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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儿怒道:“什么会!”
张九雷道:“前,前天,是本朝,本朝河源大捷七十三周年纪念,本官,去,去邻府和同僚们开了个……河源大捷精神七十三周年学习研讨会,喝,喝多了一点儿。”
周雪儿更怒:“什么河源大捷,从没听说过!还七十三周年,整数都没凑够!”
周原在一旁道:“确实有过一个河源大捷,是本朝开国时候的一次小仗而已,呵呵,两方交战的队伍连营级都够不上,不过,是不是发生在七十三年前的前天,这我倒记不清。”
周雪儿怒上加怒:“这样的‘小捷’多如牛毛,有什么可开会的!”
张九雷噎了一声道:“仗虽不大,可,学,学习河源大捷精神,很重要,很重要。”话才说完,“呕”的一声,吐了一地。
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那地上的东西竟还在动,仔细一看,却是一只足足一尺来长完完整整带须带壳的澳洲龙虾,正慢慢晃动着触角,看来,虽是龙翔浅水,却仍余勇可贾。
张九雷噎了一声道:“仗虽不大,可,学,学习河源大捷精神,很重要,很重要。”话才说完,“呕”的一声,吐了一地。
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那地上的东西竟还在动,仔细一看,却是一只足足一尺来长完完整整带须带壳的澳洲龙虾,正慢慢晃动着触角,看来,虽是龙翔浅水,却仍余勇可贾。
周雪儿一看,也没脾气了,对周原道:“都回去睡吧,明天再说。”
当天晚上,周雪儿和韩诤一起,互相交换情报,越来越觉得和州一案头绪太多,复杂难言,只好等着看明天张九雷的回答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张九雷才从床上爬起来。他本来是还能一直睡下去的,可架不住周雪儿一顿折腾。
周雪儿这回是真气急了,大哥的话也不听了,从早晨一起来就过来折腾张九雷,非要把他从床上弄醒不可!可怜周雪儿一个千金小姐,忙前忙后,累出了一身大汗,张九雷硬是无动于衷。后来,大老黑和韩诤实在看不过去了,也顾不得身份地位的悬殊,一起过来对张九雷痛下杀手:拿凉水泼,拿臭袜子熏,掰眼皮,拿簪子扎脚心,往鼻孔里倒胡椒面儿……人能想出来的招儿什么都使过了,从早晨折腾到中午,只见那张九雷如同死猪不怕开水烫,在敌人严刑拷打之下坚贞不屈,表现出了天朝官员的过硬气节,而且,还始终对敌人的所作所为表现出无比的轻蔑——他从头到尾无论身体被扭成何种造型都没停过打呼噜。
周雪儿都给气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韩诤和大老黑心疼美人流泪,却全是干着急没有办法,急得抓耳挠腮,死的心都有了。
周原到底是做大哥的,一看都这样了,自己再不下场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当下走到张九雷床前,俯低身子,凑近张九雷耳边,声音不大地说了一句:“张大人,河源精神很重要。”
那张九雷竟然闭着眼应了一句:“对,河源精神,很重要,很重要。”
周雪儿、韩诤、大老黑全愣住了,呆呆看着。
只见周原不慌不忙又来了一句:“张大人,学习河源精神的会啊,还没开完呢,该换场子接着开了。”
张九雷又闭着眼应道:“好,换,换场子,接着喝,哦不,接着开,接着开。”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就起来了!
周雪儿、韩诤、大老黑三个人傻愣愣地站着,不可置信地看看张九雷,又看看周原,看看周原,又看看张九雷,都以为是在做梦似的。等总算明白过来的时候,这三个人对周原的崇敬之情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觉得天下间无论多大的难事,只要周原轻轻一句话,就都能给解开了。
张九雷在被问到定王的时候,陡然一惊,不敢说话,但既然周原在此,谁还能耍得了花招。张九雷无奈之下,也只好在迷迷糊糊的宿醉之中向大家讲述了定王府的事情。
不错,遭到灭门屠杀的那家大户,就是定王府。
定王由王爵被贬为通侯,奉圣命举家搬迁,到了云州,是云州知府张九雷为他们安排的宅邸。说是宅邸,却不过是个普通大户人家的院落而已,早没了王府的气势。定王一家便在这云州城里深居简出,过着平凡生活,不敢引人注意。
但是,灾祸还是来了。
半年前,圣旨到了云州,斥责定王省罪期间不思悔改,反而结交大臣,图谋不轨,着革去一切爵位,贬为庶人。
什么叫“贬为庶人”?就是让他当老百姓去了。
历朝历代,皇帝对亲族都十分谨慎,生怕其中有人谋反,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皇亲国戚动辄获罪,很多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定王恐怕也早就受到了皇帝的猜忌。
