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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处别院去。约了几个人谈事情。”他淡淡的说。
可见我刚才的问话已经是僭越了,我还怎么能不怕死的继续去问他约了什么人,谈什么事情。
一路上无话。只知道马车一直在向西而行。
终于停了下来,他先跳下车去。轻寒扶了我下来。我正站在一处看上去不是很大的院落前。
再细看两眼,我定在那里几乎迈不出步子。
这就是把我砸死的破四合院。我在三百年后,死在这里。
大概是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他转脸来看了一眼四合院,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头吗?”
我紧了紧衣服,出门的时候走的急,连斗篷也没有披一件。
“没什么。”我忽然开始有点参不透这一切了。
进了院子,他立刻把我和轻寒打发到了后院。他自己径直向一个书房走去。
在后院,我一眼就看见了把我砸死的墙,突然想,要是我现在把这堵墙拆了,那我是不是就不会被砸死了?
站在墙根下,我看着阴霾的天空,心里害怕起来。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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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处房子也是有人照料着的,以备主人的不时之需,所以并没有什么不便。
他晚上的时候回了房间。也不多说话,只是笑了笑,说:“不想问什么吗?”
“不想。”我铺好了床被。
“爷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我行了个礼就要出去。这里我呆着不舒服。总是想到自己死在这里,鬼气森森的,我心里非常不好过。
他拉过了我的手,微笑起来,说:“你不知道最好。我带你来,你是有福气的。”
他靠在床上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也是心不在焉的。
“怎么净是我在说呢?你也说些事情。”他感觉到了我的冷淡。
我想了想,说:“那就给爷说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王,他有个后,谁知他的后对他不忠。他便将他的后给杀了。但他从此不再相信女人。他每天娶一个后,第二天一早就将她们杀了。”
我看了看他的神色,他非常平静的听着,于是就接着讲下去。
“宰相对这个事情非常忧心,他的女儿见到父亲忧心,于是就主动嫁给了王。晚上的时候,她就给王讲一个故事,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住,王想听到故事的后来,在第二天就没有杀她。于是她天天这样,王就一直没有杀她。直到过了一千零一夜,她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王终于醒悟了,就和这个聪明的女人白头到老了。”
他听完了故事,轻笑起来,说:“你从哪里听到这样的故事的?”
我反问:“爷不喜欢?”
他蹙了一下眉头说:“不是。故事倒是别致的很,只是那个王,杀人杀得太厉害了。”
我倒松了口气:“可他手里握着生杀大权不是。”
他不再说什么,伸手在我身上摸索着,我主动的含住了他的耳垂。
“你怕什么?”他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我。
我的喉咙深处已被不断上涌的气息填满,只能发出一声呜咽。
不,我什么也不怕。
几天之后,我回想起那一晚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阴霾的天空,安静的院落。男人和女人,一千零一夜。
平常而诡异。
小楼
千金愿买小楼笑。
小楼是最近声名雀起的名妓,卖艺不卖身。相貌是一等一的,但也不是逼人的绝色,据说她胜在一片鲜活天然,没有半点风月场上的伎俩习气,浑然天成的小女儿姿态,讨喜异常。有人写诗赞道:“小楼一笑春风漾,回转低泣百物殇。”再加上她歌能裂石,舞似魔天,很快就成了王孙公子争相追逐的尤物。
这些是我后来打听出来的。
三月底是福晋的生辰,因为是二十岁的整生日,所以就办得很热闹。前一天宫里就赏了东西,德妃又有旨意说是正日子的时候让福晋不必进宫,就在自己府上玩得痛快些。
正日子那天府上摆了酒席,搭了戏台,因为这家最大的老板不喜欢听戏,所以一般大户人家都养的戏班子这府上竟然没有,还是从外面请的戏班。
胤禛也请了他的几个兄弟一起来吃酒听戏。
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几个人都长什么样子,过年的时候虽然走动频繁,但是人太多,根本没机会看见。但今天也是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因为女眷们都是坐在内侧,和男宾是隔开的。
戏是好的,我却欣赏不了。我自小爱听戏,不过仅限于越剧和黄梅戏,京剧会让我有肝胆具裂之感。国粹自然是好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形成京剧,唱的不知是昆曲还是秦腔,我是受不了那份闹哄哄。
“真是气煞我——————呀————————————————”武生在连翻了十几个跟头之后喊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
“好!!好!!!!”下面一片咋咋呼呼的喝彩。
