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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精力过分流失,本宫主有些吃不消,所以才嗜睡。”墨言笑的狡黠,等待扶兮的询问,果不其然,扶兮出口便道:“这三日你去了哪?”
“逛窑子。”简洁明了的回答,扶兮顿时语塞,恨自己多嘴,尴尬的苦笑两声后缩回被中,背过身不去看他。
祸害遗千年!
扶兮心底默叹,如此**之人真真少有。
身后有细微的动静,扶兮未回头去看,墨言的声音幽幽传来,他说:“本宫主有事要出去。”接着是门扉开启又阖的声音。
扶兮低咒一声:“我看你是去逛青楼了,如此寻欢,吾看汝,不举!”
“阿嚏——”夜色沉沉,回廊中一人自语道:“何人诅咒本宫主?”
*
兴许是癸水来人无力,扶兮一觉睡到了晌午,窸窣的阳光穿过窗棂照了进来,扶兮猛的从床上坐起,心念不好。这一觉睡过,那该死的宫主定不知又要想什么话奚落她,再找着法子惩治她。
案上是燃尽的烛泪,忽然想起墨言昨夜说有事出去,这会指不定醉倒在哪个温柔乡里还没回来。
思及此,心里松了口气,一夜过去,腹中已没了那种钻心的疼痛,不适还是有的,倒也无碍。穿好鞋子,扶兮才想起昨夜换下的脏衣服还放在房里未来得及洗。
推开门扉,刺眼的光倾洒而来,眉宇微蹙抬手遮了透桠映来的余光,温暖的感觉却很舒适,穿过回廊来到自己的屋子,推开门时却未发现昨日留下的白衫,屋内摆设未动分毫,小案上的火石还静静的躺在那,扶兮不禁皱起了眉头,哪去了?
未有时间多想,既然找不到便先搁置着,她还要做很多事,譬如洗衣做饭劈柴打扫,思及此,忍不住喟然一叹:“真是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
夏初,后院那棵桃树上花已落尽,这样花草正茂的时间里,后院却有些清寂,扶兮边走边挽好袖子,她知道墨言酷爱干净,纵然他昨晚扬长离去,可定会换身洁净的衣裳,通常墨言换下的衣裳都是直接扔到后院等她来洗,扶兮已见怪不怪。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索性后院背对阳光,屋瓦投下一片阴地,拐过回廊绕过围墙便来到了后院,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猛的怔住。
脚步骤然而停,夏风拂起飞扬的发丝,扶兮愣在那,久久未曾有一点动静,放佛雕像一般,静静的伫立,剪水的黑眸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
前方的枯井旁,那抹青衫素衣正背对着她,摞着袖子清洗着她昨日换下的白衣。
心底深处猛的蔓延开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五味复杂,直直的看着那抹消瘦的身影,忽然觉得从来都不认识他,那样陌生。
许久许久,才开口,好像喉咙被堵住一般,启唇艰难,声音沙哑,那是她第一次,温柔的唤他的名字:“墨言。”
墨言的听觉异于常人,诚如他所说的那句‘五官缺一,四官更甚。’扶兮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声音,扶兮叫他,他却没有回头,继续手中的事。
“不要洗了!”扶兮三步并俩上前夺过他手中的衣服,在面对他那张嘴角含笑的脸后,又轻轻叹息:“你的眼睛不方便,况且,这件衣服你来洗,不好。”
“不碍事的,我不嫌你脏。”墨言抬头,在黑暗中努力循着扶兮的声音。
“你?”扶兮心头一紧,墨言笑意更深:“昨日你替我把脉的时候,我刚好也替你把了回脉,算是礼尚往来。”
“可你,不是不懂医术?”
“这几日看书,略懂了些皮毛。”
扶兮干笑:“你倒是个……奇特的人。”
“你从前应该受过很重的伤,往后这些事,尽量少做吧。”墨言摸索着翻动盆里的衣服,他眼睛看不见,所以那块污点还一直在衣服上面。
扶兮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
墨言似乎感受到扶兮的灼灼目光,他更正道:“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这里,然后我被楚王五马分尸。”
“就算你想,恐怕也没有机会了。”扶兮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抬手间花花已经落在她的手背。
扶兮看完信,眉头紧蹙。
空气中一时安静的有些过分。
“你的丈夫病又重了吗?”
思绪拉回,扶兮心中稍稍平静,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要暂时离开这里了。”
墨言的脸上还是那波澜不惊的神情:“早去早回。”
望了眼东面暖阳,扶兮转身就走,墨言又叫住了她:“扶兮。”
没有过多的言语,扶兮点点头,恩了一声:“是我母亲。”
第八章
回到宫中之时,桃夫子独自一人站在东直门口等着,清瘦肃然。
见扶兮的身影近了,他迎了上来,深深的福身:“公主。”
扶兮连忙上前扶起他:“夫子,夫子信中所写……可否属实?”
