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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亲眼所见!”尤七儿的口气,斩钉截铁一般,“昨日傍午,奴才在酒肆里偷听了伍大成同一个官人的谈话,便料定他们欲加害的目标,可能就是我们尤家的大恩人刘太后,就多了一个心眼儿,夜里就一直盯着他……”
“汝盯着谁?”刘娥故作没听明白地问。
“当然是伍大成!……”
“汝方才说,在一家酒肆偷听了伍大成同一位官人的谈话——吾欲知汝是怎样听的?那官人是何方人氏?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尤七儿怔神儿想了想:“昨儿白天,奴才跟伍大成一起轮休,就想到舅舅家的酒肆帮忙。临傍午时分,就见一个王府虞候模样的官人,身后跟着布衣打扮的伍大成,鬼鬼祟祟地迈进了酒肆。当时奴才正在灶房里洗菜,隔门缝儿看到了伍大成,甚感奇怪,心想:伍大成作为堂堂御厨,什么酒未喝过?什么佳肴未尝过?好容易轮到了一天休歇,不留在双亲床前尽孝,偏跑到酒肆干什么?正是伍大成这种有悖常理常情的行动,引起奴才的关注。一听那虞候模样的官人进门就先讨要方便说话的单间,就越发觉得他们此来不是为了喝酒吃饭,而是要寻一僻静之所,悄悄儿地要密谋什么事儿。于是,舅舅前脚给他们送上酒菜,奴才后脚就潜入他们的隔壁,窃听起了他们的动静。但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即便奴才将耳朵贴在墙缝儿上,亦只能断断续续、零零星星地听些片言只语。而且,光听那虞候模样的官人嘀嘀咕咕地说个不休,半天亦很难听到一句伍大成的插话。从说话内容和口气分析,那官人似在出大价钱收买伍大成,伍大成似以为风险太大,不肯答应。所以,尽管对方一再提升价码,伍大成还是瞻前顾后,忧心忡忡,不敢说一句痛快话。忽然,就听那虞候有些不悦地提高了声音:‘有句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汝这样畏首畏尾,怕这怕那,又想吃又怕烫,不像一个能干大事业的男人!人常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转眼百年即过。大丈夫若没有点狠劲,没有点冒险精神,平平庸庸,碌碌终生,那还有什么意思?况且,明日就是三月三日长宁节,这件事对汝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并无风险可言。事成之后,不仅保汝妻妾成群,荣华富贵一生,亦保汝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有一份美差。这样的好事便宜事,汝到哪儿去找啊!还有一句至理名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汝若放弃了这次机会,我敢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到那时,汝再吃后悔药,怕是亦来不及了!’”说到这里,尤七儿停了停,又接着道,“那虞候模样的官人说到这里,好长时间没再言语。大概是在察言观色等伍大成的回答吧?然而,奴才等了半天,亦没有听见伍大成的回应。倒是听到一声门响一阵脚步声,伍大成冷不丁到茅房去了。等他从茅房回来,胆子似乎大了起来。就听他好似有些生气地说道:‘要人干这等将脑袋别在裤带上的活儿,不能光拿空话漂亮话哄人,您就是说得天花乱坠,还不就是让人耳朵舒服舒服?’
“这时就听那虞候喷地一笑道:‘原来汝担心这个呀!请放宽心,一俟双方敲定了,我保证天不过午,就让汝看到白花花的上好银子。’
“奴才偷听到这里,知道伍大成已经被那虞候模样的官人收买了,至于收买他干什么?伍大成是大内御厨,他能干的事情自然与饮食攸关,与三月三日皇太后的六十大寿攸关。于是,奴才想到了皇太后的长寿面,想到伍大成可能要在长寿面上动手脚。于是,奴才吓出一身冷汗,还欲再多听一些情况。但隔壁的谈话声更小了,小到几乎难以分辨。但奴才仍贴在那里听着,直至听到舅舅响亮的送客声,奴才才悄然提前回宫,并自此刻起,一直留神暗盯着伍大成的行动。
“三月二日午夜,奴才正装作假寐,就听窸窸窣窣一阵儿响动,便偷眼儿一看,果见伍大成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蹑足潜声地踱出了卧室。于是,奴才便亦悄悄穿好衣裳,跟了出来。见伍大成蹽开脚步直奔御膳房,奴才亦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御膳房,奴才见伍大成进了和面间,心想:今日狗日的老狐狸再鬼,亦鬼不过我捉狐狸的尤七儿。于是,奴才摸黑儿走进了隔壁的房间,将一只眼睛紧贴在房门上的一个洞口儿上,透过洞口,仔细观察着烛光里的伍大成的一举一动。事实果然不出奴才所料,伍大成还真是偷着来和面的。只见伍大成将半瓢尚好的精白面粉倒进小瓷盆儿里,随后拿起一只舀水的舀子,可是,伍大成还没将舀子伸进缸里,就又鬼鬼祟祟地将舀子放了下来。伍大成的这一举动,将奴才吓了一跳——我疑心伍大成发现了我,便慌忙将贴在壁洞上的一只眼睛移开了。但当奴才再次将一只眼睛对准墙上那洞口时,就见伍大成正将一包白色粉末样的东西往白面粉里掺。这时,奴才脑际的第一个反应是伍大成要下毒;而投毒要加害的对象,正是奴才一辈子要感恩戴德的皇太后。这一陡然而至的心理反应,强烈得如同山崩地裂,奴才当时惊骇得就像一具僵尸,身不由己地猛蹦了一下。正是这猛烈的一蹦,致使奴才的一只胳膊撞落了一只水碗——只听“叭”的一声,水碗碎了;奴才胸间的那颗心,亦仿佛伴着这声碗碎的脆响,暂时停止了跳动。奴才怕伍大成听到发现了,便屏吸闭气于漆黑的夜色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是,片刻之后,奴才身后忽然划出一道亮光,就见伍大成秉烛而入,不温不火地将奴才拽到和面房里,尚未问话,就先将门窗堵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才转回来凶相毕现地问:‘方才,汝看到了什么?’
