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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听筒,朝着售票机就猛冲了过去。
我在东京站换乘新干线,成了“回声441号”的一名乘客。到新富士站大约需一小时二十分,真是个短短而又长长的八十分钟呀。
自从在新宿的酒店前遭遇佐竹,时间已过了三个多小时。如果那帮家伙们那之后立即行动了的话,现在他们的手下应该已到了富士市了。不,也可能他们早已布置人在那儿监视着了。所以,只消一个电话,敌人就可以立刻出动了。
车刚过小田原,我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在餐厅旁的电话室里给竹花印刷打了个电话。
幸绪已经按我所说的,从学校回到工厂避难来了。
“怎么样,跟母亲联系上了吗?”
“嗯,OK了。她现在在静冈的银行里。随后厂长他们就去接她,我想没什么问题。”
“那,那边呢,就是老头那儿?”
“……阿广,到处都找不到呢。”
幸绪的声音很是消沉。
“我让朋友装作是送三明治的,带了信送到工作室那里去,可是也不在。”
“也没回公寓吗?”
“嗯,我每隔三分钟就去一次电话。”
可能是去买造纸用的药品了吧。
“信没放在工作室门前吧。”
“你不用担心。我告诉他如果人不在,就只把信从门缝里塞进去。”
是去什么地方了吗,或许,难不成……
家伙们既然威胁光井说出了我的住址,那他们一定也从他的嘴里掏出了老头的过去。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应该知道,要造假钞就一定离不开老头的手艺。要是绑架了老头做人质,假钞就做不成了,这一点他们应该会想到。不,事情到了这地步,难道他们会绑架老头,硬逼我们造假钞吗。
电话挂断了,我根本没心思再回到座位那儿,窗外景色飞驰而过,我就站在车窗边,焦躁不安地一个劲儿地抽着烟。
“回声441号”于四点四十七分到达新富士站。我下了车,就直奔月台上的公用电话,拨通了竹花印刷的电话。
“怎么样?跟老头联系上了?”
“还没呢。喂,仁史,阿广该不会……”
幸绪的话带着颇音,虚弱得简直都不像她了。
“没事的。就只有那老头才不会有什么闪失呢。”
“可是——他辞了职,应该是在专心造纸才是,可工作室里也没有,公寓里也没有,这不怪吗。”
“有可能去砍伐黄瑞香了,也有可能去买药品了。只是一时联系不上罢了,别咋咋呼呼的。”
“说快联络的,难道不是仁史你吗!”
幸绪的话音里已半带哭腔了。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温柔下来,对她说道:
“没事儿的。你要还担心,那就再当会儿接线员好了。”
“仁史,你要干什么?”
“我去工作室看看。”
“可是工作室——”
“没有我和老头,假钞就造不出来,谅那帮家伙也做不出什么野蛮的事来。”
这其实也不过是我的希望罢了,为了不让幸绪有所觉察,我赶紧又添了一句。
“那,就拜托了。”
我在站前打了个的,驶向富士山观望台那边的工作室。东建兴业的家伙们一旦知道幸绪和她母亲一直被人陪着,也就会觉察出现在的情形了。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在工作室周围布置了一大批手下,等待着我的归来。我让司机把车驶过做工作室的仓库前的那条小路。左边是哪家木材商的方材贮存所,右边是建筑公司的原料放置地,对面是田地,所以视野很开阔。
我在车里看了看四周情形。既没有人躲在附近的电线杆后面抽烟,也没有车子停在那儿。没有他们的同伙模样的人。
为保险起见,我让出租车停在工作室前。我则警惕地滑下车子。
立刻奔到门边,抓住门把手。
门开着。
我转动把手。
但是,老头并没有回来过。
首先注意到的是躺在脚边的一个白信封,那是幸绪写的信。
我借着从天窗照进来的夕阳环视了一下工作室。其实说不上是环视,工作室的面积不过十五个榻榻米左右,扫那么一眼,就什么都能看见了。
试印刷用的纸,散落在印刷机前,刚调好的油墨的罐子,有几个歪倒在地上。仓库里就像刚经历过一场台风,到处都零乱不堪。
一时间,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我奔到油墨罐旁。泛着银光的罐子上,附着黑红色的油墨。这种颜色的墨,我们怎么会有呢。
是血!罐子下面沽满了血迹。这儿发生过什么,我根本不用再去想了。
我就那么始终站在夕阳里。太迟了,被那些家伙先下了手。
—就在那一瞬间。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电话铃声。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惊得我一下子扑向门边。
但是,没错儿,就是电话铃声。
我往搁在仓库中央的平台印刷机那儿迈了一步。
