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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冲到他面前,扳住他的肩膀,急道:“怎不干我的事?你喜欢的是我,怎能娶了旁人?!”
“你别在那里自以为是!我没有,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夏生如被蝎子蜇了一口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咬牙推开阿紫,“更何况、更何况……纵是不相干的人,总好过你万倍!”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夏生一步步后退,想到过去种种,眼中隐隐浮出泪光,“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如果有可能,真的宁愿未曾相遇……总好过,如今对这妖孽不知是怎样的感觉,在胸口间郁结成块,驱散不得。
阿紫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夏生,面无表情。半晌后,才黯然道:“你真的要我走?”
夏生听到他这么说,泪水顿时从脸颊上滑落,哽咽着重重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走。”阿紫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再管你的事情。只是,我三百年一次的天劫将至,离不得芊红,且容我在柳府来往些日子。往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说完,妖狐便化做一道冷风,消失在夏生面前。
阿紫在时,夏生还硬撑着。但看着他骤然消失,又说出各不相干的话来,夏生再按捺不住心中莫明酸楚难过,慢慢弯下身去,脸上不自觉地显出脆弱神情,泪水点点从眼角溢出——不愿如此,却无法抑止。
阿紫却并未走远。
他隐了身形,就站在屋子的角落里。将夏生的脆弱与挣扎,尽收眼底。
轻轻眯起漆黑上挑的眼睛,阿紫嫣红的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个得意笑容。
嘿嘿……看起来,欲擒故纵这招,果然有效。
想夏生一个十几岁的人类,怎斗得过他这历尽三百年世事的狐妖?
终于,有扳回一程的感觉。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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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过去,终于即将到了夏生成亲的时候。
这段时间里,夏生私下里买了些朱砂黄纸,画了符备着对付阿紫。但阿紫竟真的遵守诺言,再没来找过他。
心底,不知怎地有些恍然若失。
就要成亲。不知那女子丑美愚贤,但好歹总是要相伴自己一生的人,须好好看待。夫人给的那些结婚用具礼物虽贵重,却始终不是自己的心意。
这天傍晚,夏生出了柳府,去街上金店取定做的一对龙凤金钗。到了那女子过门的时候,好做见面礼。
他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织锦香囊,里面装着叠成三角形的驱妖避邪符。
上面所画符咒,是他所知道最厉害的一种,不仅仅是驱逐,而且妖物鬼魅靠近必伤。
他就要成亲,不能再给阿紫和自己任何机会。
“公子行行好,小叶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公子行行好……”
沿着车马人流渐稀的街道走至半途,有个五六岁的女孩伸出小手,拉住了夏生的衣角,声音稚嫩地哀求。
小女孩虽然衣裳破烂、脸色青黄,却面容秀丽,而且不像平常所见的乞丐那般污糟肮脏。说话间,左颊不时浮上个圆圆的酒窝,惹人喜爱。
夏生定了定神,笑着摸了摸小女孩子的头发,将身上零散的十几个铜钱全部塞进她小小的手中。
“谢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好人有好报,必有后福!”小女孩捧着一把钱,连连向夏生鞠躬道谢。
一个铜钱可以买两个烧饼。这十几个铜钱,对她来说无异于一笔巨大财富,怎能不喜出望外。
夏生微笑着挥挥手,看她伶俐轻巧地转过身,朝街道对面的烧饼铺跑去,心中有些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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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太多可怜人。毕竟自己能力有限,能为她做的,也到此为止。
刚要迈步,继续往金店的方向走去,却忽然看到左侧忽然行来一辆疾驰四乘马车,就要撞上那娇小的身躯。
小女孩吓得怔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手中的铜钱,撒落得到处都是。
夏生来不及想什么,朝小女孩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推出那片危险区域。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即将来到的剧烈撞击。
谁知,身后一股冷风掠过。再睁开眼,只见自己已经滚到马车一侧,堪堪避过此劫。
疾驰的马车并未停留,带着烟尘远去,转瞬无影无踪。
“这位大爷,你怎么了?”小女孩子稚嫩的声音在夏生身旁响起。
他怔怔地侧过头去,刚想告诉她自己无恙,却看到小女孩站在一个全身紫衣、倒在地上的男人身旁。
那番话,并非对夏生所说。
夏生看着这一幕,眼内渐渐浮上泪水。
紫衣男人却挣扎着撑起身子,左手掩住半张脸,凶狠地一把推开小女孩。
成股成股的鲜血,沿着他的指缝往下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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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见此情形,被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远。
夏生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走向紫衣男人,全身不可抑止地颤抖着:“阿、阿紫……”
他眼睁睁看着鲜血从阿紫的指缝中如细细水流般淌落,在地上汇成一个小水洼,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胸口酸楚堵塞得如此鲜明。
“不要过来!”阿紫看着他朝这边走过来,脸上却现出惊惧的神情,拼命地往后退缩,朝他挥着右手。
呜……早知道触碰到驱妖符,会受这么重的伤,那时就不会事到临头想都不想,扑上去推开他……痛得快要死了。特别是左眼,如针扎火燎般。
阿紫挥动的右手掌心处,皮肉翻卷,血糊糊的一片,似烧伤又似擦伤。
夏生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抖着手,将腰间锦囊中的符咒掏出,扯成碎片。
看着红黄相间的符纸碎片,被风吹散了一地,阿紫才长长吁出口气,总算放下心来的样子。
阿紫虽然外表狼狈,声音已经恢复到从前的霸道凶狠,却又带上些赌气埋怨:“不是画了避妖符防我么?不是说好,桥归桥路归路么?还不快滚!”
