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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说,快点快点,快放我走,我憋不住,要尿裤子了。”
据说小快手有车之前,也没受过交通工具的罪。上了公共汽车,她要想坐着,车上总是有座位的。因为她呼吸急促,不住地小幅度地做些振胸动作,装得马上要呕吐,无人不及时腾让临窗的位子。
就像舒琪以三级片起家,无敌小快手早年化名写过都市Xing爱小说。在畅销书领域,一定要注意肉体优势,长江后浪推前浪,比的就是最后谁最浪——任逍遥非常注意前人和旁人的创作,笔底文字总是领先一步。别人写了师生之间的“性”,那种“忘年交”,任逍遥的就更邪乎:老阿姨对小童男。人家写了浴缸里激|情四溅的Zuo爱,她就把刺激镜头挪到了富豪室外的游泳池,或是月夜下的海滩。
小快手任逍遥说,不要对他人风格向往,不要轻易服气,不要听评论家胡说八道——他们对有尾巴的说没有尾巴的利索,对没有尾巴的说有尾巴的潇洒。虽说小快手的身份也是新锐酷评家。她能骂你是狗屁文章,还能跟你做狗肉朋友。
当然任逍遥也写拍人马屁的文章,如果她的说法作数,她朋友中的好几位都跻身大师之列,载入史册了。受邀频繁,无敌小快手四处游走,对当场风光吹吹拍拍,她白吃白住白玩,西藏,云南,连美国都去了哩。我说:“你黑了心吧?恨不能上趟厕所都给人留下表扬稿——拍马屁拍出节奏,拍出习惯了。”
“别那么当真,”任逍遥告诫我,“拍马屁戴上手套就得了,效果一样,还不直接接触。”
我喃喃自语:“离肛门那么近,怎么能保证不脏手呢?”
第六章
无敌小快手任逍遥(3)
认识无敌小快手的时候,正好是我和小猜的便秘工作室开张周年纪念。一年来,生意寥寥,进项薄寡。主要是我的问题,小猜受了我的连累。我张不开口谈待遇,搞着搞着,就成了义务劳动。不是时运不济,就是头脑缺弦。其实朋友之间的帮忙可以,但要事先讲得一清二楚,不能做了好事就像应该的,不能让别人拿自己当傻瓜。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冒充傻瓜,还乐呢,没想到自己是真傻……糊涂蛋都爱在家里挂一条“难得糊涂”的字幅。笨蛋如我,总是把人情和业务,公和私,利益和荣誉,等等等等,全搅在一起,搅得像猪食,谁看了谁恶心,吃不下去。无敌小快手任逍遥简直像个榜样呈现在我面前,她怎么能埋下一粒种子,博收一麻袋粮食呢?
我参加的策划会,说得口干舌燥,只享受到一包袋泡茶;任逍遥却弹无虚发,每每都是背着小黑包,去领大红包。她把掏心窝子的真经都告诉了我们。
任逍遥说:“电视台请你,如果第一次不支付策划费,就意味着永远不支付策划费。不给钱,你就一言不发,翻白眼,抠指甲,绝不开口。一旦红包送上,你就一把夺过麦克风,立即口若悬河。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你有主意,但不一定愿意告诉他们。你要明白,对于他们来说,不给钱的劳动基本等同于不会受到尊重的劳动。你必须为你的劳动标价,他们才会珍惜。”
惟有通过收费,她才能让他们有所珍惜——任逍遥指点的路线,近于妓女原则,是自尊心如我的人难以接受的。
“你是既没有当表子的胆量,又没有立牌坊的气魄。”任逍遥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膀,“我劝你换个思路,把当表子当作立牌坊的事业来做。”
也许任逍遥的理论有所吸收,我一方面拿准备充分、主题严肃的素材进行纯文学创作;另一方面,把兴趣低下的散碎余料收集起来,投奔稿酬优厚的南方专栏。用小猜的话说,这是最好的又当表子又立牌坊的办法:大的木料做牌坊,小的木料打张床。
我和小猜相互勉励,虽然暂时在行动上还不能完全落实,至少要在意识上提醒自己,该喂狗时就喂狗,该打狼时就打狼,而扯缠不清,必贻害无穷。所以任逍遥把我们的“便秘工作室”引荐到尹导演的晚会剧组时,首次见面,我们略一迟疑,就忍着脸红谈到了报酬。
进入剧组,刚开始我的情绪有点受挫,因为讨论方案,我非坚持片尾出现演职员表的时候,不要正常滚动字幕,而要独具形式美感——先整个黑屏,全部的字都一起出现横杠;停一下,再一起出现笔画里的竖杠;再停一下,再一起出现撇;一起出现捺;最后点上点——等于观众最后才知道演职员的名单。我自鸣得意的创意,把那个不认识我的副编导气得够呛。他逢人便说,剧组来了个有病的唯美主义者,她希望放屁都能押韵。
不管怎么样,小猜和我总算拿到了便秘工作室创办以来最及时的最丰厚的一笔佣金。我们立即找个异国风味的餐馆犒劳了自己,她买了一套兰蔻护肤品,一件性感的泳衣。我早就看中一条设计古怪的长链,挂在毛衣外面,有种慵懒而逍遥的味道。我们初尝放弃羞怯的好处,相顾而笑。失去的只是脚镣,我得到是一条项链和整个世界。
第六章
