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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胡濙倒觉得,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他又究竟对这皇城里的秘密,知道多少?能让一向为人谨慎的太子朱高炽,都破例为他冒险?
这一查,却更让胡濙大吃一惊。
苏湛不仅仅是在六安的时候,以一种不知名的技艺用一只完全不可能赢的蛐蛐赢得了称霸一方的庄家,而且早在那之前,就在杭州帮助府尹断案,侦破了一桩常人难以想象到的悬案,并且,和曾经锦衣卫的千户李春,竟然能从牢狱中破墙而出,逃回京城。在那之后,在山东平灾民动乱,山西剿匪,竟有如神助一般,总能只身潜入,全身而退!传言有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的本事!甚至,在第二次去武当的时候,竟然见到了张三丰本人的真身,且和张三丰两人私下交流甚久!
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谜团一般,把这一个本来胡濙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变得像是在扑朔迷离的大雾中的山峰一般,让人不禁更想去探究一番!
更何况,他居然提到,如果建文帝被找到,自己会对他做什么?本来只觉得是他得知了这个皇室中的秘密后的一种好奇询问,如今玩味起来,却觉得他的涵义更深,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更是因为他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试探?换言之,难道他,知道建文帝的所在?
如此一想,胡濙本来打算离开京城的计划开始变得无限期后延,原本都打算办宴席给他送行的太子朱高炽,也变得疑惑起来,这胡濙难道想在京城安营扎寨吗?这一呆就是好几个月,这么久还不走,究竟想干什么?
太子身边的杨士奇更是隔三差五地提醒太子,要小心这个胡濙在身边,就如同是朱棣的眼线,应该请他早些离京。朱高炽何尝不想让他离开,只是根据自己的线报,他竟到处打听情报,搜集京城里的风闻趣事,连那苏湛的消息也不放过。
当杨士奇专程和胡濙谈话时,胡濙却推脱说自己要置办冬衣,所以暂时不能离开。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杨士奇也不好再驱赶,总不能让人家没衣服过冬吧。
这一待,似眨眼一般,夏季就悄然溜走了,秋日清爽干燥的天气又席卷而来。
苏湛这段时日本来觉得过得挺安稳的,自从辞掉了朱瞻基那边的亲军差事,在锦衣卫里的工作安排得更满了一些,但是,这些工作还是依然如胡荣所说的一般,都是些清闲之差。锦衣卫指挥胡荣也不是傻乎乎的人,虽然之前质疑苏湛怎么总是些清闲的工作,但是这回指挥使夏煜回来之后,他便很快发现,清闲工作并不是苏湛自个儿挑选的,而是这个夏煜给他安排的。
这让胡荣很是奇怪,因为他听说的消息是这个夏煜和苏湛两人一直关系不好,可是关系不好怎么会这般照顾呢?胡荣不是个憋着话不说的人,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非比寻常,自己的女儿已经是皇太孙妃,说话自然也更有底气,于是他直接找了夏煜去理论。
夏煜的脸色还是清冷,面对胡荣的疑惑,他直接说道:“我不想给他太多立功的机会,不行吗?”
胡荣觉得哑然,没想到这夏煜和苏湛的关系竟然已经到这种地步,夏煜竟然毫不避讳地说出这种排斥苏湛的话,怪不得之前听人所说,这苏湛立功不少,却还是千户职位,和夏煜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看来风闻也是空穴来风、事出有因的!
这边胡荣在和夏煜讨论着苏湛的问题,苏湛本人却是一无所知,她此刻正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在秋风拂面中欣赏着满园的秋景。
不过她并不是偷懒,而是有人约她来此见面。
朱瞻基出现在苏湛视野的时候,身着暗红色的常服,脚下也似是闲庭信步,走得很慢,他的后面也只有王瑾在跟随着。
苏湛这本来已经等了很久,见到他这么不紧不慢的步子更是心中有气,却只能隐忍不发,待那朱瞻基到了面前,躬身一礼,道:“殿下。”
朱瞻基只道:“现在想见你,可真是不易啊。”
苏湛笑道:“长孙殿下此话言重了,殿下想见的大臣,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哪有困难这一说。”
朱瞻基苦笑道:“我不觉得,我倒觉得你现在已经逾越我之上,好像你跟我父王的关系,都比我跟他的关系要熟络似的,比起我,他似乎更加信任你。”
苏湛忙道:“殿下莫要这样说笑,真是让臣无言以对。”
朱瞻基笑了笑,那笑容在秋色中如水波一般,荡漾着如暖阳般的温柔,让苏湛一时忘了他的身份,竟觉得有几分恍惚,在片刻之间,那笑容竟也感染了自己,浑身变得放松,说话也随意起来,道:“你今年没有玩蛐蛐吧?”
