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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可是在哪里呢?”
“唔,看来还得我自己去拿。”
威姆斯比接过话筒,说:“回来算了。”他把电话扔给一个仆人,对索比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那就麻烦你走一趟吧。”
索比很不开心,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才吃了四口饭。本来嘛,在吃饭的时候被支使干这干那,随便哪个人都会不痛快的。再说……他还是不是“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难道他仍旧是哪个武器军官手下跑腿的?
“吃好早饭以后我会去拿的。”
杰克伯伯显得很恼火,可他却说:“请原谅。如果你脱不开身,请告诉我放在什么地方。我今天很忙,想处理完这件小事就去工作。你看行吗?”
索比擦了擦嘴,慢慢地说:“我现在还不愿意签署那些文件。”
“什么?你说过你已经感到满意了。”
“不,先生,我只告诉你我已经看过文件了,但我还没有理解里面的词句。杰克伯伯,我父母签字的那些文件在什么地方?”
“啊?”威姆斯比警觉地看着他,“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看看。”
威姆斯比考虑了一下,说:“我想一定放在鲁德贝克市的保险库里。”
“那好,我就到那儿去看。”
威姆斯比突然站起来说“要是你同意的话,我这就去工作了。”他厉声说,“年轻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在为你尽心尽力!在这期间,尽管你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我还是会继续履行我的职责。”
威姆斯比猝然不辞而别,索比觉得很委屈——他不是不想合作……可既然他们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能稍微再等一等,给他一个机会呢?
那天夜里,索比重新找出文件,然后给莱达打了个电话。莱达关掉电视,回答说:“亲爱的索尔,你深更半夜想干什么?”
他解释说,他想到家族的商务办公室去。“我想也许你能给我指点一下。”
“你是说爹爹已经同意了?”
“他要给我分配一间办公室。”
“我不光要给你指点,还要带你去。不过你得给一个姑娘一点时间化化妆,再让她把这杯橙汁喝完。”
路上,索比发现鲁德贝克家和鲁德贝克市里的办公室之间有一条高速滑动地道。他俩到了由一个老年接待员看管的私人休息厅。那个叫阿吉的女人抬起头来。“你好,莱达小姐!见到你真高兴!”
“见到你也很高兴。请你告诉爹爹我们到了好吗?”
“当然可以。”她看了看索比。
“哦,”莱达说,“忘了告诉你了,这位是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
阿吉一下站起来,说:“哦,天哪!我不知道是您——对不起,先生!”
事情办得很快,几分钟之后,索比就有了一间清静豪华的办公室,同时还配备了一位文静高雅的秘书。秘书用他那一连串称谓称呼他,但却希望他简简单单叫她“多洛雷斯”。这儿的墙壁里仿佛藏着无数小精灵,只要她弹弹手指,它们就会出来替她效劳。
莱达一直跟着索比,直到他正式上任时才跟他道别:“既然你一定要做一个单调乏味的混帐商人,那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她瞅了多洛雷斯一眼,“嗯,也许不那么单调?也许我应该留下来。”可她还是走了。
索比深深地陶醉在巨大财富和权力之中。企业中高级管理人员都叫他“鲁德贝克”,下层管理人员称他为“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再下面一层的人尊称他为“先生”。从他们的称呼中,索比便可以判断出他们各自的身份。
这时的索比还没有真正参与商务。这段时间里,他很少见到威姆斯比,几乎一次也没有见过布鲁德法官。可是其他方面,他想要的一切都会立即出现。只要跟多洛雷斯说一句,一个毕恭毕敬的年轻人就会敲门进来解释法律事务;再跟她说一声,另一个工作人员就会过来给他看各地、甚至其他星球上正在发生的各种与商业利润有关的立体彩色图像资料。他花了好几天时间观看这种图像,可一次也没见过实际的东西。
他办公室堆满了那么多书本、胶卷、图表、小册子、情况介绍、档案、各种各样的数据等等,连隔壁多洛雷斯的办公室也成了图书馆了。那些表示下属企业财务的数字多得要命,实在无法理解。那么多数字,加上它们之间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把他的头都搞晕了。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具备企业巨头的素质。看来,受人尊敬、进门时别人给你让路、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这些并不能包括所有的东西。被工作累得精疲力竭,却又不能享受工作的乐趣,这是为什么?当一个国民警卫队士兵容易多了。