无敌小快手任逍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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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请任逍遥远赴北京郊外的云栖山风景区度周末。夜晚坐在无人的河边,水流湍湍,明月高悬。把脚丫子泡在水里,任逍遥领受着我的好意,并许诺说,有一天,她会请我坐飞机头等舱。
任逍遥为什么能无往不胜?从她的叙述中,再次能发现和王有蹄在经历上的某种近似。当然任逍遥城市出身,在北京胡同里长大,比王有蹄见识的世面多多了。但幸福是个对比值,而不是绝对值——相貌和家庭都平平偏下的任逍遥,在姹紫嫣红的同学们中间,如此不起眼,像棵矮小的狗尾草。
我相信逆境对人的塑造和培养,倘若那是个敏感而聪慧的人,所谓逆境,只具备象征性就可以,不必真的狂风骤雨。任逍遥没有仔细讲述过自己的成长历程,我是从其他地方看出点眉目的。
任逍遥妈妈家现在住的房子挺大,随着胡同里最早那批的拆迁,她们家在院子里见缝插针加盖的小厨房、小厕所、小煤球屋,全都物超所值地折算了新面积。但住在大房子里,无敌小快手和她哥都有了令人羡慕的白领收入,她们家里依然混乱不已。
任逍遥的妈忽然爱美起来,比她还积极地搽口红,每天早打剑晚跳舞。任逍遥喜欢老人端庄,运动项目最好是太极拳。小区前面集结着拆迁后搬至此处的老太太们,一片寒光闪闪,都跟妖婆似的。吃完晚饭,逍遥妈一抹嘴,急急地跑到立交桥下的空场子里,学跳交谊舞。有次我们路过立交桥下,看见汽车租赁的场地旁边,集中着中年以上的这群舞迷。他们中的高手或初学者,煞有介事地独自旋转,一只手臂高高扬起,另一只,轻挽空气中虚拟舞伴的腰肢。我们看到了逍遥妈提到的那位中年寡妇,永远穿着像跳西班牙舞那样铺张的裙子,转圈时扫荡一片。我也看到了逍遥妈。任逍遥和她的母亲长得非常非常像,完全是个翻版——就是说到她这辈,在原有的不良基础上,任逍遥并无什么提高和进展。逍遥妈正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苦练探戈。不知道是初学还是天赋欠佳,逍遥妈小心翼翼,活像探雷的工兵,随着老头子嘴里“嘟嘟”的口头音乐伴奏,斜斜伸出她的一只脚。她妈忙得滴溜转,哪里有时间收拾屋子。逍遥妈保持的优良品德就是什么都舍不得扔。当季的与过季的衣服都堆在床头和凳子上,五斗橱的每个抽屉都塞满破了小洞却不舍得扔掉的丝袜。
任逍遥妈的节俭,似乎也在佐证她物质条件受到限制的青春时光。无敌小快手任逍遥凭自己的智力和能力吃饭,她不占别人便宜,也不被别人占便宜,从来收付两讫。
想起有一次任逍遥半夜给剧组开说明会,我们看到茶几上摆了半箱盒装牛奶,也没问,拿起来就咂咂地喝。任逍遥突然停下话题,转脸对剧务说:“这箱牛奶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呢。”我烦她半夜开会,还损了她两句:“大家注意,不要再随便喝了,这是任逍遥小姐个人的奶。”任逍遥不高兴,因为她在这方面确实弱项。不像我们剧务,一直被建议去做牛奶广告,她是一个天然的穿E型罩杯的女性,在靠吃冬贮大白菜长大的六十年代孩子中脱颖而出——她做牛奶广告,给人一种鲜明的借喻效果。任逍遥呢,不像个在胸怀方面能有所奉献的人。
第六章
无敌小快手任逍遥(5)
说到这儿,我顺便讲讲剧组里的另一个剧务。任逍遥比较正常,她不抠门,也不慷慨。而那位,姓平,我们管他叫平总管,那才真是百里挑一的吝啬鬼。新鲜,我没见过这么漫画状态的人,原来吝啬和经济基础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紧密。平总管虽说谈不上富裕,可实在不至于像他表现出来的夺泥燕口,削铁针头。
平总管长了一张仿佛被平底锅袭击过的出奇的扁脸。平总管的姐姐大学毕业留京,在政府机关做公务员。平总管从山东临沂辞了中学老师的职位出来,先是向姐姐借住了她已经不住的一间宿舍。那栋楼是八十年代初建的,外观残旧,楼板极薄,隔壁的拌嘴声不绝于耳。平总管也有了额外收获,楼上的夫妻一云雨他似乎就得跟着共振,属于吃不着肉、干闻味儿的。“那时候,我的家属还没来北京。”平总管向我们诉苦时说道。我顶受不了他说“家属”,这个词儿经他一说,好像是跟家畜、家禽同级的。岂止家属这个词,刚来北京时,他是那笨得特别搞笑的人,据说经常口误,吃饭要餐巾纸,他隔着几桌大喊:“小姐,给我们来两包卫生巾。”他还把饮料单上的“初吻奶茶”看成“初夜奶茶”,什么眼神呀。
后来平总管本事挺大,把家属接来了北京。一咬牙,买了东郊的一套三居室。为了这一百出头的平方米,他欠下一笔债务,包括他姐的。“刚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