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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妃又将目光放开了去。但她的那颗心显然已不在赏景上了。她向湖岸边的船坞瞟去一眼又问:“皇上那里,不会也爽约吧?倘若两个主角不登场,光我一个配角儿,早早登场亦没戏呀!”
杨太妃一不留心,将心里想的全说出口来了。在旁边听着的几个宫女,均瞪大眼睛,不知怎么回事了。还是凤仙机灵,她凑近了说:“皇太妃请放心——皇上那里,有雪娟姑娘替您老催促着呢。况且,皇太妃是谁?您老既约了皇帝和雪娟,他们敢不心里想着嘴里念着呀?”
杨太妃相信凤仙这话。自打张雪娟六岁做了受益的伴读,她对睿智机敏、能歌善舞、面相不俗的张雪娟已是另眼高看了。后来,受益被封为皇太子,张雪娟又随去东宫住进了太子妃的寝宫以后,她就更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样,无微不至地关爱着雪娟。在她看来,雪娟和太子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小无猜;雪娟现在虽还不是太子妃,但那只是个时间问题。既然皇太后早早就有暗示,不论今日的太子妃还是明日的皇后,哪样还不都是雪娟的?但从上次与义姐的谈话中,她突然发现皇太后有征兆要改变初衷,这使她异常震惊,觉得这不论对皇帝还是对张雪娟,都是异样残酷和难以承受的。所以,自上次她们姐妹交谈至今,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如芒在背,如痈在心,总想找机会敞开心扉,同义姐好生叙谈一番,劝姐姐莫做棒打鸳鸯之事,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自己留下终生遗憾。但姐姐是什么人?姐姐是一言九鼎的皇太后,她若对姐姐板起面孔来一番论理说教,岂不是班门弄斧?圣人面前卖文章?于是,她冥思苦想想出一个招儿——让皇帝和雪娟奉陪皇太后泛舟游春,以皇帝与雪娟之间的融融之情来激发义姐心头的纯真情愫,使之不改初衷,尊重和珍惜一对少年男女之间的感情旅程,重新选择张雪娟为皇后……
杨太妃正凭栏伫立怔望远方想着心事,就听身后的尤凤仙惊喜道:“皇太妃快看,皇太后来了!”
杨太妃回身观看,果见御花园的入口处,八名太监八名宫女导引着一顶敞篷的明黄凤轿,不紧不慢朝映霞亭走来。敞篷凤轿渐近,站至亭台上一直盼望着皇太后一行的皇太妃忽然笑了。那笑容就像一朵牡丹花儿,香甜美丽,雍容华贵。
“看皇太妃高兴的!”最能取悦皇太妃的尤凤仙,指着杨太妃笑对宫女们说,“说亦难怪:老姊妹相见,分外温馨。更何况是皇太后和皇太妃这样的姐妹呢!”
其实,尤凤仙是自作聪明罢了。杨太妃是笑皇太后的那身装束。她见皇太后除了袍子是绛紫色的,其他的穿衣打扮均与她相同,便心想:难道一对心灵相通的姐妹,其穿衣打扮的嗜好亦近同?不然,皇太后为何连足下所穿靴子的样式,亦同我的一模一样?……她为自己的发现而惊喜,而凤仙却文不对题地空发起了议论。她便佯嗔地盯了一眼尤凤仙:“就汝个丫头会讨好主人——光拣好听的说!”
言毕,杨太妃不待宫女们搀扶,便要自行走下亭台。尤凤仙等宫女哪里肯依,她们蜂儿恋花儿似的拥上去,搀架着杨太妃往亭下走着。其实这样走更慢,待她们下得亭台来到亭前的平地时,皇太后的轿子便近在咫尺了。杨太妃趋步近前,未等刘太后下轿,便屈膝挽手对义姐拜了三拜:“臣妹杨紫嫣,拜见皇太后姐姐!”
刘太后咯咯笑出一串脆响:“在姐姐面前,几时亦学会虚礼儿了?”
刘太后拉住杨紫嫣的纤纤玉手,旋望一下周匝道:“妹妹约姐姐出来泛舟,缘何选定这么一个僻静所在会面?”
杨太妃意味深长地指着身前不远处那条从宫墙外边潺潺流进御花园的溪流道:“姐姐不是常教诲妹妹饮水当思源,谋事求因果么?妹妹约姐姐来这里面晤,是欲重温姐姐的教诲,先浏览来自宫外的涓涓细流金水溪,然后再泛舟翠绿湖。让我等姐妹都牢记:一碧万顷的翠绿湖虽美,它的源头却是一条不起眼的细流。”
刘太后惊奇地审望着义妹的面容,心想:紫嫣今日怎么了?口气怪怪的,表情亦不似平时那般恬静坦然。但她一时还猜不出义妹葫芦里装的何药,便装傻道:“妹妹所言极是。姐姐亦好久未登临映霞亭了,未俯瞰翠绿湖的源头金水溪了。要不今日就忙里偷闲,奉陪妹妹再俯瞰一次?”言毕,她主动挽住杨紫嫣的一只胳膊,径直向亭顶攀去。
在映霞亭极顶,杨紫嫣触景生情,忽然想到她们姐妹相倚相携,同登凤仪楼俯观皇太子享太庙的情景,便扭脸望着刘娥:“姐还记得么?淳化五年,我们姐妹同登凤仪楼俯观皇太子享太庙的风采?而今回想,好像就在昨天。”
刘娥从红墙外收回目光,轻轻叹口气:“是啊!人生如梦,世事如影。转瞬之间,几十年过去了。那时候,先帝新册为皇太子,少年英俊,仪表堂堂,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是何等的富于魅力哟!那时我们姐妹亦正值豆蔻年华,风姿绰约,国色天香,秀色可餐。可如今,我们均已是先帝之垂垂遗孀了。”
“我们姐妹垂垂老矣,可我们的皇儿……”说到皇儿,杨太妃下意识地猛然回首观看。她这一突然动作,亦引得刘太后回过头来。
“那边,是不是皇帝他们?”刘太后顿现惊讶状,指着傍翠绿湖的船坞问。
“是臣妹让他们来的!”杨太妃坦然解释说,“我约姐姐来御花园,原本就是雪娟提议的。她见皇太后太苦太累,怕损着了皇太后的健康,曾多次对我讲,叫我千万提醒姐姐:国事军事再重要,亦比不上皇太后的健康重要,求我多陪姐姐到御花园内散散心。那丫头看我老答应没有行动,前几日就又对我说:‘御花园内春光明媚,杨柳拂风,鸟语花香,碧波荡漾,皇太妃何不陪皇太后前往一游?’我对她讲:偌大的御花园,风物万千,异景纷呈,汝让我陪皇太后玩什么呀?于是,她便选择了要我陪姐姐荡舟。待我同姐姐约定了荡舟的日子以后,那丫头便又跑来对我讲:太后、太妃都上了年纪,划桨摇橹多有不便,就提出由她来替我们划船。姐姐您说,雪娟丫头这么有孝心,我能忍心拒绝她么?”
