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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你到了洛阳居然还是老做派!”刘仁愿无奈地摇了摇头,见李贤对黑齿常之的话丝毫不以为忤,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苦笑,不敢在昔日酒醉的时候对这番将吹嘘过多。这乍一见面,哪有这样不知上下的?
对于武将,李贤一向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好感。这年头的武将还没有宋朝那样多的限制,即使是世家子弟出身,在战场上厮混几年,自然而然会流露出几分豪爽的气息,比那些一味在官场上倾轧地文官好对付多了,尤其是像刘仁愿这样一直在外边打仗的。如果说他原本还因为族类的缘故,对黑齿常之有些警惕,那此时对方这一席话便差不多解除了他最初的防备。
“好说好说,既然是喝酒就得要痛快。刚刚太子五哥关照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去安康楼准备了。最好的西域龙膏酒和葡萄酒,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不够,我让他们到别处去搬,或者干脆就转去贤德居,如何?”
于是,三人联袂出宫,汇合了正在那里等候的盛允文,四人立刻上马疾驰,绕着洛水边上抵达了安康楼。此时天色犹早,但这洛阳赫赫有名地胡姬酒肆却已经车水马龙,只是随便一瞟,李贤和刘仁愿就看到了几个熟人,各点了点头便心照不宣地进去了。
今天是志在喝酒不在看舞,所以一进包厢,李贤就立刻命人关上门,拉下了帷幕,旋即示意盛允文坐在一边,指着他向黑齿常之介绍道:“当日幸骊山地时候,我一时兴起办了一届相扑大会,他便是那时地头名。不但相扑,骑马、剑术、兵略,他都有相当的见识,所以,趁着这次海东地事,我有意推荐他东征。”
黑齿常之一听这话便放下酒杯,一双眼睛在盛允文身上扫来扫去,显然是在衡量对方究竟有什么本事,最后干脆伸出了手腕子。盛允文瞥了一眼李贤,便顺势伸出了手去,两只手立刻绞在了一起,立刻便僵持在半空动也不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说这看似谁都没动,这两位的脸色也像没事人似的,但李贤还是从两人肩膀的颤动看出了端倪。果然,这绝对不像他们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大约一顿饭工夫,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终于松开了,黑齿常之率先舒了一口气,口中却迸出了两个字。
“厉害!”
“盛家后继有人!”
刘仁愿当初就是随驾骊山的随员之一,当然见过盛允文,此时不免感慨了一声。冷不丁想起自己表面风光下的重重隐忧,他的面色微微一变,赶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作为掩饰,一抬头却见黑齿常之笑嘻嘻地瞅着他,仿佛什么都看明白了,这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懊恼。
正在这时,隔壁忽然响起了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打仗有什么不好!男儿原本就当马上博取功名,当初高祖年间,入军伍的游侠多了,如今没有仗可打,大家都只能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别说打高句丽,就是把四夷都打一遍,大伙也是情愿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刘仁愿招兵买马,李六郎顺手人情
末唐初乃是乱世,因此时人最重英雄,游侠自是无比谓的游侠并非那种那种路见不平、市井行义的侠客,也并非舍身不望报,义过不留名的强人,彼时游侠所求的并非仗剑天下的名气,而是希望能够投身军伍,追求立功立名,搏一个封妻荫子。
这种尚武的风气自然最对李贤的胃口。此时,听得外间嚷嚷,他便朝旁边三人打了个手势,凝神细听。这年头自然没有什么良好的隔音设备,但安康楼这上头的包厢经过胡天野再三改造,也颇有那么几分阻隔声音的效果。刚刚这声音如此响亮,足可见中气之足。
“相扑大会至今已经举行了四届,除了第一届盛允文之外,后头三届的头名都补了率府亲卫,算是过了明路。既然大家都是刀口上讨生活,为什么不去从军入伍,博一个功名光宗耀祖!先头前辈的榜样都在那儿,就是一个校尉,走到乡间也是风风光光!”
这声音一入耳,李贤便笑了起来,见刘仁愿和黑齿常之也是莞尔,盛允文则是仿佛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拳头握得紧紧的。此时,隔壁的声音忽然嘈杂了起来,似乎在争论附和些什么,再也听不清楚。略一思忖,他便起身拉开帷幕推开门,挥手招来了一个伙计。
“隔壁是谁?”
那伙计不料想李贤开口就问这个,顿时有些慌张:“因着六公子说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便在这二楼,其实三楼较为清静……”
“谁问你哪里清静,我就是问隔壁那帮人是谁?”
“那是西城一群本地游侠儿,若是六公子嫌他们吵。小人可以去提醒他们一声。”
“不用了。我就只不过一问而已,用不着打搅人家。”
挥退了那个谨小慎微地伙计,李贤这才掀帘回转,笑嘻嘻地冲着盛允文点点头道:“老盛,看来是遇到你的同行了!这高句丽泉献诚一到洛阳,谁都知道少不得打仗,和你同心的人看来不在少数!”
