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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故作反笔。副官也还大胆,忽向怀中取出手枪,拟装弹还击,不防那抛掷炸弹的刺客,竟跃上汽车,一手扳着车栏,一手用枪乱击,接着数响,那副官已受了重伤,魂灵儿离开身子,向森罗殿上,实行报到;还有一个掌机的人员,也跟着副官,一同到冥府中去;只有郑汝成已中一弹,还未曾死,要想逃遁,千难万难,看那路上的行人,纷纷跑开,连中西巡捕,也不知去向,急切无从呼救,正在惊惶万分的时候,复见一刺客跃入车中,用着最新的手枪,扳机猛击,所射弹子,好似生着眼睛,颗颗向汝成身上,钻将进去。看官!试想一个血肉的身躯,怎经得如许弹子,不到几分钟工夫,已将赫赫威灵的镇守使,击得七洞八穿,死于非命。了结一员上将。那时两个刺客,已经得手,便跃下汽车,觅路乱跑,怎奈警笛呜呜,一班红头巡捕,及中国巡捕,已环绕拢来,将他围住。他两人手中,只各剩了空枪,还想装弹退敌,无如时已不及,那红头巡捕,统已伸着蒲扇般的黑掌,来拿两人,两人虽有四手,不敌那七手八脚的势力,霎时间被他捉住,牵往捕房,当由中西谳官,公同审讯。两人直认不讳,自言姓名,叫作王明山、王晓峰,且云:“郑汝成趋奉老袁,残害好人,我两人久思击他,今日被我两人击死,志愿已遂,还有什么余恨?只管由你枪毙罢了。”谳官又问为何人主使,两人齐声道:“是四万万人叫我来打死郑汝成的。”言已,即瞑目待死,任你谳官问长问短,只是一语不发。
当下由上海地方官等,飞电京都。老袁闻知,很是悲惜,即电饬上海地方官,照会捕房,引渡凶犯,一面优议抚恤,结果是王明山、王晓峰两犯,由捕房解交地方官问成极刑,枪决在上海高昌庙。郑汝成的优恤,是给费二万,赐田三千,又封他为一等侯爵。看官记着,这五等分封,便是郑汝成开始。
小子有诗吊郑汝成道:
驻牙沪渎显威容,谁料雠人暗揕胸。
飞弹掷来遭殒命,可怜徒博一虚封。
郑汝成殒命后,隔了五六日,日本东京赤坂寓所,又有一个华人蒋士立,被击受伤。毕竟为着何事,且至下回表明。
五国警告,以帝制进行恐惹内乱为词,似为公义上起见,而倡议者偏为日本国。日使日置益氏,既与老袁订有密约,归国运动,何以日本政府,复命代理公使,严词警告耶?既而思之,各国之对于吾华,本挟一均势之见,袁氏独求日本为助,秘密进行,而英、俄已窃视其旁,默料日人之不怀好意,思有以破坏之,故必令日本之倡议警告,然后起而随之,此正各国外交之胜算也。袁政府方自信无患,而郑汝成之被刺,即接踵而来,刺客为王明山、王晓峰,虽未明言主使,度必为民党无疑。或谓由郑汝成之隐抗帝制,袁以十万金购得刺客,暗杀郑于上海,斯言恐属无稽。纣之不善,不如是甚,吾于袁氏亦云。而郑氏忠袁之结果,竟至于此,此良禽之所以择木而栖,贤臣之所以择主而事也。
第五十四回 京邸被搜宵来虎吏 津门饯别夜赠骊歌
却说蒋士立被刺东京,也因鼓吹帝制的缘故。当筹安会发生以后,不特中国内地,分设支部,就在日本国中,亦派人往,设分会。蒋士立即为东京支部的头目,信口鼓吹,张皇帝政。看官!你想日本里面,是民党聚集的地方,他们统反对袁氏,自然反对蒋士立,当下有民党少年,寻至蒋士立寓所,赠他两粒卫生丸,一丸及胸,一丸及腹。幸亏蒋士立躲闪得快,只伤皮肤,未中要害,还算保全性命。侥幸侥幸。袁总统闻汝成刺死,士立受伤,不禁恨恨道:“一下做,二不休,我便实行了去,看他一班乱党,究竟如何对待?”恐未能支持到底。正说着,忽见袁乃宽进来,乃宽与老袁同姓,向以叔侄相称,至是遂悄声低语道:“侄儿特来报告一件要事。”老袁听不清楚,便厉声道:“说将响来,亦属何妨。”乃宽尚柔声道:“各省筹办投票,已统有复电,惟命是从,独滇省没有确实复电,闻蔡锷与唐、任二人勾通,叫他反抗帝制,这事不可不防呢!”老袁道:“你有甚么真凭实据?”乃宽道:“凭据尚没有查着。”老袁不禁失笑道:“糊涂东西,你既未得凭据,说他什么!”乃宽嗫嚅道:“他的寓所,应有证据藏着,何妨派人一搜哩。”老袁道:“若搜不出来,该怎样处?”乃宽道:“就是搜检无着,难道一个蔡松坡,便好向政府问罪吗?”老袁被他一激,便道:“既如此,便着军警去走一遭罢。”当下令乃宽传达电话,向步军统领及警察总厅两处,令派得力军警,往蔡寓搜查密件。