圣旨才下了没有十天工夫,惨剧便突然发生了,一夜之间,突然有一伙蒙面人杀入定王府,一场屠杀,老弱妇孺全不放过,定王府上上下下一共三十五条人命顷刻之间变成了三十五个冤魂。蒙面人在屠杀之后,还放了一场大火焚烧现场,火势强烈,蔓延了半条街道,有不少人家因此而无辜受累。
惨案发生之后,张九雷惊疑不定,他觉得此事有三种可能:一是大内高手奉圣上秘旨斩草除根,二是有人寻仇报复,三是强盗杀人抢劫。
勘察现场之后,张九雷排除了第三种可能,因为虽然烧过大火,但整个定王府内却并没有被抢劫过的痕迹,所以,只能只第一和第二种可能。而第二种可能虽然从现场上看是说得通,可联系那定王平素的名声、性格和作为,也不容易令人相信,因为定王自己也深知身份所在易遭猜忌,平素便一向广结善缘,最怕与人结怨,也最怕授人口实,所以,第二种可能也不大成立,那么,也就只有第一种可能了。想那定王最初获罪,罪名是什么“祭祀礼仪有僭越之嫌”,朝中为官的谁人不知,这样的罪名大多都是莫须有的,即便不是莫须有,也实属小题大做,因为祭祀礼仪之事,一旦出了规矩,那么此罪可大可小,全看圣上心思了。定王之罪,想来多半是受到猜忌,然后罗织罪名罢了。所以,第一种可能是最靠谱的。张九雷脑子里打了无数个转,觉得就是第一种可能了。他这人小人之极,深知为官之道,明白这时候他该做的就是装聋作哑,反正定王一家都被杀光了,也没人会喊冤,更何况这样一个获罪的王爷,别人避都怕避不开呢,谁愿意往自己身上揽事啊。况且,圣上既然秘密派大内高手来杀人,肯定也不希望此事声张开去。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于是,这件惨案便这样被张九雷严密封锁消息,而后便不了了之。
张九雷最后颤声对周原道:“大公子,下官对您可一点儿都没敢隐瞒。令尊大人是下官的恩师,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哪。”
周原笑道:“张大人多虑了,我周原做事您还信不过么?”
张九雷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这满朝当中,谁不知道大公子的做派!”
周雪儿心中暗想:“大哥说的什么‘立威’怕就是这样吧?”看到大哥其实并不是自己一直心目中的那个大哥,周雪儿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韩诤在旁边颤声道:“这案子,要是跟大内有关,那咱们——”
周原笑道:“即便真和大内有关,圣上也不会公开来怎样的,至多消息捅大了,不得已派个钦差,抓几个替死鬼罢了。”
韩诤“哦”了一声,也没有十分听懂。
周原又道:“不过,要是有人强出头的话,也会有几个大内高手过来处理一下的。”
韩诤一惊,双膝一软,正要瘫倒在地,忽然想到周雪儿就在身边,马上来了勇气,胸脯一挺,硬气道:“区区几个大内高手而已,我和叶公子倒还不怕,我们站在正义的一边,我相信邪不压正!”
韩诤正准备扭头看看自己这副表现有没有赢得美人青睐,却听见周原阴恻恻地道:“‘区区’几个大内高手,你倒真有胆子说。江湖排名虽然不是十分准确,却也大体不差,你可知道,江湖排名前十位的顶尖高手当中,至少有八位都在大内。”
韩诤顶嘴道:“哼,吹牛,我才不信!顶尖高手是少林主持、武当长老、五岳剑派的各大掌门,对了,魔教教主也算一个,当然还有那些江湖大侠、剑中隐士。”
周原失笑道:“你真是小说看多了,那些都是瞎编的,你竟然也会当真。告诉你吧,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练成一身绝世武功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的刻骨努力,付出这样大的努力,最后还不是为了求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么?正如读书人十年寒窗之苦,是为了一朝金榜题名的荣耀,然后就可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了。高投入要换来高产出,你真以为几十年苦练武功这样高的投入,到头来就为了在庙里管管几个和尚,或者去当个隐士啊?要当隐士,不必练武也完全可以当啊。”
韩诤一皱鼻子,没有做声。
周原却又笑道:“不要急着下结论,再查查看,真到必须收手的时候再收手也不迟啊。现在,有几个疑点还要确认一下。”
周雪儿急道:“还不快说!知道你想得周密,快点帮我们啊!”
周原道:“好,好妹妹,大哥当然会帮你的。现在,先问张大人一件事。”
张九雷诚惶诚恐道:“请讲,大公子请讲。”
周原道:“定王府登记在册的有多少人?”
张九雷答道:“连用人在内,一共三十六人。”
周原道:“方才张大人说定王府被灭门,一共死了三十五人,那,这第三十六个人哪里去了?”
张九雷一怔:“这——”
周雪儿急道:“对呀,这么重要的事,多亏大哥问到了!”
周原道:“张大人,云州郊外有没有一片小松林?”
张九雷想了想,忙道:“有,有,在东门外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