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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花筱翠还在忙活着盛粥,德旺抢过马勺,催促她们,“我会盛粥,赶紧忙活你们的去吧。”
待她们出去,老何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只听外头花筱翠惊叫,“儿呀,你怎么不理睬娘啊!你快把娘的肠子都要思念断了……”闻听此声,何太厚顾不得许多,把蓝花碗往桌子上猛地放下,厉声喊道:“赖五,你给我进来!”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何太厚发过脾气,这一声断喝,连德旺都有些肝儿颤。听到老何发火的声音,花筱翠知道自己失控了不再言声,赶紧带着麦收准备去了。赖五耷拉着脑袋进来,“报告,我错了,你老批评吧!”
这要不是还要执行任务,老何下来掴他几下的心思都有,“你的思想错误,一而再再而三屡教不改,我不要你了,没有你我自己照样完成任务。”老何这回真是气坏了,“你出去,站在外头反省去。出去!”
待赖五出去,何太厚放缓语气问酒馆老板,“抓紧时间说说欧阳亮。”酒馆老板低声说:“他和那英豪没有回天津,眼线报告他们去了独流减河边上的铁警大队。”
何太厚说:“他不可能扔下两个人自己回去,我要的是他们确切落脚地。”
“铁警大队队部,离这里八里地,比到火车站稍微远点。地方很好找,就在铁道大桥旁边,孤零零一个院子院墙不高,里面十来间平房。”
老何说:“你现在马上回去,盯死了独流警察所,有新的情况到这儿送个信就行,到时候我会派人跟德旺爷联系。”
酒馆老板大概也饿了,端起一碗粥,三口两口喝光出门去了,德旺突然心里不痛快起来,“老何呀,俺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让你不高兴的,可是,俺是个直性子人,咱俩也算十多年的交情了,你知道小德子的下落,不该瞒着老哥俺呀,你知道俺这病……咳,你分明拿着俺当外人嘛!”
为赖五今晚的表现,老何虽然此时的心情很不好,还是耐心地跟他解释,“老哥,我知道你为小德子的事情心里结着疙瘩,详情我仍然不能告诉你。跟你这么说吧,同志这个词儿你知道不?”
正文 六十一回神出鬼没白狐仙,时隐时现黑衣人四
德旺更不高兴了,“你是说,我不是你们的同志对不对?十多年了,俺还不是你老何的同志?你告诉俺,谁还能比俺德旺够得上同志?”一连三问,老何只好跟他说:“好吧,现在咱俩就当同志说话,你听我把话说完,就知道我把你当成嘛人了。我也不瞒你,在咱们都认识的人里面,的确有像小德子那样的同志,但是,你今天看见了,能到煎饼秃墓地密室里面去的,只有你老哥一个人。酒馆的舒老板什么人,你应该看出来八九不离十,我为什么打发他先走?因为一会儿跟花筱翠麦收娘俩说的事情,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比个例子,今晚麦收到这来,李三难道不知道吗?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敌情形势有多么严重,再说明白点,他知道今晚我要跟你老哥说的事情,他不应该知道。所以……”
德旺的脑子不是猪脑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敢再耽误他的工夫,自觉不懂人家的规矩,拦住老何,“甭说了,你告诉俺,俺能不能成为小德子那样的同志?”
老何说:“能,往后要跟赵老疙瘩和李三他们经常聊聊,看看他们怎么办事。只要老哥的心里疙瘩解开了,这个话题今天就说到这儿。我离开后遇事和乡亲们经常商量着办,古典不是容易对付的,我们必须依靠大家伙的脑筋跟他斗,才能彻底揭穿他的阴谋诡计。”
外面又传来花筱翠的声音,“儿呀,不许这样,不许这样啊!”
老何担心暴露今天的行动,跟德旺说:“让她们进来说话。”
德旺出去好一阵子,外面没有动静,但是没有人进来,何太厚心急如火欠身看看外头,“麦收进来!”麦收提着上次花筱翠买药捎回来的箱子,穿着一身出门才穿的衣裳进来了。老何不管外面的情况,抓紧时间向她交代:“这个东西认识吗?”何太厚从右手拇指上褪下一个翠玉扳指儿,麦收接过来看了半天摇摇头。
何太厚趁着屋内没有别人,接着说刚才没有说完的另一半话:“这叫扳指儿,放好,千万别丢了,到了天津……”然后附耳向她交代找谁接头、办嘛事、以及怎么联系跟小德子见面事宜,最后说:“记着,到时候一定要听那里同志的指挥,千万记住不能跟小德子过话,这不仅关系他的生命问题,而且关系到天大的事情成败。”
麦收使劲点头,“大叔,你老放心吧,俺也是在组织的人啦,不会跟赖五似的不知深浅。”
何太厚穿鞋下炕,“你爹来了吗?”