刘太后闻言,春风拂过的面上荡漾着欣慰的笑容。但她此时忽然想到皇帝,便惶然提出:“妹妹不该约了皇帝。大好的春光,皇儿一不在乾宁宫览阅朝臣们呈上的奏疏,二不去资善堂攻读圣贤之书,他来御花园,凑什么热闹?”
“姐对皇儿,亦太苛刻了吧?”杨太妃不无怨艾地说,“皇帝虽然已近大婚之年,毕竟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孩子贪玩,乃天性使然。是无可厚非的!当他得知我要陪姐姐来御花园荡舟时,就向我提出亦来尽一份孝心——要亲自登船为皇太后划桨呢。姐姐您说,皇儿难得的一份孝心,我能拒绝么?”
刘太后无奈地摇摇头:“姐真拿汝没办法!”
这时,就见湖畔船坞方向疯跑过一个内侍。内侍喘吁吁攀上映霞亭跪禀道:“启禀皇太后、皇太妃:皇帝口谕,皇太后、皇太妃所乘的画舫已经备好了,敬请皇太后、皇太妃前往登舟。”
这时,杨太妃亦正好趁坡儿下驴,慌忙吩咐小太监道:“汝去禀告皇帝:就说我们这就前去!”
内侍应声跑了回去。刘太后和杨太妃相拥相扶着走下亭台,信步朝翠绿湖畔的船坞走去……
翠绿湖的万顷碧水,在春日阳光的辉映下,波光闪闪,烁金耀银。一叶画舫在数只扁舟的护卫下,在湖心打着旋儿——左转了又向右转,旋来转去,就是不肯破水前进。这时,并肩坐于甲板之上的刘太后和杨太妃,竞相拊掌爽朗大笑,阵阵笑声竟至使她们笑出了眼泪。在笑声中,为画舫摇橹的仁宗皇帝更加面红耳赤,手忙脚乱。他手里的两只桨尽管上下翻飞交替忙活着,而他身下的画舫还是不给面子——他越是奋力划桨,那画舫越是左旋右转不肯前进。于是,通天冠下那张稚嫩的面容上,汗水在两颊上形成了潺潺小溪;特意更换的紧身窄袍,亦在不经意间濡湿了后背与前胸。见此情形,在周匝护卫着的几只太监船,竞相靠近过来,两个身轻如燕绰号猴子的年轻太监,欲纵身跃至画舫,前来代替皇帝为皇太后和皇太妃划桨,却被太后用手势挡了回去。但有两只靠近了的太监扁舟,仍是不肯离开。他们生怕画舫有个闪失,危及了皇上、皇太后和皇太妃的安全。刘太后见此,霎时面呈不悦。她站直身子向太监们乘坐的小船挥了挥手:“汝等统统退至五十步开外!”
见两只太监船离远了,皇太后这才正色对仁宗道:“皇儿将至大婚之年了。连一只小小画舫都端正不了航向,将来何以驾御大宋这只大船?”这话声音虽不算高,却异常有分量,直说得赵祯满面羞愧,顿陷窘迫与难堪之中。
这时,坐在皇帝对面的张雪娟,向坐在前甲板上的刘太后送去一个带有乞请意味的目光。见刘太后一时没有反应,认为是默允了,便慌忙起身欲接皇帝左手间的一只橹,助皇帝一臂之力。孰料,她不动皇太后不动,她刚欲动,皇太后便对她向下压了压右手,示意她稳坐下来。她不明白皇太后何以如此?但皇太后的懿旨谁敢违拗?她虽不大情愿,亦只能乖乖地坐下身来。
今日之御花园春游泛舟,虽是杨太妃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具体操持者却是雪娟——她先哄高兴了杨太妃,让杨太妃向资善堂的老师为皇帝请假,又仰仗杨太妃的金面,请刘太后高抬贵手,莫拒绝了皇帝的从游。可是,她作为促成这件事的功臣,并未受到刘太后的赞赏,相反,一上画舫刘太后便拒绝她和皇帝合作摇橹,非让皇帝独自摇橹泛舟于湖上,致使画舫旋转不前,将皇帝陷于欲罢不能欲前不得的尴尬境地。她知道这是皇太后故意给皇上出难题,自己却又难以相帮,只能无限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