版台上,放着一部手机,好像正在等待我的到来。很难想象这会是老头买来的。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版台,抓起了不停叫着我的手机。按下了亮着红灯的通话键,把它靠近耳边。
“……好久不见了,手冢道郎先生。噢,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保坂仁史先生才是。”
电话里传来了润喉糖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还有就像是混声合唱团里的低音,是东建金融西池袋支店的涉外部长江波和彰。
“真是遗憾,你就晚了一步,小子。谁让你巴巴地跑去莺谷呢,以至于使事情变成这样。不记得那句谚语了吗,好事要快办呀。”
江波说完,喉咙里发出哧哧的笑声。敌人连我去过光井那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
“噢,对了,上次承蒙您多多照顾了。托您的福,现在我们还有三个手下没从拘留所里放出来呢。我要先说一点,不许报警。如果我们哪家支店被检举了,你就甭想找到老头的一根头发。我可是认真的。”
我回头看了看门口。周围没有一个人影,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在哪儿看见我进了这里,才给我打的电话。但是,即便知道了敌人在哪儿监视的,我也不会找到老头的。
“上次好像也承蒙老头多加照顾了,我会好好地还礼的。”
“你,把老头怎么样了??…”
“看在他是个老人的份上,我本想好好对待他的,可谁知他精神头这么好。”
“我想你应该从光井那儿听说了,没有老头,你们想要得到的假钞是绝对造不出来的。”
江波好像挺快乐似的,润喉糖在嘴里轻轻滚动了几下。
“你这说什么话呢。您可是手冢道郎先生呀。的确,老爷子的印刷技术可能也很重要。可是,你不是有的是假钞吗。就是那些印刷质量不太好也能通过机器的钞票。”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发现了蒙棍过关的假钞之后,银行那边已经想出对策来了。他们肯定改进了验钞机,所以这招是行不通了。”
“银行么,可能吧。”
江波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吃了一惊,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直冒汗。
“但是呀,手冢先生,验钞机可是哪儿都有呀。车站的售票机、弹子房,还有赛马场、游乐中心等等地方,差不多都有吧。你觉得全日本到底有多少验钞机呢。”
我无话可说了。这当然不是因为我不清楚全国的验钞机的数目。
“对了,你和同伴两人一起兑换的话太麻烦了,我们这里可有足够的人手。而且,听说那些地方的验钞机精度都比不上银行。要改进全国所有的兑换机,可是要花大时间的。”
的确如此,我虽然不清楚东建兴业到底有多少手下,但如果全体出动兑换的话,一天下来可是能兑很大一笔钱的。痛苦之余,我说道:
“不过,我可不能保证我造的假钞在哪儿都能用。”
“那没关系,我们的子公司经营的游乐中心里也放着兑换机呢。听说JR和私营铁路也使用了,性能比较优良。只要这个能Pass,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为了供你参考之用,已经给你送去一台了。”
我看了看工作室四周。
“喂,里边不是有张桌子吗。那上边,没放着一个你没见过的金属箱子?”
确实有。到昨天为止,那台子上还放着装黄瑞香和葡蟠等原料纤维的塑料袋和药品等。现在,上面放着一个铝制的四方形的箱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大的便当盒。
“能Pass过那个的假钞,给我们造上个三万张吧。”
江波说道,语调轻松得就像在要三份荞麦面条。但是,那可是三亿元哪!
“另外,你们好像制造出很不错的原版呐,再准备些看上去跟真钞一模一样的新产品吧,数目一样。”
“你们要这干什么?”
“我们也有很多买卖嘛,亮出来糊弄糊弄对方还是没问题吧。”
“别胡说八道了!你以为一张钞票需要几块刷版。十六块呀!要印一张钞票,需要印十六次。你觉得这什么时候能完成。”
“那,就光给我们原版吧。噢,对了,别忘了附带上油墨的调配记录啊。”
看来他们绑架了老头以后,还仔细地搜查了工作室。
“那,先就准备三万张旧假钞吧。为了方便联络,你手里的手机就做为礼物送给你了。好了,等我再给你电话吧。”
电话挂断了,只留下咕噜咕噜润喉糖滚动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响着。
第二天,我也辞了职。
一直颇照顾我的扫描室的主任,锣哩锣嗦地要挽留我。但是,等他看见我连个正当的辞职理由都不打算说,就气得背过身去,再也不愿看我了。
看到他这样,我简直高兴得无以言表。但是,老头现在还被关押着,制造真正的假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