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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湛这才舒展了眉宇,点了点头。
两人虽然这说好了回京,可是行动起来却又是过了段时间,等到两人和刘文、刘武、吴晓月一起往京城走的时候,正赶上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这天气一热,人马都疲倦得快,一日也行不了多少路,只到六月底,才赶回京城。
这时候,回了京城,才知道北京在六月间发生了地震,京城倒塌城垣、衙署、民房,死伤人甚重,震之所及顺天府周围城乡。朝中忙着诏发赈恤,官修被震庐舍民房,又在城中开了粥棚赈济灾民。而北京这时正在筹备新都大事,各地调拨的粮草更是拼命往北京里运。
本来出了这等事,夏煜也不能在京城久留了,不好好在因为迁都事宜,等到天气凉爽一些他要护送太子去北京,这动身的日子便可以耽搁下来,这样便又能在京城和苏湛多呆上一段时间。
而吴晓月回到久违的客栈,又见了三娘子,两人没来由地抱头痛哭了一场,惹得在一旁的苏湛也跟着鞠了几滴眼泪。吴晓月在夏煜之后好不容易又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对象,可竟然是朝廷的通缉犯,和这样的人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更关键的是,那人对吴晓月,利用的关系也占了大半,真情实意不知道有多少了,这样的心事都和秦媚儿说了,也说得秦媚儿跟着伤感。
这一切回归正途,似乎都安于平静,可是苏湛心中的担忧却并没有减少,那本张三丰给她的大事记她都翻烂了,也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这时间段内根本就是太平,并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可是她的心总是无法安定。
吴晓月到了京城之后,笑容渐渐多了,这日苏湛把她单独叫到房中,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又问起唐赛儿的事,这一路来,只是怕提起这事再触及她的伤心,这段日子看她心境明显平和了许多,自己的疑惑也再也捂不住了。
可是吴晓月只摇头道:“那天我也是又惊又吓,不知道唐赛儿怎么会突然和你说那些话的。”
苏湛皱着眉头道:“你也知道,我几年前摔了之后,之前的事便记不得了,因此小时候的事也只能问你了,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也不知道么?”
吴晓月道:“当时又和你重逢的时候,我不就和你说了么?那时候你告诉我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我便带你回你以前住的地方去了,不是么?你小时候流落到胶东的时候,我也是小孩子,哪能知道那么多?”
苏湛想想也是,但还是不死心,又道:“我记得之前有次,你和我说,我是因为要找恩人到了锦衣卫,那恩人身上还有什么记号,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吴晓月想了想,道:“恩人的事,小时候你似乎就提起过,但是没有细说,小孩子的话,谁又能当得了真呢?而且你那时候,总是打扮个男孩子,只有在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能叫你‘湛姐姐’,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后来,你去打仗了,又到了锦衣卫,时不时给我寄些书信、东西,我才慢慢知道了你到了锦衣卫,而你要找的恩人也在锦衣卫里。”
苏湛点点头:“王彦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我以前也曾听他说过,我要找什么恩人的事,只是后来种种琐事,又把这个耽误了,也就放下了。”
“你又提起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似乎和唐赛儿认识我有所关联。”
“苏湛,”吴晓月怯怯地说,“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那日虽然我也听到她的话了,但是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所说的‘认得你’,是不是因为你是白莲教的仇敌,要认清你报仇的意思?我听你说了那刀疤王的故事,怎么想,白莲教也不会和你有所牵扯啊!”