步军统领江朝宗,及警察总厅长吴炳湘,哪敢违慢,即选派干练的弁目,会同两方军警,夤夜往搜。巧值蔡锷寄宿云吉班,蔡寓中只留着仆役,闻了敲门声响,还道是蔡锷回来,双扉一启,即有两个大头目,执着指挥刀,率众趋入,吓得仆役等缩做一团,不晓得他甚么来历。但见大众入门,并不曾问及主人,大踏步走近室内,专就那桌屉箱橱中,任情翻弄。那军警执着火炬,照耀如同白昼,忽到这处,忽到那处,目光灼灼,东张西顾,最注意的是片纸只字,断简残篇,约有两三个小时,并不见有甚么取出,只箱橱内有一小凤仙摄影,及桌屉内几张请客单,袖好了去,那时一哄而出。
仆役等才敢出头,大家哄议道:“京都里面,大约没有强盗,也差不多。若是强盗到来,何故把值钱的什物,并未劫去?这究竟是何等样人?”有一个老家人道:“你等瞎了眼珠,难道不看见来人衣服,上面都留着符号,一半是步军,一半是警察么?”大家又说道:“我家大人,并没有甚么犯罪,为何来此查抄?”老家人道:“休得胡说,我去通报大人便了。”当下飞步出门,竟往云吉班。适值蔡锷将寝,由老家人闯将进去。报称祸事,蔡锷吃了一惊,亟趿履起床,问明情由。经老家人略略说明,才把那心神按定,想了片刻,方道:“寓中有无东西,被他拿去?”老家人答言:“没有,只有一张照相片,被他取去,想便是这里的凤”,说到“凤”字,已被蔡锷阻住道:“我晓得了,你去罢,不必大惊小怪,我俟明天就来。”老家人退出,小凤仙忙问道:“为着何事?”蔡锷微笑道:“想是有人说我的坏话,所以派人往搜。”一猜就着。小凤仙急着道:“你寓内有无违禁文件?”蔡锷道:“你休耽忧!我寓中只有几张《亚细亚报》,余外是没有了。”单说《亚细亚报》,妙极。小凤仙道:“朋友往来的书信,难道也没有么?”顾虑及此,也是解人。蔡锷低声道:“都付丙了。”预防久了。小凤仙道:“你的家人,曾说将照片取去,莫非就是我的摄影?”蔡锷道:“恐不是呢,如果取了去,我倒为你贺喜,此番要选入皇宫,去做花元春第二呢。”诙谐得妙。小凤仙啐了一声,随即就寝,蔡锷也安睡了。
到了次日,起身回寓,看那桌屉箱橱中,都翻得不成样儿,仔细检点,除小凤仙的小影外,却没有另物失去。请客单原不在话下。他正想赴军警衙门,与他理论,巧值内务总长朱启钤,着人邀请,遂乘车直至内务部。朱启钤慌忙出迎,彼此同入内厅,寒暄数语,便说起昨夜搜检的事情,实系忙中弄错,现大总统已诘责江、吴二人,并央自己代为道歉。蔡锷冷笑道:“难得大总统厚恩。惟锷性情粗莽,生平没有秘密举动,还乞诸公原谅!”朱启钤又劝慰了数语,并将小凤仙的照片,取还蔡锷,便道:“这个姑娘儿,面目颇很秀雅,怪不得坡翁见赏。”蔡锷道:“这乃是锷的坏处,不自检束,有玷官箴,应该受惩戒处分的。”朱启钤笑道:“现在已成了习惯,若为了此事,应受惩戒,恐内外几千百个官吏,都应该惩戒哩。”官吏都是如此,所以国不成国。说毕,又闲谈了一会,蔡锷随即告辞。后来探听得搜检事情,实是袁乃宽进谗,并与小凤仙有些关系。原来小凤仙经蔡锷赏识,名盛一时,袁乃宽亦思染鼎,三往不见,遂愤愤道:“这个婆娘,不中抬举,你道蔡松坡年少多才,哪知他是个乱党呢。”当下越想越气,竟至袁氏前攻讦,不意落了个空,反被老袁训斥一顿。上文特揭小凤仙照片,便寓此意,但色为祸媒,不可不戒。蔡锷自经此搜查,极思摆脱樊笼,遂往与小凤仙密商。小凤仙正坐在卧室,手中执着一书,静心阅着,俟蔡锷入房,才将书放下,立起身来,问及搜检事情。蔡锷略述一遍,随从案上取书一瞧,乃是一本《意大利建国三杰传》,便问小凤仙道:“此书的内容,你道可好么?”小凤仙道:“好得很,好得很,非是文不足传是人。”蔡锷道:“作书的人,便是前司法总长梁任公。”小凤仙道:“我也晓得他,可惜我不能一见。”蔡锷道:“他是我的师长哩。”小凤仙不禁大喜道:“他现在哪里?既与你是师生,求你介绍,俾我一见。”爱才如命。蔡锷道:“我师前日,曾到天津,畀我一书,说我若往津门,应过去叙谈一切。”小凤仙道:“那是好极的了,我明日便同你去。”蔡锷听了,想:“与他说明行径,转恐漏泄机关,致碍行动,不如到了天津,再说未迟。”随即接入道:“我就同你去罢!但我师正反对帝制,明日往访,却不宜外人知道呢。”小凤仙点首称是。是晚蔡锷回寓,略略收拾,也不与家人说明,仍往云吉班住宿。
次日午前,竟雇着一乘摩托车,先给车资,挈小凤仙上车同坐,招摇过市。故意令人共睹。行至前门外面,望见一所京菜馆,便与小凤仙下车,至馆中午餐。餐毕,两人出门,不再上摩托车,竟自向市中买些食物,缓步儿行至车站。可巧车站中正当卖票,蔡锷挨入人丛,买了两张票纸,偕小凤仙趋出月台,竟上京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