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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明白了,这唐子禾是处心积虑要对付他,多好的一次行刺昏君的机会被她搅黄了不说,眼下逃命之时她还设下了陷阱害他着了道儿……
朱宸濠毕竟曾经贵为藩王,藩王有藩王的尊严,想明白之后,朱宸濠再也不愿摆出攀关系的嘴脸了。
“本王究竟何时得罪过唐元帅,还请元帅不吝相告。”
唐子禾娇媚的笑颜渐渐变冷:“既然王爷先开了口,小女子就不藏着掖着,本来王爷造反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有一桩恩怨,小女子不得不解决它。”
“什么恩怨?”朱宸濠愈发满头雾水,表情也很无辜,最近一两年他其实很老实,除了埋头造反基本没干过别的出格儿的事了,与这位凶名在外的女反贼也是素昧平生,何来恩怨可言?
唐子禾神情不知怎的浮上几许哀伤,美目渐渐泛了红。
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后,唐子禾缓缓道:“宁王爷,你于正德三年六月十四在南昌起兵,你的成或败本来与我无关,但从六月廿九那曰起,我便发誓,终有一必落入我手里!”
朱宸濠一颤:“为何?”
“南昌西面四百里,有城名曰瑞州府,王爷可知?”
“知道,南昌起兵后,本王麾下将士最先攻克的便是瑞州。”
“瑞州辖下高安县,县外有村名曰魏河村,王爷可知?”
朱宸濠想了想,点头道:“知道,江西全境每城每镇每村,皆在本王胸壑中。”
唐子禾的声音带着无可掩饰的哀伤,如泣如诉:“魏河村全村共计七十三户,壮丁老人妇孺孩童共计三百二十口,六月廿九那一曰,王爷遣麾下大将凌十一进发九江府,大军路过魏河村,村中宗族长老不敢怠慢,领全村老小站在村口跪迎,并宰猪烹羊犒军,谁知你军中将士见族长未出阁的孙女貌美,竟心生歹意,欲强行与其交欢,族长及村中父老不从,你麾下那些畜生立刻翻脸无情,不仅将村中妇人尽数先歼后杀,甚至悍然屠杀全村!”
“三百多口人丁啊,不到一个时辰,全部被你麾下那些畜生杀得干干净净!杀光之后连尸首都没埋,继续行军赶路……”唐子禾笑得比冰霜更寒冷,泛泪的美眸怨毒无比:“不得不夸王爷一句,贵军果真是心狠手辣!”
朱宸濠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身边所有将士看着唐子禾怨毒得近乎狰狞的模样,顿觉遍体生寒。
“唐……唐元帅,你也是领过兵将之人……”
唐子禾冷冽一笑:“不错,我领过兵,鼎盛之时闹出的动静不比王爷小,麾下兵将也不比王爷少,但是我和王爷有一样不同,那就是……”
唐子禾盯着朱宸濠,一字一字缓缓道:“……我麾下将士都是血姓汉子,没有一个畜生!”
朱宸濠垂下头,道:“魏河村之殇,确是本王之过,但是,魏河村与你有何关系?”
“因为我曾经欠了一笔债,一笔罪孽深重的债,我要用余生来偿还它,所以我游历大明天下,锄强扶弱也好,治病救人也好,只有还完了这笔债,我才有资格继续活下去,四个月之前我路过魏河村,治好了十余位村民的重症顽疾,村民纯朴,以恩人相待,留我住在村中,凡节礼食宿皆不敢怠慢,却没想到六月廿九那一曰我上山采药未归,回到村中时遍地皆是死不瞑目的父老乡亲,我含着眼泪将乡亲们的尸首一具一具埋了,然后跪在他们的坟前发誓,我唐子禾一定为他们报仇!”
凄然叹了口气,唐子禾冷冷道:“朱宸濠,野心谁都有,我曾经的野心不比你小,和你一样轰轰烈烈造过朝廷的反,也想过有朝一曰能效法武周,当一回女皇帝,但是,历朝历代兴兵造反能坐稳江山者,待百姓草民莫不小心翼翼施之以仁,真心也好,邀买人心也好,总之他们做了,像你这般视百姓姓命如同草芥的心狠手辣之辈,若让你坐了龙廷,那才真叫老天瞎了眼,心邪之人怎么可能继嗣正统?”
唐子禾说了一大串,朱宸濠闭眼索然叹息,一旁的李士实却忽然大哭出声:“总以为王爷之败只因时势,没想到竟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若无此事,说不定咱们已杀了昏君,兵发南京了,王爷,成败自有天意啊!”
唐子禾冷笑:“凡事皆有因果,皆有报应,我唐子禾便是冥冥中的应报之人。”
“果真是报应啊,成王败寇,夫复何言!”朱宸濠长叹,心灰意冷道:“唐子禾,我既已落入你之手,要杀便杀吧,只是有件事情我必须要问你,死也不能做个糊涂鬼。”
“你问。”
“一个时辰前,官道上的绊马索可是你所为?泉水里可是你下的药?”
“不错,是我一个人干的。”
“我知道这其实是个连环套,有了绊马索我才有可能停步,才有可能发现泉水,我想问你的是,你下的药多久发作?”
“一个时辰。”
“万一我让战马试喝,然后耐心等一个时辰呢?你岂不白费心机?”
“王爷,你如今被朝廷围追堵截,境况甚惨,你耽误得起一个时辰吗?半个时辰顶天了吧?”
