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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耸了耸肩膀,想像着她和蜘蛛有多么相像。和她过分亲近没什么好处,他现在怀疑,他的莱文布雷彻就是和她走得太近了。
“泰卡尼克,”她说道,“还有一个细节。”
“是,公主。”
“我的儿子正在接受如何统治的训练。最终他必须用自己的手去握剑。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刻何时会到来。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立即通知我。”
“遵命,公主。”
她向后一靠,用能看穿他的眼光看着他。“你不赞同我,我知道。但我不在乎,只要你能记住那个莱文布雷彻的教训就好。”
“他训练动物非常在行,但同样是可以舍弃的;我记住了,公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那么……我不明白。”
“一支军队,”她说道,“完全是由可舍弃、可替换的人组成的。这才是我们应该从莱文布雷彻身上学到的教训。”
“可替代品,”他说道,“包括最高统帅?”
“没有最高统帅,军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泰卡尼克。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你才要马上皈依穆哈迪的宗教,同时开始让我儿子转变信仰。”
“我立即着手,公主。我猜你不会为了因为要教他宗教而缩减其他课程的时间吧?”
她从椅子里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随后在门口处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直接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我忍耐的限度,泰卡尼克。”说完,她走了出去。
第十章
要么我们抛弃了久受遵从的相对论,要么我们不再相信我们能精确地预测未来。事实上,通晓未来会带来一系列在常规假设下无法回答的问题,除非:第一,认定在时间之外有一位观察者;第二,认定所有的运动都无效。
如果你接受相对论,那就意味着接受时间和观察者两者之间是相对静止的,否则便会出现舛错。这就等于是说无人能够精确地预测未来。但是,我们怎么解释声名显赫的科学家不断地追寻这个缥缈的目标呢?还有,我们又怎么解释穆哈迪呢?
——《有关预知的演讲》哈克·艾尔-艾达
“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杰西卡说道,“尽管我的话会激起你很多有关我们共同过去的回忆,而且会置你于险地。”
她停下来,看看甘尼玛的反应。
她们单独坐在一起,占据了泰布穴地一间石室内的一张矮沙发。掌控这次会面需要相当的技巧,而且杰西卡并不确定是否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掌控。甘尼玛似乎能预见并强化其中的每一步。
现在已是天黑后快两个小时了,见面并互相认识时的激动已然沉寂。杰西卡强迫自己的脉搏回复到平静状态,并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到这个挂着深色墙帷、放置着黄色沙发的石头小屋内。为了应对不断积聚的紧张情绪,她发现自己多年来第一次默诵抗拒恐惧的比·吉斯特祷告词:
“我绝不能害怕。恐惧会扼杀思维能力,是潜伏死神,会彻底毁灭一个人。我要容忍它,让它掠过我的心头,穿越我的身心。当这一切过去之后,我将睁开心灵深处的眼睛审视它的轨迹。恐惧如风,风过无痕,惟有我依然屹立。”
她默默地背诵完毕,平静地做了个深呼吸。
“有时会起点作用。”甘尼玛说道,“我是说祷告词。”杰西卡闭上眼睛,想掩饰对她观察力的震惊。很长时间了,没人能这么深入地读懂自己。这情形令人不安,尤其是因为读懂自己的人是隐藏在孩子面具后的智慧。面对恐惧,杰西卡睁开了眼睛,知道了内心骚动的源头:我害怕我的孙儿们。两个孩子中还没有谁像阿丽亚那样显示出畸变恶灵的特征。不过,莱托似乎有意隐藏着什么。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被排除在这次会面之外。
冲动之下,杰西卡放弃了自己根深蒂固的掩饰情感的面具。她知道,这种面具在这里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成为沟通的障碍。自从与公爵的那些温馨时刻流逝之后,她再也没有除下自己的面具。她发现这个举动既令她放松,又让她痛苦。面具之后是任何诅咒、祈祷或经文都无法洗刷的事实,星际旅行也无法把这些事实抛在身后。它们无法被忽略。保罗所预见的未来已被重新组合,这个未来降临到了他的孩子们身上。他们像虚无空间中的磁铁,吸引着邪恶力量以及对权力的可悲的滥用。
甘尼玛看着祖母脸上的表情,为杰西卡放弃了自我控制感到惊奇不已。
