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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尔恩看了看体温表:
“尸体的体温,完了!”
说完,他忘记了勃丽克在场,就恶狠狠地抓起头颅的浓密的头发,把它从小桌子上拉过来,扔在一只大金属盆里。
“把它拿出去,放在冷藏室里……必须给它作解剖。”
黑人很快地拿起盆子出去了,勃丽克的头吓得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克尔恩工作室的电话铃响了,他恨恨地把刚打算抽的雪茄烟扔到地上,走到自己的工作室去,“砰”地一声使劲关上了门。
电话是拉维诺打来的,他通知克尔恩,他寄了一封快信给他,他应该已经收到了。
克尔恩亲自到楼下去,从门上的信箱里把那封信拿出来。克尔恩一面走上楼梯,一面心神不安地扯开了信封,开始看信。拉维诺告诉他,阿尔杜尔·陶威尔装做病人潜入他的医院,劫走了洛兰小姐,自己也跑掉了。
克尔恩一脚踩了一个空,险些没跌在楼梯上。
“阿尔杜尔·陶威尔!……教授的儿子……他在这里?他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出现了一个新的、绝不肯饶过他的敌人。
克尔恩在工作室里把信烧掉,开始在地毯上来回踱起来,心里一面筹划着行动步骤。把陶威尔教授的头消灭掉吗?这他随时可以在一分钟内做到。然而,他还需要这个头颅,只须设法不让这个证据落到外人手里就行了。搜索,敌人侵入他的房子,都是可能的。其次……其次是必须把勃丽克的头颅的展览日期提前,胜利者是没有人来议论的。当他的名字得到公认的荣誉和尊敬的时候,不论洛兰和阿尔杜尔·陶威尔说什么,克尔恩跟他们斗起来总可以比较容易些。
克尔恩拿起电话听筒,打了一个电话给学会的书记,请他到这儿来商谈举行科学会议的事,他克尔恩将要把他的最新的工作成果在这次会议上展出。接着克尔恩又打了电话给最大的几家报馆的编辑部,请他们派记者来。
“必须安排一次新闻战,宣传克尔恩教授的最最伟大的发现……展览可以在三天之后举行,那时勃丽克的头在经过这番风波之后会稍微恢复一些,对于又失去了身体这个念头也会习惯一些……好了,现在……”
克尔恩走到实验室里,在一只小柜子里翻寻了一阵,找出一只注射器,一只本生灯,拿了一些药棉,一只标着“石蜡”的盒子,就到陶威尔教授的头颅那里去了。
第二十五章 “阴谋者”
拉列的小屋成了“阴谋者们”——阿尔杜尔·陶威尔、拉列、沙乌勃和洛兰——的参谋本部。大家一致认为,洛兰回到自己家里去是太冒险了。然而,因为洛兰急于想跟她母亲见面,所以拉列就到洛兰老太太那里把她接到自己的小屋里来。
老妇人看见自己的女儿安然无恙地活着,高兴得几乎昏过去,拉列不得不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在一张圈椅里坐下来。
母女俩占用了三层楼上的两间房间,洛兰老太太的高兴之中的唯一缺陷就是她的女儿的“救命恩人”阿尔杜尔·陶威尔还躺在床上,幸亏他受到窒息性毒气的作用的时间并不太长,还有他的特别健康的身体也起了作用。
洛兰老太太和她女儿两人在病人床边轮流值班。这些时间以来,阿尔杜尔·陶威尔和洛兰成了很好的朋友,玛丽·洛兰无微不至地照看着他;由于她对他父亲的头颅的无能为力,洛兰就把对父亲的关怀转移到儿子身上了,她自己觉得是这样的。然而,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使她不愿意把自己的护士的职位让给母亲,这就是阿尔杜尔·陶威尔是第一个激起她的少女的幻想的男子。况且他跟她又是在那么富于浪漫气氛——他像一个骑士那样把她从拉维诺的可怕的房子里救出来,劫走——的环境里相识的,他的父亲的悲惨的命运又给他盖上了悲剧性的印痕,再加上他本人的种种品质——勇敢、健壮、年轻——就造成了这难以拒绝的魔力。
阿尔杜尔·陶威尔用同样温柔的眼光对待洛兰,他对自己的感情很了然,而且也不自骗自地认为这种柔情只是一个病人对于关心他的护士所尽的义务。
这对年轻人的温柔的情意逃不过周围的人们的眼睛,洛兰的母亲装出一点也没有看出来的样子,虽然,她显然很赞成自己的女儿的选择。沙乌勃热衷运动,对女人一向是轻视的,他表面上嘲弄地笑着,心里着实替阿尔杜尔惋惜。而拉列则长嘘短叹,看见别人的幸福的萌芽,不由不想起安琪丽克的美丽的身体,而在这个身体上,他现在常常想象的却是勃丽克的头,而不是加苡的。由于这种“变节”,他甚至有点恼恨自己,可是他又为自己辩护,认为这只是联想作用罢了,因为勃丽克的头是无时无刻不跟着加苡的身体的。