朱瞻基对于苏湛的这样绝非君臣之礼的谈话丝毫不介意,笑道:“总是得不到你的‘奥特曼’,我玩也没意思,所以今年就没有玩。”
苏湛却道:“谢谢。”
“谢我什么?”
“臣知道殿下没有玩蛐蛐,是因为怕太子殿下再怪罪于我,说我总是引得你玩物丧志。”
朱瞻基软软笑了,但是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苦涩,道:“我是没有心情玩罢了。”
朱瞻基望了望秋光,自己如今站在最心仪的女子身边,可是两人之间却像搁着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屏障一般,咫尺天涯。曾经以为自己有力改变这一切,但是当他的父王和母妃插手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他的想法也改变了。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找你来,确是有要紧事的。”
苏湛等他这话已经等了好久,便急忙说道:“殿下究竟何事召我,如此匆忙?”
“胡濙在京城已经待了不短的日子了。”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在京城这段日子里,都在做什么么?”
朱瞻基问了这话,苏湛隐隐觉得可能与自己有关,便还是问道:“做什么?”
“他在查你。”
“查我?”苏湛讶道,“查我做什么?”心中却不免忐忑,看来自己的多嘴多舌还是有了报应,这胡濙何等聪明之人,也许已经从她的话中瞥见了一点端倪?
“我不知道他为何查你,”朱瞻基冷声道,“可是他昨天来找我,说的话,我却听得心寒。”
苏湛已经不再言语,只瞪着眼睛望着朱瞻基,等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朱瞻基接着道:“他竟然问我,可否听说过关于你的妖人之说……”
听了这话,苏湛不禁愣了一下,纵使她知道胡濙这次来是暗查太子德行,顺便查查关于太子释放她的事,可是,她没想到这胡濙居然旧事重提,如果说真的把关于苏湛的妖人的传闻,和在北京进献给皇上金丹的妖人一结合,那么苏湛这回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妖人和仙人,本来就只有一线之隔。
会些化学、物理学的,或者精通数学,占卜术的等等非主流学科,装神弄鬼一番,再加点神秘色彩。统治者喜欢的就称他们为仙人,如果讨厌就称他们为妖人!
胡濙的一句话,就可以将苏湛打入死地!
此刻苏湛即使故作镇定,表情还是有所起伏,朱瞻基尽收眼底,安慰道:“莫怕,我既然来找你,定有法子避免他和皇爷爷乱说乱话。”
朱瞻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苏湛一愣,低声道:“你……不是想处理他吧,这可不行,传到皇上那里,更会以为太子殿下有什么问题。”
朱瞻基斜眼道:“我有那么愚蠢吗?”
“那殿下到底是何意?”
“其实妖人不妖人的,在于其所做的事、所信奉的主张。皇爷爷不喜炼丹长寿之说,但是他却是信奉道教的,他认为继承帝位扫北大战时,是因得到北神的庇护,所以在京东一带和他出兵打仗的地方大建玄武庙来保佑他的江山稳固。你曾两次到过武当山,自然应该明白这一切。”
“殿下的意思是……”苏湛已经隐隐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却还是想从他口里确认一番。
朱瞻基看到苏湛的眼神,也已明白她已经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也点点头道:“不错,我就要你跟胡濙说,你是信奉道教,因而精通道法。你曾得到张三丰的亲自指点,便更能解释了。”
苏湛听了朱瞻基这话,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这叫什么方法?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朱瞻基沉了沉神色,又道:“苏湛,我不管你是何门何派,哪路歪门邪道,只是,在这危急时刻,勉强称自己是信奉道教,不要说自己是什么祖传秘方了,行不行?”
苏湛本来只想笑,可是见到朱瞻基一本正经的神色,心中却一动,原来这朱瞻基也是曾经怀疑自己的一切的,自己的所有那些外门邪道,他竟然都包容了下来,不管自己是为何女儿之身,为何会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他都不在乎,他甚至怀疑苏湛的信仰完全背离朝廷的主流,他也是不在乎的,他只在乎苏湛的安危,这一条罢了。
这样一想,苏湛也有些动容,只道:“好,我知道了。”
朱瞻基这才又温柔笑了:“你不闹倔强脾气的时候,更可爱一点。”这话说完,脸上却骤然涌上了一丝失落,苏湛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在心头浮上一声叹息。
她和朱瞻基之间,却是如鸿雁在云鱼在水,早已经踏上两条遥远的寂寞长路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量度人
薛宅。
屋内静静地焚着沉香,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屋外的寒风从窗棂里钻进来,吹得那香气向四处飘散开来。
灵徽在檀木椅上端坐着,凝望着那做工精美的香炉,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她想起了曾经在武当山上的日子,而今,已经没人唤她灵徽,宅里的人都尊称她为夫人,遥想起那在云端一般的日子,却恍如隔世一般。
“灵徽仙姑!”
一声呼唤,像是从梦幻中传来的一般,陷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