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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的一半长。她喋喋不休地对我说着话,但是我已经晕得听不进去了。我惟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已经不小心掉进了宇宙间的虫洞里,莫名其妙地跌进了某种严酷的生活。
我被她领着兜兜转转地走下了一段楼梯,再往左拐,穿过一扇门,最后我发现自己突然进了一条长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门都开着。我一边走,一边偷偷朝房里看。这很容易,因为每间房都被屋顶的荧光灯照得透亮。我注意到每间房有三张床,我还闻到空气里飘着一股模模糊糊的消毒剂和婴儿粉的味道。有些人坐在床上,无所事事而茫然地朝走廊里。我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禁用梳子。一个男人一边啃指甲一边惊恐地看着我,他花白的头发乱作一团。
这时一个身穿蓝色医院长袍的老人从我们面前穿过,老态龙钟的脸憔悴不堪,背开了个很大的口子,线头耷拉着。他深陷的双颊让我禁不住往后退。
这里简直是糟透了!
我像心理助产似地深呼吸了口气,但是突然想起来这里的空气里全是细菌,于是又赶快憋住嘴。为了随时监控现在濒临恶化的形势,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佩吉。她走起路来左右摇晃,她的鞋跟已经磨得又细又糙——她似乎随时都会倒向左边。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经常走路,经常由于突发情况而跑动?是突袭、还是逃跑?
她领着我走进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四张灰色钢桌子和许多灰色的钢档案柜,房间一侧是宽达一整面墙的窗户,窗户俯瞰着住院区,那扇窗户装有网状护网,结实得能经得起一张双人沙发砸击。
佩吉把我领到一张桌子后面的女人前,说:“苏,这是纽约来的奥古斯丁,他是来报到的。”
苏从她的案头工作中抬起头,朝我微笑。她友好而精明的脸立刻触动了我,她看上去像是那种能理解我为什么终将不会在这住下的人。
“请稍等片刻,奥古斯汀。”她念错了我的名字。她忙着把一叠文件堆到另一叠上面,然后端起一只彩杯,呷了一口咖啡。那只咖啡杯上活泼地写着:勇往直前,天天快乐!
“好了么,你是奥古斯汀?”她冷不丁地把注意力全集中到我这里,她的脸上一副我能有何效劳的表情,但是眼睛却在说:“你等着吧,马上就轮到你了。”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开口:“是的,我是奥古斯丁。”我似是而非地纠正了她对我名字的发音。这是我第一次主被动不明、意识不清的行为,可以载入我的个人史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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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无以为傲(3)
她问我在机场是不是一切顺利。我告诉她说我是打车来的,她听后一脸惊诧。
“但是桃瑞丝该去接你的!”她皱皱眉,看向电话。“你等了多长时间?”她想问个仔细。
想想还是不要为这个叫桃瑞丝的找麻烦,我使出浑身解数,装作自然地撒了谎:“哦,我没有等。我还以为我得自己过来,所以就打了车。”接下来我说了实话:“这里的出租车比纽约便宜多了,真不错。”我喜气洋洋地笑着,仿佛我刚在Fortunoff店里将一副红宝石袖链据为己有。
她看着我,似乎看了很长时间。这使我不禁想,我是不是一口酒气,我好像忘了用清新剂了。
“那么,好吧,我们登记一下,把你安顿下来。”在我来得及说我已改变主意前,她把一叠表格塞给了我,还给我照了张快照(说这是法律程序),她还说我的行李得要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古龙水、漱口水……任何含酒精的东西。”
“古龙水?”我疑惑不解地问。
“哦,你可能会很惊讶,”她说,“不过,你怎么也想不到那些酒鬼在这用什么偷偷喝酒。”
我这才明白过来,不过我可永远不会喝古龙水,所以从这点上说,我还根本谈不上是个酒鬼。我实际上是来错了地方,这个地方实际上是为那些十恶不赦、连古龙水都喝的酒鬼们准备的,而不是为像我这样只是错过了全球品牌会议的普通饮酒爱好者。我拼命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她突然站起来,拿起我的包说:“我把这些拿到你房间,在你填表时让人检查一下,如何?”
