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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
宋:一些孩子,一块住,一块吃饭。
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过人大的武斗,他就是没看过,至少他也听其他的孩子说过。
艾:《革命时期的爱情》里面写过,自己家住的房子被改造成了一个铁蒺藜,用的武器,从竹矛时代进入铁器时代。
王:确实武器在不断地演进,一开始是用矛,然后,无论清华北大,都是把书来做护具。因为书也不是很重。他们把西藏放牛的投石器都引进了。人大的红卫兵还从外校请了一个投石专家。
艾:在小说里,就是个小孩,小说的主人公。
王:我记得一清二楚,那个人拿来给我看,有这么一个东西,可以包一个石头,然后两根绳子,一根绳子长,一根绳子短。一根握在手里,然后把这个东西甩出去,可以甩出去很远。
艾:两个楼对着打,人都在楼顶上打,还是对着窗户打?
王:对着人打,窗户都堵成枪眼,像堡垒的枪眼。我就听他们讲,有一次,有一个人不慎把手露在窗户外头,一块大石头扔过去,4个手指头马上碎了。
艾:人大的学生也很野啊。
宋:哎,那时候,你在哪儿呢?
艾:我在武汉,不过也来过北京。见毛主席啊。
宋:小波,大炼钢铁他也写一写,其实大炼钢铁时候他还小。
艾:小平你说小时候你跟着小波,他去看蚂蚁,看蚂蚁喝水?
王:马蜂。有一天中午,###的人,大家中午都睡觉,下午上班。天很热,妈妈也让我们都睡觉。我就看见他起来了,一摇一晃的,我就跟着他。他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呢,看见有一个水龙头,地上有一大摊水,他就去滋那个水龙头。地上有马蜂,马蜂在喝水,他滋那个马蜂。
艾:他发现你跟着他没有?
王:好像没有。
艾:他受你的影响,后来在好多作品里提到你。
王:其实,我那时在煤矿,如果可能走上文学道路,我一定走,但是当时,允许写的那些东西,都特别恶心。没法写。
艾:你最早看到小波的东西是他下乡回来,还有在工厂里写的,是吧?
宋:他没上工厂以前,还在家呆了一段时间。
艾:他以前写的东西,我也看过。有一次他说他以前的字写得好,给我看他写的字。我看字还可以,没好意思细看他写的什么。好像是写一个女孩子约会,后来,男孩变成女孩,女孩变成男的。我认识他已经很晚了,是在他很成熟,创作上很成熟的时候认识他的。
王:当时我看他的东西,我说,你写的东西,等你死了100年才能问世。根本不能发表。当时他写的东西,都放在我们那个小屋里,都特别安全。
二、“一把把威尼斯金币”
王:你知道我们当时很喜欢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吗?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首诗,我给小波介绍。后来我们俩都能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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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和白色的被抛出去,揉成一团,
成长岁月/艾晓明(5)
一把把威尼斯金币向绿色的投来,
而给那飞掠过的窗户的黑色手掌
分发着一张张亮闪闪的黄|色纸牌。
这是描写城市的。
艾:这诗挺可以的。
王:很好啊。早期他是印象派。
艾:他那时候是未来派诗人。
王:比方,他说,灯光,给一些向前奔跑的人们戴上脚镯。他是描写城市的,这个城市杂沓的车,灯光从那边穿过来,就是给人们戴上脚镯。像那个分发着燃烧的黄|色的纸牌,这就是晚上汽车扫窗户的那种感觉。
艾:这很有诗意。
王:还有——
人群——这只毛色斑斓的灵活的狸猫——
浮动着,蜷曲着,被一扇扇大门吸引
我记不得了。他有很多句子都很棒。他说诗:这不是诗,这是凝结成一团的痉挛。很有力度啊。这是对诗最高的评价了。
艾:我印象中记得的是他的一些政治诗,什么列宁啊,开会啊。楼梯式,标语口号。
王:他有很多诗,我们那时一边看一边想,琢磨这是什么意思。那是“文化革命”以前的事。我十多岁,上初中,初一初二的时候,小波就更小,小学的时候。
艾:是自发的喜欢,也没有人推荐,你们自己挑这个看的?