“在外头呢。”麦收说。
何太厚也该出发了,“让你爹送你们去火车站,再晚怕是赶不上这趟夜间车了。”
李三突然从门外进来,“不行,外面有人盯梢。”
老何紧张地问:“什么人,一共有几个?”李三说:“不知道,时隐时现看不清楚。”
老何跟李三耳语了一阵,李三留在了屋里,麦收陪着老何来到院内,只见赖五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花筱翠泪流两行地拉扯他,死活拉不起来。何太厚对花筱翠说:“你们娘俩的是是非非得空慢慢再说,现在我们马上出发去办大事,麦收把你婶子弄到屋里消停一下。”然后一把拉起赖五,何太厚问他:“大敌当前,为何而跪?”赖五说:“因私误公,理应下跪。”德旺跟着讲情,“孩子脑筋转不过弯来,纵然有错,也要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何太厚实在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对德旺说:“我的师弟到了,我现在会他一面,告辞了。”说罢竟自离去,德旺踢了赖五一脚,“傻小子,还不赶快跟上!”赖五拍拍屁股追了上去。
花筱翠一下子傻了,何太厚说好让自己跟着麦收去天津的,怎么理也不理这个茬,就这么走了呢?难道自己今天惹他大叔生气,变了主意了?正想追出去问问清楚,麦收一把捂住她的嘴,赶紧拉到屋里去。德旺看出这里面的门道了,扒着院墙看着外头,老何跟赖五刚走不远,果见一个黑影跟了上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三出现在身后,“德旺爷,俺送她们娘俩走后,你老屋里的灯不要吹灭,你老的灯一灭她们娘俩就走不成了。”
德旺说:“知道了,今天俺拿大刀守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你们上路吧。”
不到乡下不知道,在黑咕隆咚的深夜,一盏灯光能够多么吸引人的目光,假设旷野中有人注视着这里,这盏灯光能把眼睛望酸了。李三让他别吹灭灯光,目的在于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以便掩护他人的行动,并不是让德旺等着谁来打家劫舍,跟人家拼命。李三没工夫跟他解释,悄悄绕到窗跟翻过院墙,矮下身子迅速出村。护送花筱翠和麦收奔火车站去了。
他们这都是多余的担忧,赖五故意制造的一场风波,就是为了掩护李三的行动,即使有尾巴也让他们带走了,实际上也确实带走了尾巴。
何太厚沿着独流减河闷头匆匆走着,心里思谋刚才赖五反常的表现,就算赖五从内心还不能接纳花筱翠,也不至于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惹得花筱翠闹出动静来,他的觉悟不应该这么低呀。
独流减河沿岸,也是隔不远就有一座土牛,来到一座土牛跟前,老何突然矮下身子,顺手把跟上来的赖五拉住。前后左右观察了一番问道:“说说刚才怎么回事?”赖五不言声手指运河方向,“你老快看!”
老何定睛望去,小河子方向一个黑影闪过,登上堤岸就不见踪影了。
赖五说:“瞧你老刚才那个严厉劲儿,真拿俺当不懂事的了,俺的觉悟再低也不能在那个时候,跟花筱翠使性子呀!”
老何真诚地说:“刚才错怪你了,得空再跟你检讨,快说怎么回事?”
赖五说:“尾巴跑到前面去了,咱们走着说吧。你老忘了,在密室的时候就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可是出来追了老远没发现情况,当时俺就觉得不对头。在德旺爷屋里你老说话的时候,俺又听到外头有动静,刚想追上去花筱翠就出来了,你老想想,当时俺敢出声跟她说话嘛,她这就闹起来了。你把俺叫到屋里来,俺又怕外面那位跟上花筱翠和麦收,不得不开口说话把外面那位稳住。估计直到李三回来,那位才撤得远远的,再后来纯粹就是为了掩护花筱翠和麦收了,俺知道她们的事情比咱的更紧急。”
何太厚止住脚步,“照你这么一说,现在咱们爷俩要白跑一趟了?”
赖五说:“那也得把这出戏唱下去呀,这还看不出来吗,前面那位肯定是在警察局跟俺交手的人,不过怎么变成一个人呢?另外一个会不会跟上花筱翠她们去了呢?”
何太厚想了想,“跟上也只能跟到车站,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听你的,有鱼没鱼也要撒一网,提起精神咱们唱一出夜访铁警大队!”
刚才窜到前面去的这条尾巴,正是在警察局跟赖五交手的陈副官。当他和石头撤离警察局,陈副官心犹不甘,出城以后正想找个地界歇会,只见眼前闪过白衣人,飞入一家旅社的窗户,看样子里面有人接应。
二人在窗下守了一阵,陈副官对石头说:“你自己先行回去报告,免得欧阳巡察他们不放心,我再等等看个究竟马上就返回去。”
石头说:“你老可要多加小心,黑灯瞎火的千万不要迷路,俺去了。”
石头这是瞎操心,陈副官以他军人的本性,不论去哪儿,出发前必然把当地的地图默记在心,即使伸手不见五指,凭着天上的星星也能判定方位,甚至摸摸土坷垃都能断定东西南北,没有当过兵的不懂得这个。陈副官拍拍石头的脑袋,“放心,迷糊不了,你赶紧去吧。”现在石头也是好身手了,走夜路一点不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