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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春,中组部秘书长武竞天安排我去胜利食堂拜师学艺。
中组部的胜利食堂紧靠延河,向南进延安北门,向东过了延河就到杨家岭。厨师培训班开课那天,武竞天来胜利食堂讲话:“本来这里是个饭馆,为什么叫‘胜利食堂’呢?因为大家做饭做菜的工作,也是为了抗日战争的胜利!
“为了支援我们的抗战,延安来了许多国际友人,全国各地来了许多文化名人、科学家和医学专家。我们要为他们搞好服务,让他们吃饱吃好,为抗日战争的胜利贡献力量。
“他们这些人见过大世面,要吃些高级菜,你们要会做,认真向沙师傅、刘师傅学习,既能做西餐,又能做中餐。”
武竞天又对三位师傅说:“你们几位辛苦了!这十几个青年同志交给你们做徒弟,把你们的真本事交给他们,我替中央首长先感谢你们了。”
沙师傅约50岁左右,身材矮胖,曾经周游列国,他负责教授西餐的制作方法。刘占国师傅40岁左右,河南人,负责传授中餐的方法。白案师傅刘志贤精于各种烧饼点心。王鑫是胜利食堂的管理员。
从洗菜学起,练刀功,泡发海参、鱿鱼干和蹄筋;还学西餐的沙拉和牛排。中国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在哪儿都有影响,沙师傅叮嘱我们,用刀切葱花,不可以直刀断切,要斜刀切,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多讲。
沙师傅其实对中餐也很有研究,常常讲一些中餐的理论:中国菜的品种和风味是世界第一!中国菜讲究色泽、口味、火候和艺术!
在胜利食堂学徒的几个年轻人自我感觉学到了不少本事,相互之间看不起了,沙师傅借用一个传说,教育我们几个徒弟……
从前,有三个师兄弟,学徒三年,互不服气,你争我吵闹作一团,给他们烧了三年火的老灶工,在旁说了话:“你们谁也不要吵吵,我说一个鸡蛋卧果汤,你们弟兄三个人谁能做出来,谁的本事就最大……这个鸡蛋汤哇,生鸡蛋磕开,甩到热水里,鸡蛋不能起飞絮,要像煮熟了的鸡蛋那样,外皮光溜溜的。”师兄师弟三人说,那有啥难的。轮番上灶,使出吃奶的力气,鸡蛋甩进开水里,就凝出来一片片飞絮。三个徒弟都败下阵来。只好说,我们谁也别争了,学了三年厨子,还不如一个烧灶的火工,老老实实再学三年吧……
沙师傅精通中餐西餐,能讲俄语法语和英语,是个人物。
胜利食堂制作西餐,没有面包渣,把馒头晒干碾碎,代替面包渣。西餐的“沙糕”,以鸡肝鸡心鸡胗鸡脯肉为馅,调入大葱大蒜香油味精,抟成圆丸形状,粘裹馒头渣入油锅,沙糕外色金黄,又软又香。据沙师傅讲,在美国半个美元买一只沙糕。还有一种泡糕,洋芋蒸熟轧成泥糊状,兑入白糖,包入白面皮中,下油锅慢火缓炸,类似中国的炸元宵。
胜利食堂的“焖鸡”最有特色,先用盐、酱油、糖、花椒大料把生鸡腌好,再上大屉蒸熟,从蒸屉中取出整鸡,外皮抹香油,风晾一个时辰。萧三、萧军、吴玉章等人最喜欢吃“焖鸡”了。
一只鸡蛋,沙师傅能做出两道特色菜。不要弄碎蛋壳,只取出鸡蛋黄,再把肉馅丸子塞进去,蒸熟鸡蛋后,剥去蛋壳,再用荤汤煮一煮,就是“荤蛋”。剩下的蛋黄兑上糖和油,拼命打熟,名曰“三不沾”,不沾筷子,不沾盘子,不沾牙齿。沙师傅传授的“三不沾”成了延安的名菜。
沙师傅的技术让我们佩服,就问他:“师傅,您这手艺在哪里学的?”
沙师傅说:“要说这个,可就没边没沿了。”
“没边没沿,这话怎么讲?”