尽管如此,做个重要人物还是不错的。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至少地位比较低。
要是老爹能够看见现在的他该多好啊。周围有那么多豪华的家具,他工作时还有一个理发师为他理发(以前老爹常常是一只手托着要饭碗,另一只手替自己梳理头发),有一个秘书为他预先拟好工作计划,几十个人争着帮他。可是在他的梦中,老爹的脸上却带有责备的表情。索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更加努力地研究那些数字。
最后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原来这个企业叫鲁德贝克联合有限公司。根据索比的理解,这个公司不从事其他任何业务,只是一家特许设立的私人投资信托公司,拥有大量财产。索比将拥有的绝大部分财产——当他父母的遗嘱得到认证以后——都是这家公司的股份。但公司并不全是他的。当他发现父母持有的全部股票只占公司股份的18%时,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变穷了。
他还发现了“有投票权”和“无投票权”的问题。由他继承的股票占有投票表决权股票总额的18/40 ,其他则由亲戚和一部分非亲戚持有。
鲁德贝克联合有限公司在其他公司也拥有股份。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有银河公司、银河承兑公司、银河运输公司、星际金属公司、三星印花税票公司(在27个星球上都有业务活动)、哈弗迈耶实验室(经营船舶航运公司,食品工厂,还有好几个研究所),表上所列公司不计其数。这些公司、信托公司、联合企业、银行等,搅成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譬如,索比知道,他从父母亲那里继承了一家六个子公司联号的名叫“霍纳斯兄弟控股公司”的一份股权,为这家公司产权的27%的44%的19%的43%的31%的18%……这一连串算下来,这份股份应该少得不值一提,所以索比也就没有去计算它。但是他父母直接拥有霍纳斯兄弟控股公司7%的股权。有的企业他只有1%的间接股权,却完全控制了企业,不过没多少利润回报。这家控股7%的企业他却控制不了——但却可以得到140倍的报酬。
索比终于明白了控制权与所有权只有一点儿关系。以前他总认为“所有权”和“控制权”是一码事,只要你拥有一件东西,不管是一只要饭碗或者一件军装,你对它们就有控制权!
各种公司的合并、分开以及部分合并、部分分开的情况更是很难搞清,所以他心里很烦。这些事情把人搞糊涂了,就像一台射击控制计算机失去了绝妙的逻辑运算一样。他花了不少工夫画了一个图表,但是没有用,因为每个企业实体的所有权都跟普通股,优先股,公债,高级管理者和低级工作人员的收益,各种名称奇怪、用途不明的证券交织在一起;有时候A公司直接拥有B公司的部分股份,再通过第三者又拥有B公司的另一部分股份;或者C、D两个公司可能互相拥有对方一点儿股份;或者有时候E公司自己只拥有一部分股份,而其它部分都是别人的资产……这些都是难以理解的。
这不是“买卖”。贸易商做的才是买卖……买进,卖出,从中盈利。可是现在却是一种规则混乱的愚蠢游戏。
还有一些事情也使他心神不安。他以前不知道鲁德贝克还可以造船。银河公司控制了银河运输公司,而银河运输公司众多子公司中的一个却在制造飞船。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感到很自豪。接着又十分担心——布里斯比上校说过,而且老爹也已证明:“最大的”或者“最大之一”的星际飞船修造商是跟奴隶买卖连在一起的。
他暗自说自己太傻了——这间漂亮的办公室与贩卖奴隶那种肮脏交易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有一天夜里,他却惊醒过来,产生了一种愤怒而又具有讽刺意味的想法:他身为奴隶时搭乘的某艘奴隶贩运船,有可能就是生满疥疮、惊恐万状的他这个奴隶的财产。
这是一个梦魔般的感觉,他设法将它从大脑中驱除出去。但一产生这种感觉,他立即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兴趣了。
一天下午,索比研究从法律部送来的一份很长的备忘录,据说是与鲁德贝克联合公司利益有关的企业的一份情况摘要。他看着看着,最后停了下来。摘要的作者好像故意想把问题弄得混淆起来。这份文件仿佛是用古汉语写的,或者萨尔贡语加上中国话,让人看得稀里糊涂。
索比叫多洛雷斯到外面去办些事情,自己双手托着脑袋思量起来:为什么,哦,为什么他没有留在警卫队?他在那里很幸福,因为他理解那里的世界。
接着他坐直身子,做了一件他一直推迟到现在的事。他给爷爷奶奶打了一个可视电话。从第一次见面以来,他们一直希望他能去看望他们,可是他不得不先抓紧时间学会工作上的事情。
索比大受欢迎。“早点来看我们,孩子,我们等着你来。”在去爷爷家的路上,这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着。这是一次奇妙的旅行。他越过了大草原、雄伟的密西西比河(从高空看下去这条大河很小)、城市和农田,来到观光谷宁静的大学城。那里的人行道上很清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