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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彩儿的脸上还真有了点失落的神情。她上街的目的,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传单标语地下小报之类的东西张贴出来,因此见到街角上的电灯杆子,她都要看上一眼,可最终还是没能得到她想象中的结果。可这明明昨天半夜里小夏有了行动,不死几个日本人那才是怪事,怎么消息会封锁这么死,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呢,难道真是她误会了小夏,但她亲眼看到小夏床下那条灰色的长裤上粘有血迹呀。彩儿摇了摇头,她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阿牛拎着两个大篮子,走出几步回过头来说,二小姐,你还不想回家吗?彩儿好烦恼的样子,大声说,你吵什么吵的,一路上头都给你吵大了,问这问那,你懂个什么东西,叫你干活你就好好干,早就叮嘱过你,你是丫环,不是唐公馆的小姐。阿牛的脸上一下就僵住了,好委屈的样子,嘴里说,是呀,你命好,我命不好,下辈子再投胎,说不定我们俩就换了位置哩。彩儿好像找着阿牛出气了,她说,阿牛你就是八辈子再投胎,也是丫环命。阿牛这下可就受不了,往门前的石台阶上一下,双手抱着脸,呜呜地哭起来了。
这时有兰儿的声音传过来,彩儿呀,你好端端地欺负阿牛干什么?犯不着要这样吧。一辆黄包车停下,穿着旗袍的兰儿拎着小挎包便下了车。
彩儿瞟一眼兰儿,不想理她。
兰儿走到阿牛的身边来,劝说道,阿牛,刚才你们吵架我都听到了,是彩儿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阿牛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说,大小姐,你今天怎么回家了?兰儿笑笑,看着两篮子的菜,她说,哎呀,买了这么多好吃的菜,我有口福呢。阿牛手一指彩儿,细声说,是二小姐说要买菜,还说要庆祝一下。兰儿问,庆祝什么?彩儿在一边插上嘴,姐,你别听她胡说。阿牛的嘴巴撇了撇,不想再说话。
兰儿突然笑了起来,说,对呀,今天好像是得庆祝一下。
彩儿和阿牛怔住一下,眼睛都朝兰儿的脸上望去。
兰儿眼睛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都是家里人,我也不瞒你们了,今天一大早的,我家老余就接到电话,提着公文包就匆忙走了。你们不晓得吧,出天大的事了,特务机关的主任山田介二和护卫的四个宪兵昨夜给杀了,死在百乐门的一个交际花的家里。兰儿说话的时候,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接着说,山田的尸体还搬过了地方,悬挂在宪兵司令院墙边的大树上呢。
彩儿听罢,嘴巴半张,两眼瞪得溜圆,激动得好像喘不上气了。
阿牛问,真还是假呀,这就跟说书一样。
兰儿说,老余半个多小时前给我来电话说的,他让我回家住,这几天他和市长都有得忙了。这不,我就回家来了。
阿牛说,那就说明,江湖杀手再次重现上海滩了。
兰儿说,就是呀,简直是人间传奇。
彩儿的手在嘴巴上用劲拍动了几下,她终于可以说出话来,我晓得,我晓得这位传奇的抗日英雄是谁。
兰儿和阿牛的四只眼睛一亮,照着彩儿的脸。
彩儿立即意识了什么,她万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冲动,差点就说出了那个人来。彩儿说,其实你们也都知道,是中国人。彩儿说着话,上前两步,提出一个菜篮子,笑看着阿牛,说,阿牛,走呀,你也有得忙了。
一辆警车往巡捕房驶来,警车后来跟着一队提着枪跑动的巡捕。
警车副驾驶座位上坐着张昆,他面色严峻。后排座位上有三个人,刘大个和另一名巡捕,当中那个人的头上盖着一块黑布,黑布直拖到下身,可见下面露出的紫色旗袍和两条圆润的小腿,穿着一双紫红色的高跟鞋。
警车停下,刘大个和另一名巡捕迅速将车上的女人押解去了巡捕房。张昆点着一支烟,站在车门外抽。不一会,一辆轿车开来,下车的人是约翰逊。约翰逊看着张昆,赞赏的目光问,人真的抓到了?张昆点一下头。约翰逊说,这么快,怎么抓到的?张昆说,我下面有很多眼线,这个您就不用多问了。约翰逊说,了不起,张探长不亏为上海滩的神探。张昆认真的说,总探长,我有一个请求,在没有抓到真正的凶犯之前,抓到曲丽曼的消息,不得向外面透露,宪兵队,警察局,特务总队,太复杂了,我不想惹出更多的麻烦。约翰逊说,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审讯,我要亲自来。
曲丽曼坐在审讯室当中的椅子上,她头发蓬乱,双手抱住两肩,头往下勾着,像一只过度惊恐的小鸟。桌子那边,坐着约翰逊和张昆,还有一名记录员。约翰逊很有礼貌,端着一杯水走到曲丽曼的身前。约翰逊说,曲小姐,先喝口水吧。曲丽曼摇头,脸一直往下埋着。约翰逊又说,喝吧,喝口水,你就不会这么紧张了,找你来,只是问清楚一些情况。曲丽曼慢慢地抬起脸来,她脸色苍白,两只眼眶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神色慌乱、可怜楚楚地望着约翰逊。约翰逊温和地笑了一下。曲丽曼伸过手,接着杯子,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干。
曲丽曼好像刚从梦中醒来,她突然大声说话,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当时地上墙壁上全都是,山田先生倒在床边,他,他就那么死了,他死了。约翰逊慢声问,你不要急,当时你还看到了其他的人吗?曲丽曼说,看见了一个男人,他就站在我的床前,我只看了一眼,我怕,我怕他杀我,我双手抱着头,我往后退,我摔倒在床下,我就晕过去了。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亮光了,我怕,我出门的时候,发现门边还躺着一个被杀死的宪兵,身体和脸都是朝下的,地板上都是血,都是血呀,后来我就跑到朋友家里躲起来了,她是我的老乡,也在百乐门做舞女。就这些,我只知道这些了。曲小姐请您慢点说,不要急。约翰逊接过曲丽曼手上的空杯子,我问你,你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吗?