苏湛叹了口气,道:“这事只有我们俩人知道,万万不可泄与他人,要不然咱俩都是麻烦。连秦媚儿也别说,省得她担心。”
吴晓月点头道:“我知道。”
朱瞻基的殿中很静,书案上的香炉上飘着薄薄的烟气,清香扑鼻,炎热的天气里,一阵凉风从窗子吹进,倒显得格外清爽。
那阵风轻飘飘地吹起了桌上的宣纸,一点点轻微的声响,倒是惹得在一旁矮榻上吃着冰糖水的朱瞻基抬头不经意一望。
这一望,就看着窗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心中陡然滞空了一瞬,手中的汤匙不觉间和那瓷碗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叮”的一声声响。
朱瞻基斜斜地侧卧着,他的腿边,胡善祥正亲自打着扇子给他扇着风,这样的光景,伉俪情深,相濡以沫,让旁人看来怎么看都是羡艳,如同在画中一般,可是只有这画中的两个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太淡了。
淡的如同一颗糖融入了深井中,舀一勺喝起来,完全没有味道。如同那笔端的毫毛已经被清水漂得干干净净,写下的字,已经毫无颜色。
胡善祥此时穿着淡蓝色的圆领鞠衣,腰间革带黄蓝相间,上面装饰着一个个浑白圆润的珍珠,一侧垂着珠光宝气的流苏宫绦,串着玉佩,头上盘发规整端庄,简单装饰着繁花玉簪,更显得温婉柔美。只是十几岁的光景,气度却已是稳重有余,那面庞在秀媚中含着一丝稚气,一只樱桃小嘴微微翘着,黑如点漆的大眼睛随着朱瞻基向着窗外的目光看去,眼神中却隐隐一闪,一双妙目却在陡然间显得深邃。
朱瞻基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把那瓷碗往旁边一搁,道:“我倦了,要休息,你也回去歇着吧。”
胡善祥站起来略略福身,还未来得及说告辞的话,只听屏风外的王瑾低声传道:“长孙殿下,锦衣卫千户苏湛求见。”
胡善祥却如没听到一般,依旧告辞,行步间十分得体,路过苏湛身边时,微微一点头,接着目不斜视而去,只留得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幽香。
自打苏湛离开了京城,自己慢慢觉悟到爱的真义,明白了苏湛对于自己,根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想要爱的人,不会顾及他的身份地位,而只是单纯的那个人罢了,越是这样,他竟越是不敢亵渎。苏湛回了京城,朱瞻基只听到消息,心里却一直压着不去见她,只怕见了她,心中的忧愁又要翻上来,凡此种种,在别人看来似乎是感情已经淡漠,但是他心里知道,只都是深溺进去,冷暖自知了。
可是,这朝中无事的时候,却没想到这回她突然来见自己,一时间压抑在心里深处的情感却都又千回百转地浮了上来,若是爱得沦肌浃髓,忘记,又谈何容易呢!
“殿下一切可安好?臣从山东公事回来了。”
“喔。”朱瞻基没有动,只淡淡地唔了一声,心中却是隆隆心跳声在耳畔回荡,本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绝了对她的念想,怎么这许久不见,竟像是又要重来一遍似的,她那俊美的模样,竟从来没有从心头消失过一般,将此间愁苦,又都一股脑地倾倒回来。
“臣来见殿下,是有要事想问问殿下。”苏湛在浅笑背后,再抬头,脸上却是一抹厉色。
朱瞻基不由地一愣,正色道:“什么事?”
第二百一十章 断然否定
苏湛咬咬银牙,把心一横,移身到了朱瞻基近前,低声问道:“殿下,你可记得你曾经叫我又专门做了一批金丹,您说给别人送去的?”
苏湛这句话里面的“别人”,当然是指的汉王朱高煦。
朱瞻基一听,微微一愣,道:“我记得呢。怎么了?”
“臣只是疑惑,那人,是不是还服用这金丹呢?”苏湛一字一顿地问道。
朱瞻基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否则我怎么还会劳烦你?”
“是么?”苏湛满脸的不相信,“臣在山东的时候,碰巧见到了他的一个亲信,据他说,那人可是健硕得很,并不像是成瘾的人。殿下,莫怪臣的无端猜度,只是臣怀疑,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没有!”朱瞻基果断答道,“你是诚心的是怎么着?我既然做了这个,自然就安排妥善了其中的点点滴滴,怎么会出什么纰漏,你这样说话,是怀疑我什么么?”
苏湛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能惹得朱瞻基发起脾气来,他的眉眼之间,瞬间已经像是沾上了火焰,那脸庞上,更是恼羞成怒的神色。
苏湛十分不解,自己的这疑问,本是为了他好,只怕这中间如果出了什么变故的话,会对太子和他一方不理,怎么到头来,倒像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一般!
这么想着,不由地竖起柳眉,道:“殿下,您要是不痛快,就找人发脾气去,这突然冲臣来算是怎么回事?臣这不是因为正好听到了这件事,来和您禀告一番么?没想到这么久不见面,再见面居然要闹到这种境地!”
朱瞻基自知刚才他的话太为刻毒,可是他说着那话,心里只觉得忐忑不安,难以言喻的懊丧之感凝聚在心头,说不出来。此时听到苏湛的义正言辞的言语,见了她脸上并无感情色彩的神色,却只瞧着她的脸蛋发怔。
苏湛见朱瞻基又莫名其妙地发了呆,心中狐疑更胜,怎么几个月没见,这皇长孙变傻子了?此时不由地摸了摸自己脸上,道:“臣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朱瞻基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特地来向我禀告这件事,是担心我的安危么?”
苏湛道:“殿下何必又说这样的话,臣既然答应了殿下天下的事,自会尽心尽力,等到将来大事了了,臣也不必再牵肠挂肚了。”
“那时……你会如何?”朱瞻基心中颤了一颤,只觉得他和苏湛之间的缘分越来越浅,就像是一条羊肠小道,将要走到尽头一般。
“那时……”苏湛脑中也麻木起来,“到那时再说吧。”
朱瞻基静静沉默了片刻,才道:“北京的事,好像有些眉目,我已经力挺王彦了,这事,你就不必挂怀了。”
“是,”苏湛此时语气已经淡然,“夏大人和臣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