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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阻挡,更没有还手,让她打。见我这副模样,她更来气了,揪注我的头发,把我这一颗不大的头像摇拨浪鼓一样胡乱扭动。我头皮发炸,带血丝的头发一撮撮地掉落地上。我还是没有还手。但是,我一个男人的自尊,全被她践踏得干干净净了。我是多么悲哀啊!
我哭了起来,不是疼哭的,而是在哭自己的尊严啊!
谭A弦这才松了手,象累得不行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坐了一阵,谭A弦站起来抱住了我的头,摸着我火辣火烧的脸,竟也悲伤起来了。她的手不停地在我脸上抚摸,特别温柔,特别多情。我后来在想:同是一双手,给人的感觉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区别呢?
两个人像孩子似的,哭成一团。
这之后,我的心态完全变了。以前的所谓热烈,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就常常闹着自杀。
这恐怕是女人最有力的杀手锏吧,江河,你说呢?反正我怕这一招。只要她一说要自杀,我就浑身冰凉。
说了好几次,她并没有自杀,我略略心安。
可有一次,她真做出行动了!
我们还是在那楼上吵了架.谭A弦就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
这在她是从来没有过的,开始设引起我的注意,过了几分钟,我才感到形势不妙,急匆匆地追出去,人海茫茫,不知去向。见我猴急狗跳的样子,一职员才告诉我,说谭A弦朝通州桥方向走了。
我的脸都丢尽了!
我顾不得许多,又朝通州桥方向跑,人挤人,肩挨肩,有几次我都差点把别人撞倒了,还差点把路旁一家烟摊子掀翻了,我听见主人家在愤怒地说:“捶死你狗X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跑,心里充满了悲凉,心想:人背时水都噎人呢!
到通川桥,见谭A弦果然从桥头下去,已到水边,那一副万念俱灰的神情,仿佛立即就要举身赴水了。我奋不顾身地冲下去,一把抓住了她,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了回来。
现在、这种事就常发生了,谭A弦抓住我特怕女人自杀的弱点,常常以此要挟我了。
江河.我该怎么办呢?我多么想回家啊.多么想回到我的妻子身边啊,要是有来生,我再也不找他妈的什么情妇了;我虽然是一个经理.但过得不像一个人的样子。就说今天晚上,我依然是逃难的,因为谭A弦又威胁了我.要我晚上十点钟给她交离婚手续。今晚上我这一逃,又要意出明天的一场生死斗争,这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有办法啊,我除了逃.还能做什么呢;我并没有把我的去向告诉妻子,她又是一晚不能安眠了。
江河,实实在在地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自己的妻子好啊!
姚江河从来没有觉得李新有这么亲近过,此时此刻,他是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来看待了,他应该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去关切他,安抚他了。
“你凄子在哪个单位工作?”姚江河问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她在红旗医院。”
“红旗医院?叫什么名字?”
姚江河突然想起给明月看病的那个名叫张衣的女医生来,凭直觉,他觉得应该是她似的。
“张衣。”
姚江河震慑无声。
见姚江河那表情,泪眼朦胧的李新问道:“难道你认识她?”
姚江河迟缓地摇了摇头。他想,把关于张衣的一切情形告诉李新,哪怕是无关紧要的,都会增加李新的痛苦。
但是,张衣的的确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好妻子。
姚江河只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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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你好自为之吧。”
李新痛苦地摇了摇头,迷蒙睡去。
东方破晓,窗上树木的叶片间,已漏出一块一块的青天了。
第十三章
李新在早晨七点半钟准时离去。
“不管我个人遇到多大的麻烦,我都没有理由耽误公司的正事”他对姚江河说。
姚江河把他送到宿舍门口,一直看到他骑上摩托一溜烟远去,才怅然而归。
李新那显出苍老迹象的背影,始终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
他坐在破旧的藤椅上,头脑异常清醒。比往天睡上十个小时还要清醒。他把李新的故事从头到尾地回想了一遍.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闻教授的故事来。
他所思考的问题,自然不像李新那么偏狭,那么肤浅,这一方面因为他身处其外,另一方面,他毕竟接受了绝大部分人无法接受的高等教育,对许多问题的看法,自有其深刻的一面。
事实上,与李新有牵连的两个女人—一谭A弦和张衣——都是无辜的,都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虽然两个人的表现形式大相径庭,但是,她们内心深沉的悲哀是一致的。
张衣自不必说,她嫁了一个丈夫,有理由要求丈夫忠于自己,忠于家庭,她的悲剧在于对丈夫行为的隐忍!外象上看,她是宽容,按李新的说法,是“有涵养”,但这种涵养,只能对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才生效,否则就只能是纵容!