王:谁给我们推荐啊?我们就自己在书架上搬过来看,觉得很有意思,就琢磨这东西。一开始看那个分发着黄|色的纸牌,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就明白了,他是描写城市的喧嚣,各种杂乱的东西,特别是光影。
艾: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喜欢这些东西,也还是很奇怪。
王:是很奇怪。
艾:对语言的东西有一种感应。
王:不是,是对形象的东西的一种爱好。这个在我们家可以说是个传统。小波很小的时候,他蹲在那儿傻呆呆地看,他在看什么?他绝不是在发愣,他在看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的东西。这个东西别人可能觉得没意思。
艾?:看他写的《万寿寺》,写千年以前的长安,有什么树,有什么花香,都很美。
王:他那个东西,我觉得就是印象派色彩。完全是从光影、印象的交织,从这个想象发展出来。
艾:有的人一生也不会这样想象,你教也教不出来。
王:这是天赋。我好像记得,那就更早了,那时小波,还没有加入我的集团,我的group,我记得我在几岁的时候,五六岁的时候就有,现在小孩都没有,那种感受。现在我的两个孩子,我能知道哪个有,我那个小的有,大的没有,大的是一个平常的孩子,特别活泼;那个小的,有时就在呆呆地,就在想什么事情,我知道她一定在想着一些念头,跟我小时候想的,鬼头鬼脑的,有点相似。比如说吧,那时候6岁时,刮大风吧,就在楼上,看楼下,风刮起那个尘土,把那个纸卷到空中。然后,就觉得,特别有魅力。可以看半天,想很多东西。当时我们住在人大铁狮子胡同一号,好像是木楼,是段祺瑞的执政府,那是像教堂一样的东西。有时候,我带着小波,最小的晨光不去,还有姐姐,我们几个人去玩。好像也是一种历险,我们有一次还走到水牢里去。下面还有水,走来走去,好像都有提供幻想的余地。就是说,很多东西别人看来丝毫不出奇,可是比如说有些人看来,我们看来,可能就觉得很美。至于美在什么地方,用文字来描述,也很困难。这就是说,也许文字并不是传达美的一种妥善的渠道。但是我们没有其他的东西,我们只好用它了。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艾:那还有画画、音乐呢。
王:也可以。所以你看小波那些东西,他也是传达一种意象,一种意境。我就感到,他和我一样,一定和我感受一样。世界上的因素太美,太复杂了。能区分出一万种、两万种,可以躺在那儿随便想象各种意境。我就知道这是一种艺术家的心灵。如果有这样的心灵的话,你可以当画家,也可以当音乐家,可以成为诗人。就是说,小波成为一个作家,他一定是有这方面的心灵,他一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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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岁月/艾晓明(6)
艾:你什么时候觉得他有?
王:后来我们就有一些交流。
艾:你跟他交流有没有觉得他小,或者他对你有没有刺激,反过来。
王:也有啊,比如说他选择的一些东西。他和我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我更喜欢带有圣徒色彩的东西,好像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东西,我一看见这些东西,我就被吸引了。还有特别fresh那种新鲜的东西,自然的东西。我觉得我本能贴近这些东西,而小波呢,好像这些方面跟我不太一样。他喜欢什么东西啊,他喜欢就是那种佛头着粪,调笑的东西。像马克·吐温,一见了,乐得了不得。我开始看马克·吐温,有点受他影响。我们跑到那个书市去挑书,我挑的书呢,有点sentimental。
艾:那是哪年的书市啊?
王:那个时候,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呢。我大概12岁,他十来岁吧。我记得不太清楚。反正那时旧书摊上也有好多书,我们凑一点钱就去买。然后转来转去,我买的书就是有点sentimental的,有些想象,有些自然的描写,一些风土人情。我在那里面,能看出好多味道来。可是小波呢,喜欢看马克·吐温。他专拣马克·吐温的书看。我看马克·吐温,开始还不太看得进去。觉得离我的那种理想,那种宗教意识,美的理想,好像差得很远。可是后来呢,我也喜欢,可以说我是受他的影响。我现在在小波的作品,特别是他早期的作品里,处处看到马克·吐温的影子。很多影子能看出来,你看关于蛇颈龙的描写,这是马雅可夫斯基的影子。
艾:你是指马雅可夫斯基那种很特别的想象是吧?
王:不是想象,就是那种新颖。有些东西在你面前,特别难忘。多数人,注意某种东西,其实这种东西呢,可能也是很好的东西,但是,由于人人都注意到,这就不稀奇了。现在有些人,比如小波,他注意到的东西,是一般人注意不到的。他把这个注意了,他记住了,他过了多少年以后,把它加工了,写出来,别人就觉得特别有意思,是吧?所以艺术家无非是换了另一种角度看问题。你说一般人写“文革”,怎么写的,从一个大的脉络来写,是吧?可是这个大的脉络呢,恰恰是小波不喜欢的。他不喜欢那种东西,他从心里面憎恶那些东西,那种教条的说教。这都是我过去对他的了解。早期他本能地远离一切政治的东西。他的东西,可以理解成一种纯艺术的作品,纯粹的一种美,或者一种喜剧感。
所以后来,他可能有变化,特别是写到《黑铁时代》,我觉得那个好像介入到意识形态,太多了。和那种纯粹的艺术境界,距离远了。
艾:你觉不觉得,在《未来世界》那些作品中,那种施虐狂…受虐狂的组合很多?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