阿尔杜尔·陶威尔焦急地等待着医生允许他下床走动的日子。可是阿尔杜尔现在还只许说话,不许起床呢,而且周围的人还负着监视这位轻举妄动的陶威尔的任务。
不管他乐意不乐意,他不得不担负起主席这个角色,听取别人的意见,自己只能发表简短的表示反对的意见,或是把大家的“讨论”归纳一下。
讨论有时是非常激烈的,尤其是拉列和沙乌勃更使讨论特别炽烈化。
怎样对付拉维诺和克尔恩呢?沙乌勃不知为什么选中了拉维诺做他的牺牲品,他想出了对他来一个“暴徒式的袭击”的计划。
“可惜我们没有来得及把这个狗东西杀死。他是非消灭掉不行的。这个狗东西的每一口呼吸都使土地受玷污,非等我亲手掐死他,我才甘心。你倒反而说,”他转向陶威尔激昂地说,“最好是把一切交给法院和刽子手去办,要知道,拉维诺亲口对我说过,当局是听他操纵的。”
“那是当地的当局。”陶威尔插了一句嘴。
“等一等,陶威尔,”拉列也插了进来,“说话对你有害。你,沙乌勃,说的也不对头,拉维诺我们随时可以跟他算账,眼下我们最近的目标应该是揭发克尔恩的罪行,找到陶威尔教授的头颅。我们无论如何必须打进克尔恩的房子里去。”
“可是,你怎么打进去呢?”阿尔杜尔问道。
“怎么打进去?嗨,就像橇门贼和小偷那样嘛。”
“可惜你不是撬门贼,那也是一门不那么容易学的手艺啊。”拉列沉吟起来,后来在自己额上拍了一下。
“我们找日昂来打短工帮一个忙。要知道,勃丽克因为我是她的朋友,把他的职业的秘密透露给我听了。他将会受宠若惊的!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不是出于贪财而去撬开人家大门上的暗锁的。”
“假若他并不是那么不贪财呢?”
“那我们付他钱好了。他只消给我们打开一条路来就行,在我们叫警察之前,就可以从舞台上退出,至于叫警察,我们当然是要叫的。”
就在这时,他的热情被阿尔杜尔·陶威尔泼了一盆冷水,他低声而缓慢地说起来:
“我认为这一切安排在目前都是不需要的。克尔恩想来一定已经从拉维诺那里知道我在巴黎,而且参与了劫走洛兰小姐的事。这就是说,我没有理由再隐姓埋名,这是头一点。第二,我是……陶威尔教授的儿子,因而,像律师们所说的,我有法定权利去办理这件事,去要求法院调查,搜查……”
“又是法院,”拉列绝望地挥了一下手,“法院的拖拖拉拉把你一缠住,克尔恩就乘机脱身了。”
阿尔杜尔咳嗽起来,胸痛使他禁不住皱起眉来。
“你话说得太多了。”坐在阿尔杜尔近旁的洛兰老太太关怀地说。
“不要紧,”他抚摸着胸口回答,“这马上就会好的……”
这时候玛丽·洛兰不知为什么非常激动地走了进来。
“这里,请看看吧。”她一面说,一面把一张报纸递给陶威尔。
在第一版上用头号铅字印着:克尔恩教授的轰动一时的发现
第二个小标题——用较小的铅字:展览复活的人头
在这段新闻里报道了克尔恩教授明晚将在学会里做报告。与报告会同时,将有起死回生的人头展出。
以下还报道了克尔恩的工作历史,列举了他的科学著作,以及他所做的一些杰出的手术。
在第一段报道下面刊登了一篇由克尔恩本人署名的文章,文章里概括地叙述了他使头颅——先是狗头,后是人头——复活的实验经过。
洛兰紧张地忽而注视着阿尔杜尔·陶威尔脸上的表情,忽而又注视着他从这一行移到另一行的目光,陶威尔一直保持着外表上的平静。直到念完时,在他脸上才出现一丝苦笑,但随即又消失了。
“这难道不令人气愤?”当阿尔杜尔默然把报纸还给她时,玛丽·洛兰叫道,“这个流氓一个字也没有提起你父亲在这个‘轰动一时的发现’的全部工作里所起的作用。不行,我绝不能置之不理!”洛兰的面颊红得像火烧似的,“克尔恩为了他使我所受的罪,为了他使你父亲、使你、使那两个不幸的头颅为要被他复活而遭受的没有躯体的痛苦,必须受到惩罚。他不仅要到法庭受审,还要在公众面前作答复。若是让他庆祝他的大功告成,哪怕只有一个钟头的工夫,也就是最最大的不公平了。”
“你打算怎样呢?”陶威尔低声问道。
“破坏他的胜利!”洛兰激昂地回答,“出席学会的报告会,公开地当着克尔恩的面宣布他是杀人者,罪犯,强盗……”
洛兰老太太可真着急了,现在她才明白她女儿的神经受刺激到什么程度。母亲头一次看见自己的温顺持重的女儿这样激动。洛兰夫人竭力想使她平静下来,可是这姑娘好像没有看到周围的一切似的,她浑身燃烧着愤怒与渴望复仇之火。拉列和沙乌勃惊呆地望着她,她的激昂,她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