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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后退居二线之后并不完全放弃对于权力的控制,她提拔自己的亲哥哥冯熙为太傅,时刻监督皇帝的言行。做了父亲的拓跋弘怎么甘心就这么被人摆布,他对于冯太后的敬畏渐渐演变成了怨恨,决定要好好报复一下。
冯太后年轻孀居,自是寂寞难耐,她的宫中就常有面首出入,当时最为受宠的,名叫李奕,就是以前被太武帝拓跋焘处死的李顺的儿子。
李奕仗着哥哥、南部尚书李敷是几朝的旧臣,皇太后又对自己宠爱有加,很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拓跋弘对于太后不满,也把李奕视为了自己的眼中钉。
机会是不难找的。李敷在官场上的老友李担任相州刺史,收受贿赂,碰上拓跋弘严打,有人就出来检举揭发。李敷出于过去的情谊,想方设法地为李掩饰,没想到还是让拓跋弘知道了。拓跋弘就下令把李押回平城,亲自审讯,证据确凿,依律当斩。
拓跋弘有意借此做文章,并不急于结案,他派有司的执法人员向李暗示说:“如果你能招供李敷兄弟的丑事,就可以凭此免除死罪。”
李很郁闷,这是条求生之路,但李敷是几十年的老友,又这么帮助他,良心上说服不了自己,每天做思想斗争,几乎要崩溃。这时候他的女婿裴攸来狱中看望他。他就对裴攸说:“我与李敷虽说同姓不同宗,可恩情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有司的官员劝我做这种事,我于情不忍,几次拔下头簪刺死自己,解下腰带上吊,都没能死成(这就恐怕是虚伪的托词了,没有求死的决心倒是真的)。何况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李敷兄弟的丑事呢?你看怎么办好呢?”
裴攸想了想,说:“这是皇上要杀李敷兄弟,你又何必做替死鬼?我听说有个叫做冯阐的,被李敷害死了,他家里人对李敷可是恨之入骨。我帮你去问问他弟弟,一定能探听到一些李敷兄弟的罪行。”
三 拓跋弘禅位(2)
李咬咬牙,赞同了这个主意,裴攸果然从冯家收集来一堆李敷的罪证,呈到皇帝面前。同时,李的好友范檦也上书朝廷,告发了李敷兄弟所犯的三十多条罪状。
拓跋弘被压抑了好久,这还不狠狠地发泄一把。他立即以这些罪状,下令诛杀李敷、李奕两兄弟。李举报有功,得以免死,鞭笞剃发之后,发配服役,后来又重新做回了尚书的职务。
冯太后让皇帝给夺走了心爱的情人,又悲又怒,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她认定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拓跋弘忘恩负义,要是这样发展下去,将来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呢。她想方设法对皇帝掣肘,母子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拓跋弘行事刚毅果断,尤其讨厌身后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他又受了贵族风气的影响,喜好佛、道两教的学说;加之北魏境内连年灾荒,反叛也不时发生,年纪轻轻的他心灰意冷,对政治失去了兴趣。皇叔拓跋子推为人雅量仁厚,名望颇高,对柔然的战事中也立下功劳,拓跋弘就召集大臣们商量,要把皇位禅让给叔叔。
群臣一边倒地反对,意见几乎出奇的一致,认为北魏开国以来一直是父子相承,现在要是开了这样一个先例,以后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局面。何况皇太子没有任何过错,即便是要禅让,也应该内禅给太子。
拓跋弘很为难,对群臣说:“太子才只有五岁,实在太小了,朕以为还是传位给年长的子推为宜。”
老臣高允在旁边沉默了半天,一直没发话,这时进言说:“微臣不敢多言,只愿陛下上思宗庙社稷之重,追念昔日周公辅佐成王之事。”(以辅政之臣自居,这样的话也只有高允这样的元老敢说得出口。)
拓跋弘思虑半晌,只好让步,叹道:“也罢,那就让皇太子继位,诸公辅佐吧!”