他就滔滔不绝给我们讲述起来……
“我啊,先讲一讲去苏联吧,那是听到他们宣传中国革命成功了,就像苏联一样,不缺吃不缺穿,人人都过上好日子。我想去看个真假究竟,就跑到苏联去了。苏联人果然不缺吃,不缺穿,但在社会平等方面,打人骂人也是天天可见。我在苏联呆了一年来的吧,学习一些俄式大餐的制作方法,又去了法国。法国跟苏联社会外观没有多大区别,也是不讲平等,打人骂人,强奸妇女,这样的坏事也是天天发生。一年以后,我又乘船去了英国,英国社会更糟,像我们中国一样,有钱有势的吃喝嫖赌,在饭馆里打人掀桌子,大街上讨饭的乞丐成群,饿死的人天天可见。在英国,我住了两年,学习西餐技术。
“后来,我找中国大使馆,大使馆的人问我:“你还想去哪个国家?”我说:“人家讲美国好嘛,我到美国去看看。”大使馆给我发了一本护照,从美国上岸一看呀,咳,跟苏联一样,也是没有饿死人的,穷人有救济,每人一天发给面包和牛奶。其他方面,就跟英国法国一样了。我想,老这样四处游荡,这里呆一年,那里呆两年,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干脆就在美国呆下来吧。一呆就呆了八年之久。这八年里,我不仅学了西餐,也把我们中国的中餐教给美国人,一天我当徒弟,一天我当师傅,就这样住了八年。小日本也一天天猖狂,侵略了我们东北,还要侵占华北、灭亡我中华。我一看必须回国参加抗日。先回武汉老家吧,刚一进家门,“芦沟桥事变”就爆发了。武汉的街面跟十多年前一个样子,饭馆里吃饭的除了军阀资本家耀武扬威,就是地痞流氓横行霸道。
为了抗战胜利,学习做饭做菜(2)
“有一天我拾掇江鱼,从一条大鱼肚子里挖出一只金戒指,卖了一小笔钱,心想走吧,找地方抗日去!1937年从武汉出来,坐船到重庆,又乘汽车经成都到了西安,一路见闻,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天天吼抗日,打倒法西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在西安小旅馆里,有一个客人看《新中华报》,借过来读一读,才知道了延安,知道了共产党八路军才是真正抗日的。我立即从西安乘汽车到了延安。共产党收下我,给我开个饭馆,一是招待外国朋友,二是教你们厨师技术。”
每逢宴会,胜利食堂就赚大笔款子,沙师傅准许我们这班徒弟喝一点点白酒。师傅喝上一口酒,满面红光,大讲“酒经”。他说:“国外最高档的是‘鸡尾酒’……”
有人插话:“鸡尾巴也能做酒?”大家就笑。
沙师傅说:“你们不懂,才觉得好笑。鸡尾酒是用各种水果与高级白兰地酒混合调配而成的,这个知识你们要懂,将来遇见大场面才不会闹出笑话。鸡尾酒里的水果有菠萝丁、鸭梨块、桃片、杏肉、樱桃、芒果、荔枝、桂元、洋桃等等,等等,讲究一个搭配,将来我们占领一个大城市,我给你们调配一次鸡尾酒,让你们见识见识……”
“在美国,我和美国人一起研究,把各种葡萄酒、白兰地、各种颜色的酒互相混合,调出的混合酒,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既不像葡萄酒,也不像白兰地。”
“我和美国人还研究改进啤酒的浓度和味道,美国的啤酒像白干酒一样,浓度高,一喝就醉人,我们把啤酒的度数降下来,味道提上去……”
我问沙师傅:“啤酒是什么样的酒啊?”
沙师傅说:“啤酒里有一股气儿,夏天喝了解暑,你要是‘上火’感冒,喝两瓶啤酒,上床睡一觉,第二天感冒就好了。”
大家对啤酒很感兴趣,都追问啤酒是怎么制作的。
沙师傅说:“把大麦发了芽,再混合啤酒花这种草药,一起发酵,就制出了啤酒……可惜延安不具备这些条件,要不然,我们胜利食堂可以开一座啤酒厂,能赚老鼻子钱啦!”
“我在美国教他们拔丝樱桃、李子、苹果等等,只是拔丝葡萄没有教他们,替咱们中国留了一手。现在,你们几个人都会拔丝了,只是拔丝葡萄我要专门讲一讲,如果有客人点这一道菜,你们谁也拔不了。
“我临从美国回来,美国人拥抱我。这个请我吃饭;那个请我喝酒;还请我看戏。我对看戏不感兴趣,舞台上不是光大腿,就是光膀子的女人。”
作家萧军吃“王八”
我除了上灶操刀抖勺之外,也参加轮流值班跑堂。
延安有名的萧三夫妇、萧军夫妇、马海德夫妇、苏联的阿洛夫医生是胜利食堂的常客。
那天,该我跑堂儿,萧军夫妇来了。我引着他们进了里屋的“雅间”。萧军要了一份红烧牛肉,五只烧饼。我按沙师傅的规定,从大锅了舀了一铁勺红烧牛肉,又加三块牛肉,摆在桌子上。
萧军夫人看看盘中的牛肉:“我们经常在这里吃呀,以前这个量要大呀?”
我说:“一份菜,有菜勺子管着,少不了!”
萧军不高兴了:“我看这个菜份量少。”
萧军嗓门高,我的嗓门也不低:“我看这个菜份量不少!”
萧军喊:“得了,这个菜我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我端起红烧牛肉就走。
沙师傅从灶房里慌忙出来,拦住我:“怎么了?我听你们说话的声音这样高呢?”
我说:“我也不认识这个客人,嫌我盛的红烧牛肉少了,不要了。”
沙师傅说:“你来,你来,跟我进去看看。”萧军夫妇俩坐在条凳上正呼呼生闷气呢。
沙师傅满脸堆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先生、萧太太来了。你们点了什么菜呀?”
萧军回答:“我要的红烧牛肉,你看看这盘牛肉。”
沙师傅连连拍打自己的脑门儿:“怪我,怪我!不怪这个小李,我没有交代清楚,我给你们拿去。”
沙师傅端过盘子,去灶上添了牛肉块,萧军夫妇笑了。
萧军说:“咳哟,老沙呀,你在这里,我就说一说,你们这个红烧牛肉,要一份吃不够,要两份吃不了……改一改,量大一点,多收一点钱。”
沙师傅配着笑脸:“好说,好说……我这个徒弟呢,年纪小,不懂事,请萧先生萧太太多包涵,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