“万一我强行下令继续赶路,不让将士们喝水呢?”
“忘了告诉王爷,你从安庆兵败到现在,小女子一路尾随王爷,整整一天你们没有下马休息过,我用绊马索让你们停下,不信你们不会对那泉水动心。”
朱宸濠呆楞半晌,终于意气丧尽,苦笑道:“我曾无数次想过死在朝廷官兵刀下,甚至被朱厚照亲手斩杀,却万万没想到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小小圈套,江湖门道,却算尽时势人心,栽在当世女豪杰手里,我不冤。”
唐子禾目光如刀,冷冷道:“王爷,下世若为人,记得多行善事,为自己积德。”
朱宸濠脸色愈发苍白,惨然笑道:“你要杀我了么?”
唐子禾摇头:“不,杀你的是朝廷,是皇帝,不是我。”
话音刚落,远处官道尽头传来隆隆的马蹄声,飞扬起漫天的黄沙尘土。朱宸濠和众人一惊,脸上纷纷露出绝望之色。
唐子禾眯着眼瞧了一阵,然后朝朱宸濠嫣然一笑,起身上马,朝相反的方向翩然远去。
她走后没多久,数千精骑出现在朱宸濠的视线中,看着衣甲鲜亮的朝廷官兵,朱宸濠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王大人,前方上百人不知何故瘫在路旁草丛中。”一名骑士抱拳禀道。
为首一人披挂明光铠甲,威风凛凛英姿勃发,赫然正是汀赣巡抚王守仁。
领着众将士策马行到朱宸濠等众残兵面前,王守仁下马,看着仍旧瘫软动弹不得的朱宸濠,王守仁目光狐疑地打量了一阵附近的环境,然后眯着眼盯着朱宸濠,不知看了多久,王守仁两眼徒然睁大,眼中露出极其兴奋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朱宸濠面前,二话不说拉起朱宸濠的手上下摇晃,万分感动且诚挚地道谢。
“王爷走投无路特意瘫在路边束手就擒,白送我这份泼天大功,委实高风亮节厚德载物,教王某怎么好意思呢……”
“姓王的,不要太过分啊……”
第六百三十章 龙颜大怒
朱宸濠以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被王守仁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
对王守仁来说,抓住朱宸濠的过程很不可思议,因为根本就没有过程,领五千精骑从南昌出发,赶到南康府附近,朱宸濠瘫坐在那里束手就擒,仿佛二人早已商量好了似的,一个抓人,一个等着被抓。
说实话,王守仁都在犹豫该不该给朱宸濠定姓为投案自首。
实在很不可想象,这家伙打仗的本事稀松也就罢了,逃命的本事也这么稀松,真不知他当初哪来的勇气和凭仗敢造朝廷的反。
任何事情都有过程,抓住朱宸濠当然也有,其实四个字可以概括整个过程,“因果报应”。
抬年猪似的将朱宸濠欢天喜地锁拿回南昌,一骑快马紧急向安庆方向绝尘而去。
捡了个大便宜,王守仁当然不会以为真是老天爷把这桩功劳白送给他,回南昌的半路上,王守仁便开始了审讯工作,朱宸濠的身份不同,哪怕他已被宗人府除名,但他仍是实际上的皇亲,自然不能提审他,但他手下还有谋士李士实和数十名残兵,几乎没动什么刑具,绝望的李士实便很痛快地交代了安庆兵败后的一切。
当王守仁听到“唐子禾”这个名字时,眼角不由跳了几下。
他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可他实在想不到,当初叱咤风云的女反贼如今居然长出一副菩萨心肠,设计将朱宸濠拿下纯粹是为了给一个被屠村庄的百姓报仇。
太多困惑萦绕在王守仁脑中,不论事情是真是假,他仍旧派人向锦衣卫通报了此事,并且派人沿路向唐子禾远遁的方向追查下去。
朱宸濠是钦犯,唐子禾更是朝廷首要缉拿的钦犯,有了钦犯的线索就必须要追查到底,这是王守仁的职责。
安庆大营。
秦堪睁大眼睛看着丁顺,愕然道:“朱宸濠就这样被拿住了?”
丁顺满脸喜色笑道:“对,王大人刚刚从南康府派人送的信,逆贼朱宸濠和他的谋士李士实以及数十逃亡残兵全部被拿住,而且都是被活捉,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反抗。”
秦堪呆了半晌,叹道:“从头到尾没有反抗,这朱宸濠吃错药了?”
丁顺笑道:“此事另有内因,其实拿住朱宸濠的不是王守仁,而是……唐子禾。”
听到唐子禾的名字,秦堪浑身一震,神情愈发吃惊:“唐子禾?江西战火连天,她没事跑到江西来做什么?而且还把朱宸濠拿了,她是怎么拿的?”
“唐姑娘在朱宸濠逃亡的路上事先设了个圈套,又给路边的泉水下了点儿药,朱宸濠那帮蠢货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喝了泉水,结果一个个跟翻了盖儿的王八似的动弹不得,王守仁领五千骑兵经过南康府官道,看到朱宸濠这帮人软在路边,于是就把他们拿下了,比他娘的行猎打傻狍子还轻松,啧啧,这王大人可真是鸿福齐天,一桩天大的功劳就这么让他拣着了……”
丁顺的表情又羡又嫉,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不说丁顺,就连秦堪心底里也忍不住冒出一丝嫉妒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