但是,谭A弦又有什么错呢?她是一个女人,同样有理由要求有一个家,一个能给她安全给她温暖的家!她一开始找李新,就是看重一个“情”字的,而不是社会上的那种风流女子,这样,她就更有理由把建立家的责任让李新担当起来了。然而,她的悲剧比起张衣来,应该是更为深刻的。她在自己的要求达成之前,作了别人的情妇!她以为通过这个途径可以最终满足自己的愿望,但是,这不但践踏了她作为少女的人格和自尊,也让她的愿望几乎成了泡影。
她实在是太不了解男人了!在男人的心目中.一个女人只有最终保住自己的灵与肉,才有她们的尊严;否则,她们就大大地贬值了。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作了别人情妇的女人,最终会有好结果呢?
这当中唯一错了的,是李新!
李新欺骗了两个女人。
当然,用“欺骗”一词,可能重了一些.因为在事情的开始阶段,李新的的确确可能是出于真心。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行为和自己将为此而担当的责任联系起来,其实质就是欺骗了。从道德的角度说,两个女人都是道德的,李新却不。
这么反反复复地评判一回。姚江河就不得不联系到自身了。
虽然是夏日的清晨,他却打了一个寒战。
李新的那些思想,不正在自己的头脑里潜滋暗长吗?李新的好些不道德的行为,不是很可能在自己身上发生吗?而且,确切地说,已经部分地发生了。
依照明月留在被子上的曲线画出的裸体像,不就是极不道德的行为么?
姚江河拉出抽屉,决心把那裸体画毁掉。
画不见了!
姚江河汗如雨下。
他仔细回忆,确信自己是把画放在抽屉里的。而且,那画还折叠了一下,将背面露在了外面,他也有清晰的印象。可是,抽屉里却没有画的影儿!
姚江河立即从藤椅上站起来,翻箱倒柜地乱找,不但把抽屉完全翻了个儿,书桌上,书架上,地板上,甚至乱糟糟的床上,床底,都找了个遍。
还是不见!
到哪里去了呢?
他突然想起昨晚夏兄来过。
要是夏兄拿走了那幅画,事情反倒好办一些,找他索回来就是了。要是被别的男生拿走,事情就糟糕透了!他们会当成笑话,四处张扬,甚至说可以将它贴出去,标明“姚江河书画名作展”。那些饱食终日的家伙,是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的,虽不是出于恶意,但他们并不了解情况,这么一来,就坏大事了。姚江河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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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必然先到夏兄那里落实情况。
夏兄正在屋子里早读。虽是研究生,他依然保持着中学生的习惯,每天清早都起来读书.有时在屋子里,有时在外面,声音一贯放得很响。
夏兄的门留了一条缝,大概是想放一点儿新鲜空气进屋。
姚江河推门而入。
“夏兄你好!”
夏兄头抬了抬,眼睛却留在书上,直到把那句话念完,才说:“江河你好。朋友走了?”
“走了。我想问你件事。”姚江河欲言又止。
“啥事说嘛。”以前憨憨的夏兄,现在完全是一副长兄风范。
“我抽屉里的那幅画你看见过吗?”
“画?什么画了”
“……一幅近作”
“呵,你是要我去欣赏是不是?走嘛走嘛,我早就想看看你的画呢!”
姚江河哭笑不得,拦住他说:
“不是不是,你读你的书,等我有了好作品再请你欣赏。”
他硬把夏兄摁在了座位上。
走出夏兄的屋子,姚江河茫然失措。他胆胆怯怯地站在走廊,看学友们陆陆续续地从寝室走到盥洗室,又从盥洗室走出来,都心平气和而且十分友好地跟他打招呼,不像是要跟他做恶作剧的样子。
姚江河只得又回到寝室,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画过那幅画了?
他一点一点地回忆:是怎样发现那曲线的,是怎样调颜料的,是怎样勾勒的,怎样着色的;画了下面,又是怎样凭着想象画上她的头部的。画好之后,他又是怎样欣赏,等稍稍干过之后,他又是怎样将它折叠起来放在抽屉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历历在目,绝非幻觉。
自己肯定画过那幅画,现在画丢了也肯定是事实,管他呢,只要不闹出来就好了。
姚江河正这么自我安慰,夏兄走了进来:“江河,吃早饭没有?”
“没有呢。不过早饭吃不吃部无所谓,有事吗?”
“我们去看看明月吧。但你必须吃早饭!以前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你常常不吃早饭,年轻时候着不出它的坏处来,人老了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