夏生垂下眼帘,几颗泪水从眼眶中滴落,砸在地面上。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不声不响地扶住阿紫,将他遮住半张脸的左手轻轻拿下,查看伤势。
一道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自阿紫的左眼角一直划到颧骨下侧。他微微上挑的半睁左眼,蒙上了层灰白色雾膜,竟是已经瞎了。
阿紫用仅存的右眼,望着夏生哆嗦的唇瓣,和沿着他清瘦脸颊滑落的泪水,只觉一阵喜悦。就连左眼的伤,都不太觉出疼痛了。
夏生在难过,是在为他难过……受的这些痛苦,似乎也没有太划不来。
这算是,狠狠的扳回一程,还稍微有得赚吧。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夏生咬住痉挛的唇,艰涩地开口。
以狐狸三百年对人类的观察经验,再明白不过——眼前这种情况,最有利于达到目的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你不用内疚,也不用管我的死活……反正,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
阿紫推开夏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留给夏生一个很潇洒忧郁的背影。
嘿嘿……这回怕你不内疚一辈子?
但他在地上蠕动了半晌,硬是没站起来。
真是丢脸。也真是,被那道符伤得太过厉害。力气和法术,一样都使不上。
到了最后,只能现出狐形,让夏生抱着离开。就算如此,仍不忘一路口吐人言,哼哼着亡羊补牢:“我可没让你救……所以,今天这份情还算你欠着我的,要还哦……啊哟哟哟,好痛好痛……”
生怕,这场痛白白受了。毕竟,再没办法找到这样好的机会,也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幸好,偷偷地去观察夏生,发现他的泪水,不停地沿着眼角溢出。应该是,还在内疚。
阿紫有点放心。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泪水,胸口会有点,酸涩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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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生带着阿紫回了柳府后,寻了些金创药和干净棉布条,替他上药包扎。
他没有勇气面对,阿紫为救自己左眼瞎掉的事。尤其那些严重的伤害,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阿紫既然没有问起,他便只是替阿紫处理了伤口后,将受伤的左眼和右手用布条包扎好,又替他准备了饭菜茶点。
此时,已经是深夜。
阿紫放下手中茶盅,摸摸饱胀的肚皮,只觉得一生中从未吃过味道如此好的饭菜点心,从椅子上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对着夏生笑道:“我去芊红那里一趟,待会儿便回。”
“阿紫,你以后不要再去芊红那里了。”夏生垂下眼帘,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有这样做……才能既补偿他,又不至害了芊红吧。
“怎么?”妖狐显然会错了意,眯起露在外面的右眼笑着,“你放心,我只去一会儿。再说,我和她终究处不长的,等避了天劫……”
“……我助你避天劫,不要再去找芊红。”夏生望向阿紫,目光坚定澄澈。
阿紫怔了片刻,走向夏生,执起他的右腕,将他的手掌心朝上,声音表情蓦然严峻:“避天劫,必寻福寿禄三全的人,雷霆烈火方不敢降。夏生,你看看你的掌纹,是福薄禄轻,只有寿纹稍稍重些……你若护我,可知会受到何等苦楚?”
“更何况,若你中途承受不了放弃,你我便一起神形俱毁。你认为,可以冒这个险?”
听完这番话,夏生怔了怔,却依然坚定的点头:“我可以。”
不这般做……胸中翻滚不散的痛苦内疚,又如何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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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般做……胸中翻滚不散的痛苦内疚,又如何止歇。是的,待到助他避过天劫,便算补偿了他,再两不相欠。
想到两不相欠这个词,夏生胸口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
阿紫沈吟著,心中一面狂喜,一面担忧。
喜的是,夏生居然肯为他身犯雷霆,显见得已经十分在乎他。忧的是,那些雷霆烈火,夏生如何能承受得住。
自己安危暂且不提,想到夏生要熬过天劫所带来的剧烈苦楚,也舍不得。
说起来,终究芊红那边要保险些……反正夏生也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天劫时间,还是暂且先瞒著夏生,和芊红往来好了。
“依你便是,我不会再去找她。”阿紫打定了主意後,对夏生笑著回答得流利畅快,顺手摸了一把夏生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