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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你这个一窍不通。你根本就不晓得有多难。”
幸绪也摆出一副大人样,缩着脖说道:
“啊——真怀念我那天真无知的旧时光呀!”
“喂,喂,你要睡到啥时候?”
冷不防,又薄又硬的被子被掀了起来,我不由地蜷成了大虾婆。看看枕边的表,还不到七点。
就在三小时前,老头还在竹花印刷厂里给我讲课来着,可他早已起床,还这么一副好精神头,真是老人觉少呀。唉,真没法子。
“再睡五分钟……”
“你以为我一大早起来是为了谁呀,好容易才有个周末。”
还有脸说呢。就在五天前,也不知是谁装感冒,一直没去工厂上班。还有,明明隔周就休个周六,怎么能说是好容易有个周末呢。
“再磨磨蹭蹭的,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嘭嘭”,我的脑壳被敲了两下。
没办法,我只好慢慢吞吞抬起身。只穿了条短衬裤的老头,把窗子打了个大开,仰望着冬日的天空,伸了伸腰。
“看,真是万里晴空啊。这天出去做徒步旅行真再好不过了。”
“徒步旅行?”
“对,今天的课是去爱鹰山徒步旅行。”
等等,光开印刷跟假钞的课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来个什么课外辅导徒步旅行呢?
“你天天只对着个电脑,早已运动不足了吧。偶而活动活动身子,会让你心情舒畅的。”
说着,老头在窗前甩起两条细胳膊,做起了伸展运动。他每动一下,各处的关节就啪啪响个不停。也不知到底是谁运动不足。
我正在被子上磨蹭,就听见大门吮当一声开了,好像被人瑞了一大脚。根本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这是谁又登场了。果不其然,只听见一个尖尖的、刺耳的声音。
“早哇。我给带盒饭来了。”
唉,真是老人和孩子起得早啊。
我们照例坐上了那辆小货车去徒步旅行。
车牌号已处理过,贴上了纸,还用泥巴仔细地擦过了,伪装得简直妙极了。车身上的酒店名也喷上漆盖住了。这样即使在路上碰上巡逻车,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尽管我只有小型摩托车驾驶证,可老头还是让我开车,自己却和幸绪一起坐到了车后座上。唉,谁让咱是寄人篱下的苦命人呢。
沿爱鹰山脚下的柏油路前行,来到一条铺着碎石的林间小道上。不久,又到了一个缓坡,转弯突然增多了。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两边,是大片的阔叶树林,树叶都已落了。在左面可以看见雄伟的富士山,右面则可以俯视到骏河海,现在正是冬天,河水现出铅般的颜色。
我们又咣当咣当在碎石路上行了将近二十分钟,老头指了指前车窗说:
“在那棵大桂树前停吧。”
小道的左侧,有一棵极大的落叶树,树枝直冲云霄,那就是桂树吧。在它前面稍稍一点,有一条好像是野兽践踏出来的小路,上面杂草丛生,一直通向林子深处。
我把车子开进树林,停了下来。
幸绪提着装便当的篮子打头,我们走上那条林间小道。
“哎,老爷子,前面到底有什么呀?”
“只管跟着来,到了你就知道了。”
老头只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没再细说些什么。幸绪好像己来过几次了,她一个人熟门熟路地快步走在小道上,简直是在连蹦带跳,还不时地回过头来,嘲笑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和我:
“太慢了,太慢了。”
小路好像总也走不到头似的。我们走了将近有十五分钟了吧。
前面的幸绪突然拨开树丛,钻进右手的树林里去了。终于没有路了,要开始真正的跋涉了。
一路上脚底下被枯草绊着,走了快有十米远,只见前面地上倒着一棵大树。
那树大概是被台风或雷击倒的吧,足有一抱粗,被齐根斩断,长长地卧在周围的树木中间。许是它太大的缘故吧,上空空了一大片出来,透过树枝可以看到冬日的晴朗的天空。
“你瞅瞅这儿。”老头说着,在大树前伸开双臂,好像在做扩胸运动。
“这树,有啥……”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头。
“错了。这儿,这儿。要你看的,是这些。”
幸绪说着,用手指指大树旁边的一丛小树。
那是一棵高约五十厘米的灌木,干枯的树枝呈碗状伸向四周。仔细一看,这样的树周围还有许多。
说实话,咱打小就只爱捣鼓机器啥的,压根就不喜欢动植物,树方面的知识自然也就一点也没有了。
“这是什么树?”
“你这家伙真让人着急,这么烦人。喂,仔细看看树枝。”
老头猛捶了下我的肩,把我搡到小树前。
“喂,是树枝分叉的地方。”
连幸绪也从旁提醒我。树枝直径都不过一、二厘米,应该还都是些小树吧。黄揭色的树枝上长着薄薄的一层茸毛,树枝分成三权伸向……
“啊!”
