了,冻得手脚都不停使唤了。”
“行啦,我开!走!”大嘴说着,上前几步拉开车门。上了车,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居然没刚才那么冷了!那边猴子也嚷了起来:“奇怪,没那么冷了啊。”
大嘴顺手把空调打开,不一会,暖风丝丝地吹了出来……三人瞪大眼睛相顾无语,几分钟后猴子憋出一句:“我就说有古怪吧。”
“这个嘛,咳咳……”我说:“至少报警是没用的。”
大嘴倒显得十分淡定,边打火边说:“现在没事了就好。”猴子将上半身倾过来,看样子又想说什么,我歪着脖子斜视他,问:“干嘛?”猴子看看我,又看看大嘴,见我们没继续说这事的兴趣,就不吭一声地坐了回去。
回到镇上,下车时,意外发生了。当时是我第一个下的车,我下车后,面对着车子,看到猴子拉开车门,看见这小子弓着身子正想往车外跳,不知怎么的,突然面朝地一头栽了下来,我想去托都托不及,才伸出手,只听猴子“哎呀”一声,结结实实地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