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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中庭,到了一个明显是会见宾客的小厅堂的时候,却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
贺兰烟只叫出一个字便赶紧把剩下的字眼都咽了回去,而屈突申若自然镇定得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豪门仆役打扮的一老一少,最后莞尔一笑。等到带路的人被打发下去,她便点点头道:“老燕,荣国夫人那边有什么要紧消息让你带来?”
燕三在一愣之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也就没想到这两位会如同女主人一般出现在这里而已,要说诧异却也未必。在他想来,凭着李贤的手段,吃抹干净了一个,那么下一个也就为时不远了,再说,这位大姊头对李贤原本就是不清不楚的。
“哪有什么要紧消息,如今圣驾都到这边了,那边有皇后娘娘坐镇,外加老太太太子爷,有谁要是在那里上窜下跳,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话两女都相信,朝廷的重心自然是随着皇帝转的,虽说那边皇后太子也很重要,甚至太子还是监国太子,但李治即便不管事,终究还是皇帝。想到李贤最近忙得团团转,贺兰烟和屈突申若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嘻嘻地对燕三道:“老燕,你这回来得正好,我到时候和外婆写一封信,你就留在这里帮忙,反正外婆的人就是我的人!”
短短一句话差点没把燕三给呛死,至于那边正喝茶的阿平也忽然连连咳嗽,直到这时,上头的两女方才发现燕三还带着徒弟,顿时都好奇地打量起了阿平。可怜阿平往日虽说走街串巷见惯了世面,却从来没见过女人如此炙热的目光,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心发热,终于体会到了师傅为何被人盘剥。
原来,这世界上的女人竟是如此可怕的!
满身疲惫的李贤一回来便听说老外婆给自己送信,他正纳闷是谁,一到那小厅堂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而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赫然是万分熟悉。精神大振的他三两步冲进去,果然,那个虽然穿着一身好衣服,却仍旧掩不住满身猥琐的,赫然便是老贼头了!
“老贼头,你终于来了!”
对于李贤这一声毫不避讳的老贼头,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自然是笑得不可开交,而燕三自个却是一幅有与荣焉的表情,仿佛贼头二字是莫大的夸奖一般。而一边的阿平虽说不是第一次见李贤,却依然是兴致盎然,不停地用燕子门招牌的贼眼睛往他身上瞟。
李贤却没顾得上这老的小的怎么看他,也不啰嗦寒暄,便直截了当地道:“我手头正好有个麻烦的案子,须得你出动找找线索。没说的,老规矩,我出钱你出力。”
“贤儿,他如今可是卖身给我外婆了,随你怎么压榨,不用付钱的,这事我说了算!”
燕三原本的兴高采烈在贺兰烟这句话出口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脸色端的比苦瓜还难看。要知道,他可是足足签了三年的卖身契,这三年的时光,难道都得免费到底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死灰不死,老妈来信,却是重任压肩
为仅次于长安的天下第二大城,洛阳城中百姓虽多,少闲置的地块——说闲置那已经是比较好听的词了,要是不客气地说,那就是荒地。/ 二十余万的人口住在一个大小可媲美后世大都会的城市中,若是没有荒地,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有荒地就有荒屋废屋,有的是无主,有的则是主人懒得管理,因此除了有组织的帮会之外,其他厮混帮闲的人大多以这些地方为家,好歹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这些差役难到之处,就是三教九流管辖之地了。
根据冯子房和狄仁杰联手开出的嫌疑人名单,李贤便委派燕三前去探查。饶是如此,他自个却也难以悠闲,这一天,他和程伯虎两人就出现在洛阳冯老沙的大宅子中,先头的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他正是找上冯老沙,从而挖到了燕三这个宝贝。
如果说燕三是飞贼的头子,那冯老沙就是混混的祖宗,徒子徒孙在洛阳街面上都算得上人物,就算那些并非他管的堂口,管事的也都得买他几分面子。不过,由于这些天洛阳县衙的联合严打行动,他不得不下令一帮手下收敛,因此,对于李贤带着程咬金找上门来,他自是欢迎不尽。
冯老沙又不是傻瓜,第一回不认识李贤,但后来不会派人去查么?尤其是当燕三赫然成了人家的专用跑腿之后,他更是确定了李贤的身份——除了赫赫有名的沛王李六郎,绝对没有别人。
所以,在李贤开诚布公地说出要托付的事情,他毫不犹豫地拍了胸脯。当然,他不会愚蠢到道破李贤的身份。而顺便也大倒苦水:“六公子,程大少,如果您二人早些来,指不定立马就有兄弟记起那天地情形。这人一下子就逮住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天,只怕要有些困难。不但如此,洛阳县衙那些差役连着几天发疯似的抓人。这实在是……”
“如果不是洛阳令冯大人求上门来,你以为我会管这种事么?”
