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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想想真是讽刺。
“哦,用不着,张大人请问吧。”苏湛只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指头,仿佛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张正这才又板起脸来,冷着声音把问询了百儿八十遍的话又问了一遍,迟友水自然是战战巍巍地正正经经回答,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张正有些不耐烦了,道:“看来不行刑就是不行!”
苏湛冷着眼睛瞥了他一眼,道:“难道行刑就能得到实话么?”
张正见苏湛的眼神,冷得像是冬日里的冰雪,这明明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在这屋里待得久了,浑身都冒汗,可是看了苏湛的眼神,却莫名其妙地感到身上一寒。
“要不您先出去休息一下?”苏湛的唇角却微微扬起,“由下官来问他两句话。”
张正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不快,毕竟这地方还是他说的算,但是念在他曾经有些亏欠苏湛的面子上,他便也憋着不快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迟友水和苏湛两个人。
霎时间,静得如同在地窖中一般,空气似乎都稀薄起来,让人窒息。
“苏……苏大人……”迟友水终于打破了沉寂,“如今我到了这个地步,我知道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只是……老夫还有一个请求……”
苏湛的脸色很冷,但是语气却仍是平静,道:“什么请求?”
“你也知道,现在老家仍是朝廷征收粮草的重地,这白莲军里,大多是入不敷出、实在走投无路的农民,这是没有活路了才投了反贼,我知道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了,所以对个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只是希望苏大人您若是有朝一日能在皇帝面前说上一言半语,只希望能减轻些许山东的徭役赋税,那我死……也瞑目了……”
苏湛听得心中微动,但仍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尽力而为。只是……迟大夫,你是明事理的人,你难道不知道白莲教这蛊惑人心的邪术,其实不过是为自己谋私利的幌子,他们想让天下乱,趁机获得的利益,你觉得,当真能均摊到每个穷苦百姓的身上吗?到头来,还不是当权者坐在白骨累累上吃香的喝辣的,而那地下因此死去的百姓,又能得到什么?这人的贪婪本性,你以为只是当今这些官员身上的劣根吗?你难道不知,不论换了谁当权,都是一个道理?”
迟友水听了苏湛说这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你是个善心人,却没想到你已经看得如此跳脱。说实话,要说我参加白莲军,没有私心那是假的,所以我到了如今的这下场,我谁也怪不得。”
苏湛又走近了迟友水几步,低声道:“迟大夫,若是你真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将唐赛儿的行踪告诉我们,那么会少许多人受难!都说医者仁心,你难道没见着天下的尼姑、女道士都因为唐赛儿遭了殃?若她真是佛母,大慈大悲之人,或者有什么通天的法力,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发生?”
迟友水咳了两声,道:“苏大人,真的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佛母他们去了哪里,我只是个局外人,这个组织之内,所有关于决策的事,只有几个当家的知道,旁人都是一概不知的。”
迟友水的眼睛晶晶亮,说得言辞也是诚恳,想当初在山东救人的时候,苏湛就觉得他是个有慈悲心怀的大夫,落到这种地步,真是造化弄人。
“既然如此,”苏湛道,“那么唐赛儿的身世,你又知道多少?”
迟友水道:“只怕我知道的,大人也早就知道了。她是蒲台县人,丈夫是林三,被官府抓去毙了命,后来和几个当家的成立白莲军,这些,大人难道不知么?”
“我是说,她与林三之前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吗?”
“一概不知。”迟友水缓缓出了口气,又一字一顿补充道,“这是真话。”
其实苏湛本来也觉得从迟友水这里打探不出什么,毕竟迟友水在白莲军中算不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是唐赛儿的心腹之人,许多事她不知道是正常的。
而且,就那日的情形来说,苏湛甚至有种感觉,唐赛儿所突然说出的话,连她身边的宾鸿和董彦杲都是目瞪口呆,好像他们俩也不知道其中的真义似的。
“迟大夫,我自会请指挥大人手下留情,但是最终是什么结局,我也掌握不了。你自求多福吧。”扔下了这句话,苏湛出了刑房大门,扑面而来一阵清风,才觉得刚才在房内的憋闷气氛消散了很多。
张正正在旁边的禁房里和几个狱卒插科打诨,见苏湛出了刑房,也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差几个校尉去把迟友水押回牢房,自个儿却持着一碗冷饮,也递给苏湛一碗,乐得悠闲。
张正道:“刚才上头发的,这大热天的,喝这个正解暑。”
苏湛微微呷了一口,道:“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旁边一个小校尉脸上的神色显得有几分猥琐,道:“没什么。”
张正却嘻嘻哈哈道:“人家苏大人是什么人,想当年那威名谁人不知,风流倜傥,那是一绝啊!”