就在那一刻,她们头部运动出奇的一致。两人同时转过头,眼光对视,看到了对方心灵的深处,探究着对方的内心。无需语言,她们的想法在两人之间交流互通。
杰西卡:我希望你看到我的恐惧。
甘尼玛:现在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这是个绝对信任的时刻。
杰西卡说道:“当你的父亲还是个孩子时,我把一位圣母带到卡拉丹去测试他。”
甘尼玛点点头。那一刻的记忆是那么栩栩如生。
“那个时候,我们比·吉斯特已经十分注意这个问题了:我们养育的孩子应该是真正的人,而不是无法控制的动物一般的人。究竟是人还是动物,这种事不能光看外表来做出判断。”
“你们接受的就是这种训练。”甘尼玛说道。记忆涌入她的脑海:那个年迈的比·吉斯特,凯斯·海伦·莫希阿姆,带着剧毒的高姆刺和烧灼之盒来到卡拉丹城堡。保罗的手(在共享的记忆中,是甘尼玛自己的手)在盒子里承受着剧痛,而那个老女人却平静说什么如果他把手从痛苦中抽出,他会立刻被处死。顶在孩子脖子旁的高姆刺代表着确切无疑的死亡,那个苍老的声音还在解释着测试背后的动机:
“听说过吗?有时,动物为了从捕兽夹中逃脱,会咬断自己的一条腿。那是兽类的伎俩。而人则会待在陷阱里,忍痛装死,等待机会杀死设陷者,解除他对自己同类的威胁。”
甘尼玛为记忆中的痛苦摇了摇头。那种灼烧!那种灼烧!当时,保罗觉得那只放在盒子里的痛苦不堪的手上的皮都卷了起来,肉被烤焦,一块块掉落,只剩下烧焦的骨头。而这一切只是个骗局——手并没有受伤。然而,受到记忆的影响,甘尼玛的前额上还是冒出了汗珠。
“你显然以一种我办不到的方式记住了那一刻。”杰西卡说道。
一时间,在记忆的带领下,甘尼玛看到了祖母的另一面:这个女人早年接受过比·吉斯特学校的训练,那所学校塑造了她的心理模式。在这种心理定势的驱使下,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个问题重又勾起了过去的疑问:杰西卡回到阿拉吉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你和你哥哥身上重复这个测试是愚蠢的行为,”杰西卡说道,“你已然知道了它的法则。我只好假定你们是真正的人,不会滥用你们继承的能力。”
“但你其实并不相信。”甘尼玛说道。
杰西卡眨了眨眼睛,意识到面具重又回到她的脸上,但她立即再次把它摘了下来。她问道:“你相信我对你的爱吗?”
“是的。”没等杰西卡说话,甘尼玛抬起手,“但爱并不能阻止你来毁灭我们。哦,我知道背后的理由:‘最好让人中的兽类死去,好过让它重生。’尤其当这个人中兽类带有亚崔迪的血统时。”“至少你是真正的人,”杰西卡脱口而出,“我相信我的直觉。”
甘尼玛看到了她的真诚,于是说道:“但你对莱托没有把握。”
“是的。”
“恶灵?”
杰西卡只得点了点头。
甘尼玛说道:“至少现在还不是。我们两个都知道其中的危险。我们能看到它存在于阿丽亚体内。”
杰西卡双手捂住眼睛,想:在不受欢迎的事实面前,即便爱也无法保护我们。她知道自己仍然爱着女儿,并为无情的命运默默哭泣:阿丽亚!哦,阿丽亚!我为我必须承担的责任痛心不已。
甘尼玛清了清嗓子。
杰西卡放下双手,想:我可以为我可怜的女儿悲伤,但现在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处理。她说:“那么,你已经看到了阿丽亚身上发生的事。”
“莱托和我看着它发生的。我们没有能力阻止,尽管我们讨论了多种可能性。”
“你确信你哥哥没有受到这个诅咒?”
“我确信。”
隐含在话中的保证清清楚楚,杰西卡发现自己已经接受了她的说法。她随即问道:“你们是怎么逃脱的呢?”
甘尼玛解释了她和莱托设想的理论,即他们没有饮下香料迷汤,而阿丽亚却经常服用,这点差别造成了他们的不同结果。接着,她向杰西卡透露了莱托的梦和他们谈论过的计划——甚至还说到了迦科鲁图。
杰西卡点点头。“但阿丽亚是亚崔迪家族的人,这可是极大的麻烦啊。”
甘尼玛陷入了沉默。她意识到杰西卡仍旧怀念着她的公爵,仿佛他昨天才刚刚死去,她会保护他的名誉和记忆,保护它们不受任何侵犯。公爵生前的记忆涌过甘尼玛的意识,更加深了她的这一想法,也使她更加理解杰西卡的心情。
“对了,”杰西卡用轻快的语调说,“那个传教士又是怎么回事?昨天那个该死的洁净仪式之后,我收到了不少有关他的报告,令人不安。”
甘尼玛耸耸肩。“他可能是——”
“保罗?”
“是的,但我们还无法检验。”
“贾维德对这个谣言嗤之以鼻。”杰西卡说道。
甘尼玛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你信任贾维德吗?”
杰西卡的嘴角浮出一丝冷酷的微笑。“不会比你更信任他。”
“莱托说贾维德总是在不该笑的时候发笑。”甘尼玛说道。
“不要再谈论贾维德的笑容了。”杰西卡说道,“你真的相信我儿子还活着,易容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我们认为有这种可能。莱托……”突然间,甘尼玛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记忆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