北魏皇兴五年(公元471年),拓跋弘禅位于年仅五岁的太子拓跋宏,改元延兴。登基大典之上,拓跋弘把儿子抱到皇位上坐定,小拓跋宏已经泣不成声。拓跋弘纳闷,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哭呢,就问他到底怎么了。小拓跋宏答道:“代亲之感,内切于心!”意思说,我取代的是父亲的皇位,内心感到非常的悲痛。天,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说出如此让成年人折服的话语,与那个登位时狂傲不驯的宋帝刘子业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群臣上奏,尊奉拓跋弘为太上皇帝,拓跋弘接受。有意思的是,拓跋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既做过皇帝,又做过太上皇帝的人,太上皇帝的称号,也自他开始。以前刘邦给其父刘太公的尊号为太上皇,而非太上皇帝。
拓跋弘名义上做了太上皇帝,实际上与皇帝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国家大事还是要由他批示。不过平日的生活总算清闲了一些,他移居到别宫,宫殿的房椽和台阶都用天然的木材和土质,每天又找一些和尚谈经论道,一派怡然自得。升任太皇太后的冯氏对他的嫉恨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强烈了。
四 宋室喋血(1)
青州之战彻底失败后,宋明帝刘彧仅存的一点抱负也消磨殆尽。对外战争既然受挫,他只好通过对内的各种手段,重拾信心。别看刘彧人长得胖,却一点儿也不心宽,他将屠刀高高挥起,凶残地向自己的兄弟砍去。
宋文帝刘义隆的十九个儿子,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自相残杀,这时候除了刘彧以外,还有六人在世,其中九子刘昶已经投奔了北魏,做了驸马。余下的诸子之中,以八子东海王刘祎最长,若按年秩,刘彧还得叫他一声哥哥,但这个家伙品行恶劣,所以没人搭理他,成不了气候。
因为刘子业给刘祎起的外号是驴王,“驴”、“庐”古时同音,刘彧也有意戏谑他,封他为庐江王。
刘彧与其他诸王向来看不起刘祎,刘彧甚至在诏书中对建安王刘休仁明说:“那个刘祎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废物,你就是诸王里年龄最长的了。”
人们都这么想,刘祎自己不服。还别说,倒真有和他穿一条裤子、不开眼的人。泰始五年(公元469年),有个叫做柳欣慰的人要谋反,遍寻全国不得靠山,就找到了刘祎,愣是要拥立他做皇帝。大约是太渴望在兄弟们面前证明自己,刘祎便与柳欣慰一拍即合。
王爷想当皇帝,就得下点血本,他让自己的亲信找到几位还比较熟的地方官员,赏赐金银宝贝,说好一同举事。可是那些人不傻呀,知道刘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把刘祎和柳欣慰的阴谋告到了刘彧那里。
刘彧还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刘祎也敢反他,当即杀了柳欣慰等谋反之人,削了刘祎的封邑,保留他的王爵,把他迁到宣城软禁起来。过了一段时间,刘彧又让有司上道奏折,说刘祎对处罚有怨言,应该削除他的爵位,依法严惩。刘彧故意不同意,却私下里派人带了毒药去找刘祎,逼令他自杀。
过了两年,刘彧得了重病,不免思前想后:太子刘昱年方九岁,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那身后的政权就得落到几个弟弟手里了,当年自己不就是这么得到皇位的么?不行,得把这些隐患统统扫除,避免历史重演。
晋平王刘休祐为人贪得无厌,曾经一度出镇江陵,刘彧对他不放心,把他召回了建康。如此一来,看是看得紧了,麻烦也多了不少。刘休祐觉得刘彧和自己都是从小一起玩的兄弟,就没啥高人一等的地方,所谓君臣之礼不过是些表面文章而已,屡次出言顶撞刘彧,惹得刘彧极其不爽,打定了主意先把这个弟弟干掉。
明里一时找不到杀人的借口,刘彧就使阴招(堂堂皇帝都要使用暗杀的手段,可见刘宋的统治者是多么的龌龊了)。
有一次,刘休祐跟随刘彧,以及他的几名随从一起骑着马到城南的岩山打猎。天色渐暗,刘休祐有点想返程了。这时,只见刘彧的左右寿寂之等人忽然从后面围了上来,一使劲把刘休祐从马上拽了下来,一顿狂殴,刘休祐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寿寂之大叫:“骠骑将军(刘休祐的官职)落马啦!”
前面不远处的刘彧正端坐马上,一听这话,立即装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命令身边的御医前往探视。御医一看,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哪里还有救,回来禀告皇上。刘彧脸上阴郁,心中暗喜——小的们干得不错,命几名随从将尸体拉回府第厚葬。
刘休祐既死,剩下的几个弟弟更加自疑,行事无比谨慎,但即便如此也逃脱不了厄运。建安王刘休仁在刘彧即位以及讨灭刘子勋的过程中功劳最大,与刘彧的关系也最好,因此手中权力也不小,刘彧最担心的也就是他。为了不把事情搞砸搞大,他先下诏召刘休仁入宫议事,然后又故意不见,让他在尚书下省过夜。
夜深时分,刘彧派人揣上一包毒药,秘密来到刘休仁的住所。刘休仁千算万算,竟没想到最亲近的兄长对他也会来这手,不禁大骂皇帝:“你得天下,是谁在出力啊?孝武帝(刘骏)诛杀兄弟,结果子孙灭绝(其实还不是你刘休仁出的主意,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如今你又来这一套,哎,宋国的运祚哪里还久长得了!”刘休仁自尽后,刘彧下诏,说刘休仁谋反,事泄后羞惭恐惧,于是主动自决了。
杀完了刘休祐和刘休仁,刘彧又把南徐州刺史的空缺转授给了最小的一个弟弟、巴陵王刘休若。
刘彧刚做皇帝的时候,刘休若因为与一名典签闹矛盾,就把他抓了起来,向刘彧上诉杀他。刘彧回折说不杀只关,可刘休若却已经先下手把典签给杀了。刘彧非常恼火,责问他说:“要是孝武帝的时候,你敢这么做么?”把他降职贬官,后来几经周折,安置他在荆州做刺史。这次诏书下来,命刘休若顶刘休祐的缺,入朝就任,刘休若自是十分紧张。他的心腹王敬先劝他不如割据荆楚之地与朝廷对抗,刘休若表面上同意,回头就把王敬先给抓了,向刘彧禀明情况,表示自己忠心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