没,没太看清,我哪里敢看,我怎么晓得会有这个结果呀,当时我还在为山田先生过生日,就一会儿工夫,人就死了,死了。曲丽曼双手抱着脸,哭泣起来。
他们的审讯最终没有什么结果。
曲丽曼一说起昨晚发生的事,就开始神志不清,哭哭啼啼的,情绪极不稳定,她的精神显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张昆问她最近跟哪些人有过接触,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踪过她,她都是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
约翰逊很懊恼,没想到抓到了曲丽曼,案情还是不能有实质性的进展。约翰逊最后说,实在不行,就把曲丽曼送给宪兵司令处理。张昆显然不同意,他认为曲丽曼也是受害者,是无辜的,送给日本人,那是活的进去,死的出来。约翰逊看着张昆的脸,问他,张探长,你好像并不着急,我可得向上面有个交待才行啊。张昆有些脑火地说,急又有什么用,总探长,我比你更急着想知道到底谁是这起连环谋杀案的凶手。
最后张昆说,他总会有办法的,让约翰逊先去休息。
张昆回到办公室,来回走动了几步,神情有些迷惘。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办公桌这边来,抽开面前的抽屉,拿出那把雕刀来。他举着雕刀朝着窗外的光线看,看到雕刀的下部有一个小圆圈。张昆掏出口袋里的手绢,把刀上的那一块血迹擦拭干净。
他很快看清楚了,圆圈里面烙着“熊记”两个字。
第十章
在唐公馆,如果有阿牛知道的消息,差不多全天下都会知道。
阿牛在大院里跟一伙工人们叙说江湖杀手再现上海滩,那是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彩儿在一边看着阿牛,那表情好像她就是那个英雄豪杰。
六叔也知道了,六叔把山田介二被杀的事件告诉唐爷,唐爷不信。
唐爷上个月中旬还见到过山田,那是上海商会的所有理事开会,唐爷原本是不会去的,但是会长涂怀志两次派人送口信来,请他一定要参加,在商言商,不要因此得罪日本方面的人。那个会议就是山田主持的,山田要求留在上海的企业家们,认清当前的形势,端正态度,站稳立场,为建设大东亚经济圈多做贡献。其实山田要说的就是最后一句话,谁要是站在反日的立场去,那么一定会受到处罚,决不姑息。那次会议之后,唐爷是气得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他气的是在会议上大家都要举手表态,维护大东亚和平,谁敢不举手,眼睁睁地看着大家都举起手来,他也举了。
后来唐爷一想到这件事,便感觉人生受到了莫大的污辱。
唐爷想亲自证实一下,那个叫山田介二的日本军官,是不是真的死了,于是让六叔把阿牛叫到佛堂里来。
阿牛跟在六叔的身后,胆战心惊地走进来,当她看到唐爷的脸上并没有怒容,终于才透出一口气来。
唐爷问她,阿牛,你说谁死了?阿牛回答,老爷,是山田,那个叫山田介二的山田。唐爷又问她,是从哪里听来的?阿牛的身体打摆子似的抖动了几下,不敢回答。唐爷说,说吧,我不会怪罪于你的。阿牛说,我,我不敢说。唐爷微笑了一下说,说出来吧,谁说的我都不会怪罪。阿牛相信了唐爷,阿牛说,是大小姐回来说的,连同山田一起还死了四个日本宪兵,全都是用刀给抹断了脖子,这事儿二小姐也知道了。
唐爷心里就明白了,手往前挥动了一下。六叔对阿牛说,你走吧,话就到止,再不要往外面乱说了。阿牛用力点头,说声晓得了,便快步走出门去。
佛堂里一时沉静下来,唐爷手上的佛珠在指间搓出一种“嚓嚓”的声音。六叔说,老爷,要不要把大小姐和二小姐请来。唐爷说,不用,不用了。六叔又说,敢杀山田介二的人,乃世上奇人也。唐爷合掌于胸前,说道,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小夏很快在磨刀石上磨好一把雕刀,那把正手斜的刀丢掉也就丢掉了,手上这一把是他从工具房里找出来的,磨磨一样好用。小夏拿着磨好的刀回到工作室,汉清说,去吃饭吧。小夏放下雕刀,说声好。汉清说,小夏,你都听说了吗?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