李贤见程伯虎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一副你说话我不管的态度。他只得把话头接了过来,顺便颠倒黑白,把自己置身事外:“洛阳县那些差役你不用管,这些人自有冯大人节制。只要能够揪出凶手,以后你这些徒子徒孙在洛阳的日子自然是更好过。你可别忘了,你和冯大人还算是同宗呢!”
一番话说得冯老沙眉开眼笑,李贤看似什么愿没许,其实该说地却全都说了。他冯老沙虽说有钱也有势。但有钱比得过人家富商巨贾,有势能比得上人家朝廷官员?背靠大树好乘凉,先头有程老爷子咬金护着,现在也是该找棵不会倒的大树好好靠靠的时候了!
一趟交道打下来,李贤和程伯虎便被人用背椅抬出了宅子。李贤现在算知道这地方为何如此难找了。敢情是冯老沙故意找了这么快宝地,四周小巷都是贫民窟。地上都是污泥,贵人进不来,差役没事也懒得进来。最是安全不过。就像今儿个,他愣是撇下了张坚韦韬盛允文三个亲卫,只带了程伯虎一个。
出了这地盘,护送地人便告辞回去了,而程伯虎顺势大大打了个呵欠:“咳,坐得我屁股都疼了!六郎你真是有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冯老沙也算是久经风雨的人,居然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怪不得我家老爷子临走地时候还关照我说,跟着你混有前途!”
李贤这才想到程咬金已经回山东老家养老了,细细思量,这位老爷子虽说有些老顽童似的心性,但人还真是不错,怪不得能够长命百岁。咳,老程家有这么一位坐镇,稳稳当当也是应该的!不说别的,能看出程伯虎跟他混不会吃亏,那眼光就是第一流!
他正在自鸣得意,忽然后背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回过神来的他不禁狠狠瞪了程伯虎一眼。还不等他开口,程伯虎就一把将他往坊墙的阴影中一拉,旋即指着刚刚过去的一个年轻人道:“那个人你认得么?”
李贤随眼一瞧,见是一个二十余岁身材削瘦的年轻人,面相却是陌生,那身上穿着地夏衣也颇为简单,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子弟。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他不觉更加疑惑了:“我不认得,那是谁?”
程伯虎盯着李贤片刻,忽然嘿嘿轻笑道:“若是论亲戚关系,他应该是你的表兄,只不过如今家里已经败落了。但是,要说他的姓氏,你必定是知道的,他姓长孙。实话和你说吧,他就是害得李义府被革职流放地罪魁祸首,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
此话一出,李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长孙无忌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这个名字地意义自然是非同小可,那毕
老爹的嫡亲娘舅,他自个也该叫一声舅公的。凭他老地性子,哪一天真的想起来,再给长孙家一颗甜枣也未必可知。
胡思乱想了一阵,见程伯虎还在那边张望,他便拍了拍这家伙的后背:“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小子运气好,长孙家的人几乎都死光了,他偏生却得了恩赦回京,刚开始的时候穷的什么似的,我还曾经帮过他十贯钱。”话音刚落,程伯虎便看见李贤面色古怪,登时笑嘻嘻地抱着双臂道,“放心,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没心眼的浑人,别说是他,哪家年轻人因为父母的关系被发落出去,我常常赞助几个,这事情没人往外头瞎说!”
对于这样一个回答,李贤自是不满意。盯着那双熟悉的脸看了良久,他才不得不承认,但凡自称是没心眼浑人的,其实一点都不浑,这程伯虎还真是继承了老程家的优良传统,揣着明白装糊涂,偏生大家还都相信了!
“你让我看这家伙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家伙有足够的理由痛恨一些人么?”
程伯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贤不寒而栗,一瞬间,他的脑子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上官仪也好,刘祥道也好,和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批早死的老臣都没有关系,和长孙家这种注定败落的世家也没有关系,那两个宰相都是忠于他老爹的重臣——说得不客气一点,上官仪和刘祥道就是跟在皇帝的步伐之后亦步亦趋,等闲不会有丝毫越轨。
而长孙延先是从世家贵族的顶峰摔落下来,然后又因为李义府的流放而失去了那个司津少监的官职。那可是足足七百贯,也就是七十万钱,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没有官职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生路,如今的世道指望还有人帮助长孙家,那无疑是不现实的。
“你的意思是……”
“嘿,六郎你的脑子可比我好使,这事情还要我说穿?”
李贤心念一转,立刻搭着程伯虎的肩膀往外走,走了老远还不忘向长孙延的方向投去了一瞥。他是武后的儿子,这血缘关系永远无法改变,所以,在眼下的情形下头,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动摇后位,否则别说日后的逍遥日子,就是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和程伯虎分道扬鏣,他便直奔宫中。虽然外头有了那么一座大宅子,另外还金屋藏娇在道观中养了两个绝色美人,但这些天他还是几乎夜夜宿在宫中,只是白天在读书和练武之余四处乱跑。才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