刘仁愿是世家子。但自小尚武豪侠,结交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武者,如今麾下亲兵多半就是那么一批人。见李贤打趣盛允文,他冷不丁想到自己此次身负重任,而那些亲兵虽然骁勇善战,但年纪却已经大了,这时候,他不禁心中一动,遂瞧了一眼李贤。
李贤没注意,但刚刚随刘仁愿一起面圣地黑齿常之却领会到了这一位地意思。便对李贤笑道:“六公子,我虽然出身百济,却向来佩服英伟男儿。此处地方大。何不把隔壁的人都请过来。大家也好结交结交!嘿。六公子不会认为这些人不值得一见吧?”
胡闹的名声在外,李贤原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因此不用黑齿常之这激将法,他原本就想这么做。然而,这一位七尺大汉多上这么一说,他自然觉得有名堂了,见刘仁愿笑得尴尬,他顿时省起两人刚刚面圣,指不定领了什么任务,遂笑着点了点头。
“老盛,这游侠儿不好请,你去隔壁走一遭,把人请过来,顺带让伙计再送十几坛好酒!”
盛允文也对适才那个声若洪钟,却闻声不见人的汉子很有兴趣,此时李贤既然发话,他便起身掀帘出去。不多时,就只听隔壁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喧哗,中间还夹着起哄的声音,也不知经过了一番怎样地纠缠,盛允文方才带着一群人回转了来。
这一行共有七八人,既有身高体长的壮汉,也有人精瘦得犹如猴儿一般的,有中年人,有尚未长成的少年,竟是没一个相同的。领头的那个膀大腰圆,生着一张枣红脸,一进来眼睛一扫,立刻觉出这里的宽敞气派远胜于隔壁,登时有些惊疑不定。
刚刚盛允文来请的时候,他喝酒正喝到畅快,原本不愿意过来,因此借着就酒意提出掰腕子,结果腕力打遍西城无敌手的他竟是输了,于是便起了好奇心跟了过来。所以,一进门看到黑齿常之的身量打扮,他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用眼睛估量,那大汉也至少比自己高半个头!
刘仁愿微一点头,举手示意道:“诸位请坐。”
原本是李贤请客,但李贤知道自己地年纪,一说话必定整个穿帮,再加上今次明显是刘仁愿动心,他自是把人家推在前头,自己乐得看热闹。如今权门都有结交豪士的风气,他通过盛允文结识了霍怀恩那批人,此次就没必要再和老刘抢人了。再说,人家原本就是想着沙场建功,他抢了人也得往前线送,还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更好。
在座三人当中,黑齿常之正当盛年,
少,刘仁愿的年纪最大,盛允文请来地这些游侠自然做了此间地主人,多年沙场熏陶出来地气势毕竟不是吹的,所以众人纷纷称谢而坐,竭力收敛面上桀骜不驯地气息。
刘仁愿起了个头,李贤就不客气了,当下笑呵呵地道:“刘公刚刚听到各位在隔壁说什么愿意投身军伍搏一个富贵,一时想起了少壮情怀,所以才请大家过来同喝一杯。我想请教,刚刚那位声若洪钟的是谁?”
不用回答,他就从众人的目光所向辨别出了人。不出所料,正是那个枣红脸汉子。只见他露在外头的两只手臂纹着虎头,看上去平添几分威猛,倘若其本事和那声音匹配,刘仁愿这回就赚到了。
“小子适才狂言,不想惊扰了贵人,实在是……”
那枣红脸汉子憋红了脸才憋出了这么几个文绉绉的字,见对面三人尽皆莞尔,顿时更懊恼没多读几本书。正愁没下文可说的时候,他忽然只见那个最最魁梧的大汉仰头大笑了起来,懊恼顿时化作了怒气,一时竟忘记了对方很可能是朝中权贵,竟是倏地站了起来。
“我们都是粗鲁不文的汉子,若只是为了戏耍才把我们叫来,恕我不奉陪了!”
“谁戏耍你们了?”黑齿常之笑声嘎然而止,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会那枣红脸汉子,忽然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人家的手腕子就把人拖过来按在身边坐下,旋即对刘仁愿和李贤道,“刘公,六公子,统兵打仗需要运筹帷幄的大将,也需要冲锋陷阵的勇士,我看这人使得!”
他一面说一面瞪了那个正在挣扎的枣红脸汉子一眼:“粗鲁不文怎么了,我这中原话还是和刘公学的,至今能写的字不足百个,还不是照样打仗!打仗和打架一样,只看谁的刀锋利,谁的拳头硬,读书多少有个屁关系!”
这黑齿常之的做派还真是有些意思!李贤见那些游侠儿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干脆笑吟吟地指着刘仁愿和黑齿常之解释道:“你们不是想投军么?这位就是海东熊津都督府都督刘仁愿刘将军,这位是黑齿常之将军……”
他这话还没说完,顿时引起了一阵大哗。大唐在百济旧地上设熊津都督府,所谓的都督自然就是百济方面军的最高领袖,负责海东一方面的战事。他们原以为这些人只是普通的朝官,做梦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海东的一大将领!
重将的影响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刘仁愿这样的高品大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七个人便纷纷表示愿意投到刘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