我不由得蹲了下来,仔细查看那些树枝。
没错,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所有的树枝都伸向三个方向,绝对没有俩杈、四权杈。
“总算弄明白了吧?”
“难道这真的是……”
老头露出门牙,诡异地笑了一下。
“对,是黄瑞香。”
我想起从图书馆里搞到的有关钞票的知识。
钞票因为要在许多人手中流通,所以必须用特别耐折耐拽的纸来制作。钞票用纸使用在市场上见不到的纸,自然同时也就具备了防止伪造的作用。
日本的和纸,其主要原料就是有名的黄瑞香。现在,这树就在我的眼前了。
老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看,经过无数次的嫁接,好容易培育出了这些。”
“这东西是从哪儿搞到手的?”
“这没啥,园艺用的黄瑞香,市面上也不是买不到的。”
“那么容易就到手了?”
“骗你的。这儿种的,是我大老远跑到冈山去,从人家造纸用栽培林里偷的,都是上好的。不过,可惜还只有两年,做原料用还得再过段时间。”
我站在这片枯树林里,环视着周围那些黄瑞香小树。在这座山里,早在两年之前,老头就已秘密地进行黄瑞香的栽培了。
“这儿呀,是水源涵养林,一般很少有人来。进行秘密栽培是再合适不过了。照这样生长的话……再有个四、五年,就够造上亿元的纸币了。”
“天啊,上亿!”
幸绪好像也没料到会有那么多。她看着黄瑞香林发出一声惊叫。
这些树不久会造出上亿的纸钞……即使按最低的一亿来计算,一万元一张的票子也要有一万张。那厚厚的一摞票子,光是想象一下,就已经让人兴奋不己了。
老头折了一根树枝,拇指紧抠在上面。
“这样一刮……”
树皮被剥了下来。
“把皮剥干净,在水里浸三天,然后放进锅里煮软,剥去外面的那层黑皮,再放到太阳底下晒,使——劲地把纤维砸松。最后再跟马尼拉麻混合,就成为造纸币的原料了。树皮的里侧稍稍带着点淡淡的黄色,纸币特有的那种浅黄色就来自于这种颜色。
我拿过黄瑞香树皮,体验了一下它的手感。一想到这个不久以后就会变成几亿元的假钞,我就觉得它像骨牌里的么牌那样的滑溜。
“只是,抄纸的工作比想像中要难的多。一万元面额的钞票厚度大约是九十五微米。里面还抄有黑、白两种水印。一般的造纸厂的设备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那,怎么干呢?”
幸绪仰头看着老头那凝重的脸。
“看来只好自己开发抄纸的机器了。”
“怎么做?”
“那是今后的课题了。不过,总之白水印要做得比周围薄,反过来黑水印要比周围厚就是了。道理上就是这么简单,总会有法子的吧。”
老头说完,瞅着我,
“拜托了,仁史。”
“哎,什么?”
冷不防被老头这么一说,我不禁呆住了,只呆愣愣地看着他。
“没问题吧。像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哪懂什么机械上的事呢。你以为我把你物色来是干什么的呢。”
老头很有些霸道地说。
旁边的幸绪啪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一切全靠你了,仁史。”
“列位看官,我这儿拿出的正是我跟幸绪的试制品。”
老头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张光亮亮的假钞,用说书先生的口吻说道。
在黄瑞香秘密栽培林里吃过幸绪做的三明治午餐后,我们结束了徒步旅行,又回到了老头的公寓。有关印刷和假钞的授课换了个地方又开始了。
“你再用放大镜仔细看看。”
还要搞什么呀?都现在了。我一面想着,一面接过老头递来的放大镜,逐点观察那张假币。
“怎么样,很吃惊吧?”
“什么呀?”
我这么一反问,幸绪沮丧地聋拉下肩膀。
“啊——昨天教你的都忘光了呀。不是说了嘛,这张钞票是用我家印刷机印的,平版印刷的浓淡是怎么搞出来的?”
拜这位初中二年级的小鬼之教诲,我总算看到了事实。
我又一次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起那张假币。
平版印刷的浓淡是靠那些网点的大小表现出来的。然而,不知为何,在这张钞票上不管怎么看,都发现不了一个网点。
钞票上的肖像画,原本就是用细线和点描表现出来的,所以那里有些小点这也不足为奇。但是底儿和票额文字等等地方,却全都不是小点的集合,而只是一根根的细线。我的脑子都要乱成一团糟了。
“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没有网点呢?”
老头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