我吃了几杯酒,本来就有些烧,被这么一吵,心里更是堵的慌。前面的福晋,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九福晋,还有几个侧福晋都听得兴高采烈,不时还品评一下。我是坐不住了,反正我坐的也后,又不想凑到前面说笑话讨她们的好,更何况白天磕头已经磕的我有造反的心了。
于是悄悄起身,想在园子里逛逛。
轻寒扯了扯我的衣角:“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您已经上了三次茅房了。”
我示意她禁声,低声说:“我自己走动一下,坐久了怪难受的,你不必陪着我了,难得有戏看,你就在这里看戏吧。”
园子里的下人今天也懈怠了,因为主子们都在听戏吃酒,又无事可做,不少人就在玩牌,没人理会我,我也不理他们。
这园子我平时也逛了不少,但今天好像走得特别远,走到了一处我没见过的假山下面。假山上是一坐气派又不失精巧的亭子,亭子建的高,我怕上了亭子会引人注意,于是就在假山上坐了休息。
晚风吹过来,酒意尽消,我惬意了不少。
抬头细细打量这个亭子,我看清了题名是“吹香亭”。没想到他也会喜欢这种香侬艳软的名字,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这么好笑?”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了起来。
八个女人共享的那个丈夫来了,很不幸,我是其中的八分之一。
我尽量最快最优美的站起来,转身,蹲下:“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他抬抬手,示意我站起来:“说说看,笑什么?”
我本来消散的差不多的无名火现在又被他撩起来了,我是想造反,无奈的是我是他的八分之一,他却是我唯一的经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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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爷的话,我只是在这里吹了风,觉得心里惬意,所以笑了起来。”我慢吞吞的说,万一这名字是他取的,字是他题的,我说出来不是找死吗?
“你总是这么垂着头,不累吗?”他说。
我只好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他那双黑的不见底的眼睛,似笑非笑,含着一点嘲讽。
“我在这里半天了,怎么会不知道你笑什么。”他的脸色红红的。看来也是喝多了来吹风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丝丝说不清的情绪。我只好说:“那四爷以为我在笑什么呢?”
他看我不怕死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好笑,就冷笑了一声说:“无非是笑这吹香二字不入耳。”
我再无说辞,只好盈盈一拜,款款道来:“奴婢方才确实在笑这吹香二字过于香软浓艳,但是仔细一想,这世间之事,相生相克,也许浓艳到极致,反而觉得雅致。就象这吹香,应该是取自姜夔诗,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
他眼睛闪过一点狡黠的光彩,说:“你能自己悟出来,自是最好。省了我花唇舌,皇上的意思必定是好的。”
“皇上?”我没想到这原来是皇上赏赐的。
“是啊,皇上。这假山和亭子都是皇上赏的。你刚才还坐在假山上,这假山是让你坐的吗?”他一边说,一边登上亭子。
“那四爷还不是在踩皇上赐的亭子?”我笑着说。
他回头见我还站在下面,说:“呆在下面做什么,上来。”
“这假山是让人看的,亭子才是让人坐的。看你有时候清楚,有时候又糊涂的可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这亭子上的风景更好,正好可以看见淡溶溶的月亮。
“你说的姜夔的诗也是好的,不过圣上取的不是这个意思。武元衡的诗你知道么?春风一夜吹香梦;梦逐春风到洛城。这是皇额娘生前爱念的诗。”
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说的皇额娘是他的养母佟氏,也明白他想说又说不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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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
春风一夜吹香梦,梦逐春风到洛城。”
我只是站在他身后轻轻的背着这首诗。那个喜欢这样安静的诗的女人想必也是安静如斯的。谁是她的春风?她一生又花了多少力气去追?
然后我们对坐无语。远处的戏台灯火映得这里忽明忽暗,一个青衣凄清的声音被风远远的送了过来,时间从此静谧,天上人间莫辨,不知今夕何年。
“四哥躲在这里到底被我们逮住了!”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惊得我和他惊慌失措的对视了一眼。
看着他茫然若失的样子,我有些好笑,不知道他神游到哪里去了,自家兄弟找过来也这么惊慌。
几个人都上亭子,只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说:“老十,扰了四哥的雅兴不是?”
这应该是八阿哥,有着圆润的声音,如银子般动听,难怪会迷倒一大批朝臣。
我正准备给这几个阿哥请安,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