“奴才摇首:‘什么亦没看见。’
“叭!叭!两记凶狠的耳光扇在奴才的脸上:‘小杂种!居然敢暗中窥视老子的行动?’
“‘汝不能这么黑心肠!’奴才突然壮起胆子道,‘皇太后没错待我等,汝不该……’
“猝然之间,一把匕首顶住了奴才的喉咙:‘好一个小杂种!汝不是看到老子下毒了么?今日这毒,老子还是不下了。’伍大成边说边将那包毒药塞进奴才手里,接着道,‘来吧,小杂种!老子叫汝亲自下毒,明日亲自送面给那个老妖婆,叫汝眼睁睁看着那老妖婆死掉!’
“奴才挣扎着不肯。但奴才身单力薄,哪里是伍大成的对手——伍大成就像鹰捉小鸡似的,不仅强迫奴才将一包毒药倒进了面盆儿,还反拧着奴才的一只手,在面盆儿里掺和了掺和。之后,伍大成将奴才反绑起来,边和面边说:‘怎么着,不想承认投毒是不是?常言说得好:不怕不认罪,就怕证据对。汝三更半夜,偷偷钻到我和面房里投毒,又被我当场抓了个正着。这叫人证物证俱全,汝就是浑身是嘴,哪个还信汝的鬼话?’
“在伍大成长时间的折磨与威逼利诱下,奴才亦渐渐感到即使跳进黄河,亦难洗净印在身上的投毒嫌疑,便答应了对方将事情摆平的条件:三缄其口,以保自身……”
尤七儿话道至此,已是泪流满面,渐至泣不成声了。刘太后安慰他几句之后问:“既然汝已经屈服了伍大成的压力,可后来,在吾端起那碗寿面,将要入腹的时候,汝怎么又大喊吃不得呢?”
尤七儿擦把泪水回道:“奴才手拎膳盒儿一踏进宝慈殿,潜于奴才灵魂深处的那点良知,便由深及浅地渐现了。当常生端起长寿面尝用时,奴才的心仿若刀绞一般,就差点没有喊出来。当皇太后去端那碗长寿面时,奴才耳边便马上回响起了姐姐的声音:‘小弟当记牢了:今生今世什么都可以忘,就是莫忘了皇太后的大恩大德;没有皇太后搭救,姐姐早做了荒坟野鬼;没有皇太后的恻隐与怜悯,小弟恐怕还在沿街乞讨呢。姐姐的话又使奴才联想起皇太后诸多好处,使奴才意识到国家、百姓和朝廷都不能没有皇太后。我尤七儿宁愿点天灯、下油锅,死上十次百次,亦要保证皇太后不遭暗算。于是,奴才就……”
尤七儿痛哭流涕,又说不下去了。皇太后望着尤七儿可怜巴巴的瘦小身躯,不禁想起三年前的一桩往事——
一日,刘娥的銮驾正在大街上经过,忽然从大街旁的一个巷子里,飞跑出一个披头散发、满面血迹的少女。少女的身后,几个拎鞭子的打手尾追不舍。少女疯了似的冲出巷口,径直朝她的舆辇奔去。口里还声嘶力竭地高呼:“皇太后救我!皇太后救我!”
护驾的捧日营将士,岂容不明身份者靠近皇太后,便横身举槊挡住了少女的去路。孰料,少女不惧枪阻槊挡,仍是一边呼救一边猛劲前冲,全然不把禁卒们手中的长矛利剑放在眼里。少女的勇敢使横挡在身前的禁军士卒心软了下来——他们不由自主地将对准少女胸膛的剑矛举向了半空,竟将少女放了进去。然而,第一道防线后边还有第二道防线。一个手不能缚鸡的弱女子,若欲靠近皇太后的銮驾,比登天还难。就在少女欲进不能束手就缚之际,刘娥传出了口谕:“速放呼救女子驾前回话!”
此拦驾呼救的少女,就是尤七儿的胞姐尤凤仙。尤凤仙前不久刚被继父卖进青楼。但尤凤仙宁死不肯接客,自是难逃屡遭毒打。方才,尤凤仙见大街上鸣锣开道,鼓乐导驾,便猜测不是皇帝出巡,定是皇太后的銮驾经过。她便攒足力气,不顾生死地冲了出来。奔跑中尤凤仙看到了仪仗中的龙凤旗,就断定那顶轿里坐的是皇太后,便不顾一切地一边向銮驾疾奔,一边高门大嗓地疾呼着:“皇太后救我!”
刘娥停轿打坐细听了尤凤仙的遭遇,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当年被黑心叔父卖进梨香院的情景。恻隐之心便油然而生。她传来青楼老板娘,问明了尤凤仙的卖身银只有十两,便对老板娘说:“尤凤仙乃吾故人之女。本太后要为她赎身。今先让尤凤仙随驾回宫,回宫以后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