苏湛听了这话,也不气,以前纪纲在位的时候,她在外的名声确实是爱金钱爱女人,虽然这么久过去了,但是关于她的风流韵事的猜忌却从来没少过。她从来都不辩解,这样正好掩饰她女人的身份,但是这样的不辩解,在别人看来更是默认,所以这锦衣卫里,很多人都误认为她颇爱风月场所。
因此,这时,苏湛听了这话,也和往常一样打着哈哈,说道:“有什么乐事?”
张正嬉皮笑脸道:“这几个兄弟,都说是见了一大帮白白嫩嫩的尼姑道士,只能远观,因为夏大人的命令,连碰都不敢碰,憋得难受!”
苏湛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快,但是面上仍笑道:“你们都回家抱娘子便是!”
张正却笑道:“苏大人没有成家,怎么知道娘子根本不解馋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苏湛却是心中微动,轻轻碰了碰张正的胳膊,低声道:“张大人也是这样想?”
张正搔了搔后脑勺,尴尬笑了笑。
苏湛眼中光芒一现,拉着张正离开了两步,附耳说道:“那今晚,下官请张大人去逛花船,怎么样?”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秦楼楚馆
夜里,苏湛和张正站在花船的甲板上,看着那红彤彤的小窗里映出的莺莺燕燕的人影,受着夜风一吹,只觉得浑身清爽。
待走到船舱门前,馥郁的香气已经扑面而来,一个跑堂的伙计帮着打起门上繁复流苏的帘子,道了声:“请!”进了门,那老鸨子已经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拖着长腔道:“哟,这不是贾公子嘛!姑娘们都想死你了!”说着,冲着苏湛眨了眨眼,而后,又扑到张正身上,道:“这位公子不常来呀!”
那张正被老鸨子喷了一身的香粉,此时只轻轻甩手扫着,对这满园子的庸脂俗粉并不在意。他身为镇抚,掌管诏狱,什么场面没见过,要不是家里有只母老虎,那女人都排着队地给他送,又怎么会到这里来找姑娘?
此时虽然两面都有些花花绿绿的姑娘向这边窥望,张正也有些熟视无睹,反而留意到老鸨的问候,低声问苏湛道:“她怎么叫你贾公子?”
苏湛道:“我的化名,要人知道真实身份不好。”
张正点点头,也并不是十分在意,道:“你说的那个绝世的姑娘究竟在哪里?”
苏湛冲着老鸨子挥了挥手,低声和她耳语了两句,顺手塞给她几个碎银子,那老鸨的脸上都像是开了花,随即招呼一个伙计跑了过来。
那伙计领着两人上了阶梯,到了一间房门首,道:“到了,公子请进。”
进了屋子,四周的灯烛照得屋内皎然耀目,墙上挂着美人画卷,迎面是一个纱幕帘子,那姑娘在帘后,影影绰绰,只娇声道:“贾公子。”只一生呼唤,那张正听得已经是媚到骨子里,浑身都觉得酥软得一颤。
苏湛和张正坐在帘外圆桌旁的椅子上,那伙计很是晓事,拿了苏湛赏的碎银子也便退了下去。
苏湛笑道:“还不出来见见今天你的贵客,张公子。”
“哦,贵客来到了,张公子!”这话又是娇滴滴拖着长长的尾音,更是听得张正心仪,站起来片刻,又觉得不妥,忙又急忙坐下。
倏时,见那帘子一动,一个姑娘穿着一身银粉色的长裙盈盈而出,在灯影闪灼中待了一团珠光宝气,在两人面前亭亭一立,那一双杏眼中像是安了电门,只冲着张正放电,却又起到好处,不显得风骚。
张正见得这姑娘,果然是花容月貌,身材更是前凸后翘,尤其是身前那一双脱兔,露着半个脑袋在外面,在灯下更是晃得眼花,此时点点头道:“来,坐,坐!”
苏湛瞥了瞥张正的表情,微微一笑,在抬头,和那姑娘也是相视一笑,彼此心中有数,这张正已经被这姑娘勾魂摄魄,这计划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其实,这花船正是当年秦媚儿的花船,苏湛一直很照顾这老鸨子,曾经接走秦媚儿之后给过这老鸨子很多银两,这老鸨对苏湛也一向不错。而这楼上安排的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秦媚儿的丫鬟,此时她也早已不是丫鬟的身份,而早已被老鸨训练成为了新的一棵摇钱树,虽然再不及当年秦媚儿那般引得京城的才子趋之若鹜,但是要想一亲芳泽的还是络绎不绝。
而她和秦媚儿不同的是,她悄悄地在老鸨的安排之下,也可和客人过夜,这老鸨很是奸诈,用鱼血作假,光是这姑娘的初夜,就卖了好几次,幸好她经营有道,要客人严守秘密,才没有使得客人相互通气而穿了帮。
而这一晚,仍是如此。只不过那买那初夜的苏湛,都知道其中的底细,老鸨和她关系很好,此事并没有瞒着她,而她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了让这姑娘帮自己办一件事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