这显然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不需要我回答。我垂头丧气,无能为力,仿佛在被一种与我的意志相悖的无形的力量推着走,我莫名其妙地感到虚弱无力。
我看着眼前的文件:保险表、申明、近亲状况和我的签名栏等等。我的笔迹潦草混乱。我每次签名时,笔迹都不同,我好像是个冒名顶替者,仿佛总有股疯狂的神力控制着奥古斯丁的身体,而它现在正恣意妄为地支配着他签名住入一家复原中心。
真正的奥古斯丁绝对不愿意这么做,真正的奥古斯丁会说:“能不能给我一杯血玛丽再来一点TABASCO……再把账单拿给我。”
我填完了表格,目光落在了前方窗下的档案柜上。它的顶上放着一只一次性铝制蛋糕盘,盘里盛着一块超市里卖的那种生日蛋糕,但现在已经是杯盘狼藉了—— 一块残缺不全的覆盖着一层艳红色和蓝色糖霜、绿色喷粉的蛋黄|色松糕,它看上去像是被急匆匆食客啃了好几口;又仿佛护士们在紧急事件调解间隙,抽空疯狂冲回这个房间,使劲挖几口蛋糕塞到嘴里,然后再跑回去,把那个兴风作浪的病人捆到电击治疗仪上。我想那个治疗仪就在外面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于是我暗暗留心佩吉的制服和下巴,看有没有糖霜的痕迹。
这时苏突然出现在房间:“你包里很干净,没有那些东西。你的表格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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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好了。”我温顺地说。
她瞥了表格一眼:“看上去不错。我们去你房间收拾一下吧,跟我来。”
我跟着她走了大约十五尺——我的房间就在护士台的对面,这是间“戒瘾病房”。我被告知我将在里面待七十二小时,然后再搬到一间长期病房去。这个楼层基本是V型结构,一条走廊住男人,另一条住女人,两条走廊的交汇处就是护士台。护士台有一扇配有护网的窗户,窗户俯瞰交谈区,交谈区有三张沙发和形态各异的椅子及一张大咖啡桌。家具是重木板条风格,盖着一层工业花格子呢布。家具的设计谈不上好,只是看上去很牢固。很显然扬·施拉格Ian Schragerr,精品饭店的鼻祖。和它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是扬·施拉格的话,他肯定会看一眼就掉头而走的,他会在钻进他那辆阿斯顿—马丁富兰特轿车时说,把这房子浇上汽油,烧了,我怎么可能设计出这种房子。
我的房间和其他的一样,也是三张单人床。
“我们到了,亲爱的。”苏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条折起来的白色厚绒布毛巾。毛巾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蓝色的圣经模样的书,书名叫《匿名酗酒者》。她又递给我一双纸拖鞋。“我给你五分钟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开始。”她离开时说,“哦,顺便说一下,这房间的门得一直开着,一直。”她声音里暗藏威胁。接着她又扬起嗓子,愉快地说:“待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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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无以为傲(4)
我脱下身上的皮夹克,将它挂到水槽上方镜子旁的钩子上,随后坐到床上。床单薄如纸,散发着漂白剂的味道。不是“新雨”,也不是“柠檬夏天”牌漂白剂,是那种不折不扣的医院专用漂白剂。我的床头悬挂着一幅框好的打印画。画中彩虹悬于半空,彩虹下一片沙地,沙地里有只脚印。脚印下印着一句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我站起身,朝窗外看去,窗外就是这家医院后院的地面。地面上的野餐桌灰尘仆仆,地面上烟头遍地。极目望去,我还能看到一条小河,更远处是更多的工业园区。
伊莉莎白·泰勒肯定不愿意死在这里!
我注意到房间里的另外两张床没有铺,一张床底下胡乱地塞着行李。真是无可挑剔啊。我有一个室友,并且随时面临有第二个的威胁。
“好了吗?”苏在我门口说。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
“都收拾好了?”
我点点头,我好像成了哑巴。
苏把我领到空无一人的交谈区。她解释说,其他的病人正在楼上小组活动,他们十分钟后就会下来,然后到自助餐厅吃午饭。
她指向一处貌似机场酒吧的地方,旁边是一张折叠椅。你可能会在弗雷斯诺机场的凯蒂·豪克休闲吧看到类似的地方,但实际上它是一个独立的护士台。
护士佩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一身惨白的装束使我一阵头晕。当她让我卷起袖子,给我量血压时,她笑得很不自然。当我卷袖子时,她把一只电子体温计插到我嘴里。她看着我,微笑了起来。体温计哔哔作响时她把它抽了出来。接下来,她把血压测量包裹到我胳膊上,不停地挤。她松开手,皱起眉头。
“嗯……好像有点高,我再测一次好吧?这次我要你帮我点忙。你靠后坐,眼睛闭上,放松,尽力想一些平静的事。”
我想到了一杯冰马提尼,杯中漂着一片橄榄叶。液体温柔地颤动,似泼不泼地漫过杯沿。
她又测了一次。
她一边把测压器折起来放回口袋,一边说我的血压非常高。“我会给你利眠宁做镇定用,我们不希望戒酒给你带来生理刺激,那会很危险,到时我们必须得用救护车把你送到圣·朱迪的急救室去。”
我目送她离开,去拿那药丸,我的血压一下蹿得更高。
于是我想,在这等一会儿?等利眠宁,这种被称为妈妈小助手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