桃夫子从不谎报虚无的消息,扶兮心中悲戚,果不然,桃偃轻叹一声,鬓角花白的头点了点:“宸夫人,是死在孟家的手上。”
扶兮嗫嚅无语,只怔怔的看着他。
桃偃摇摇头,望着扶兮的眼中有深深的温柔和宠爱,他是从小大,在这宫墙里,唯一真心待她护她的人,教会她识第一个字,握着她的手教她剑法。
“我与你舅舅是挚友,你母亲走后没多久,他也染了疾,不到半年就去了。这宫墙内是人吃人的地方,孟家一直针对你母家,我总不信宸夫人当真是在前往云因寺的路上积劳过度去世的,这些年我派去调查的人总算有了消息,据云因寺的僧弥说,宸夫人死时七窍发黑,老夫行医多年,这迹象十成是中了毒。”
“是孟家。”
“孟浩一手遮蔽朝中半边天,而这宫内,一直觊觎宸夫人的恩宠,又在宸夫人病时迫不及待唆使王上送宸夫人去云因寺静修的,还有几人?”
扶兮咬牙不语,依稀记得幼时,母亲病重,孟荷提议让父王送母亲去静修,说的冠冕堂皇,看母亲与她的眼中却充满了浓浓的恨意,幼时扶兮不懂,如今想来,孟荷那是恨不得将他们撕的稀烂:“除了孟家,这宫中还有谁会视我们为眼中钉。”
记忆中的母亲,永远都是那样柔和清贵,她总爱拥着扶兮,教她唱南方的小调。
后来母亲病了,父王派人送她去皇家寺庙云因寺清修,再后来便听闻母亲身体灯枯油尽,在颠簸的路上病逝。
这些年,扶兮一直以为母亲的病当真如众人所说那样,却想不到,竟然是孟家!
泪水涟涟,再不能止,胸中流窜着疯狂的怒与恨,烧在心头,扶兮冷笑:“好一个孟家!好一个孟荷!好一个孟浩!我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桃偃苍老手抚过扶兮的脸庞,像小时候一样为她擦去眼泪。他说:“老臣一生誓死辅佐公主,即便公主要大楚的江山,老臣也绝无二异。”
“父王偏心,宠爱孟荷与扶玉多过我太多,若不是我还能上战场,恐怕早被随随便便嫁给个草包王侯了。”眼中盈满水珠,扶兮含笑拭泪:“他不宠孟家,他还是我的好父王。这宫里的路这么难走,有夫子相佐,扶兮便也不觉得辛苦。”
“公主只需恨孟家便可。不止老臣,公主还有穆将军。楚国的兵力四分,分别在孟家,穆家,王上手中,孟家根基太深,有穆家相助,公主胜算才能大些。”
“我原本是想与梁国一仗胜后,请求父王赐婚,可惜那一仗竟是败了,现如今夫子又说起母亲的死因,黎岁的伤尚未好,扶兮真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扶兮扶着桃偃缓缓走在宫道上。
桃偃虽已不惑之年,步伐还是很稳健,他捋了把花白的胡须道:“有你此番前去求来的药,穆家小子想必三年后可痊愈,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他了,在此之间还可以做很多事。”
“夫子有所不知。”扶兮步伐顿住,颇为担忧道:“那三粒药不过是保黎岁不死,真正的解药,扶兮还未曾拿到。”
“这是何意?”
扶兮为难道:“墨言要我签份卖身契,在他身边伺候他三年,三年后他定会为黎岁解毒。”
“竟有这等事,我原以为公主最多只是被墨言刁难个数日便可,想不到居然是为奴为婢,那公主签否?”
扶兮沉默,桃偃道:“既然公主签了,就算是答应了,不可失信于人。墨言此事做的虽可恶,到底能保证救穆家小子,只是委屈了公主。”
扶兮扶着他继续前行,摇头道:“黎岁的伤我有很大的责任,这不算什么。”
“老夫还担心一事”
扶兮循声望去:“夫子说的可是齐国?”
桃偃点头:“齐王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跟他打交道的恐怕都会被扒了一层皮,依老夫的判断,齐国不会与梁国交好。”
“为何?”
“齐王的胃口一向很大,他能看上的,现眼下只有楚国。”
扶兮惊讶的看着他:“齐楚兵力不相上下,楚国虽然也对齐国动过心思,但要撬动齐国,绝非一朝一夕的事,相对,齐国的处境也该是一样,八年前的一仗不分上下。齐国这次扣住使臣,是想公然与楚国对持吗?”
“齐王以贵客远道而来当多游玩数日为由软禁我楚国派去的使臣,无非是两点,考验楚国的真假、他还想要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扶兮冷嘲:“金银珠宝嫌不够体面,还想让楚国割地三千不成。”
桃偃想了想,不以为然:“权利富贵都是次的,只怕他刻意刁难,楚国刚损兵折将,也实在不适合再跟齐国拼命。”
“虽说四面楚歌,不过我目前最大的敌人却不是齐国。”扶兮忽然驻足,正色的看着桃偃:
“据我所知,孟浩除了孟荷这个女儿外,还有个儿子。”
桃偃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是有个,名唤孟长渊,此人常在帝都仗势欺人,好赌成性,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