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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就是说,在涨潮和退潮时,这里海滩的宽度便有极明显的不同了。」
「这是当然,先生,你可以看出来,这片海滩其实是个斜坡,而且还相当陡,因此,在春季某些高潮时刻,潮水还可能一直涌到露台通往沙滩这段石阶的第三级这里,也就是说,高低潮的垂直落差会到九英尺或十英尺左右。」
「那真的是差很多的。」
「可想而知,先生,比此地任何地点落差都大,但还比不上某些地方,比方说缅因州的东港那里,那里垂直落差可多达十八英尺!更可怕是方迪湾那里,居然是四十五英尺——我想,这才叫小巫见大巫,还有——」
「可以了可以了,我完全相信。看来你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至少在我们所谈的海洋动态学一事是这样的。也许你还能进一步告诉我们,左撇子,」埃勒里柔声说,「在今天凌晨一点左右,此处海滩露出水面的宽度可能会是多少?」
一直到此刻,麦克林法官和墨莱探长总算才对埃勒里所关注的潮汐问题若有所悟,法官长腿一旋,也开始看向那起伏柔和的大片海洋。
左撇子住了嘴,认真地盯着海湾看,然后,他的嘴唇无声地动着,仿佛在计算什么。
「哦,先生,」最终他开口了,「你得考虑一大堆不同因素,但我尽可能算得精确一些。依据每年这个时刻潮水最高时沙滩大约露出两英尺左右这个事实,我认为今天凌晨一点海滩的宽度至少应该有十八英尺,也许十九英尺左右吧。我跟你讲过这里潮水退得极快,到一点三十分左右我想已经超过三十英尺了,这海湾他妈的诡异透了。」
埃勒里用力拍着左撇子的肩膀:「了不起!左撇子,这样可以了,非常非常谢谢你,你帮我们澄清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先生,很高兴有机会能帮上忙。老大,还有什么吩咐吗?」
墨莱沉默地摇摇头,这名探员便退下去了。
「然后呢?」好一会儿,墨莱问。
埃勒里起身,踩着石阶走向海滩,但他在石阶最后一级处停了下来:「探长,我个人归纳了一下,发现要上到这个露台只有两种方式,其一是从上头的小路进来,其二是从下头海湾上来。」
「当然!谁都看得出来。」
「我喜欢凡事有确证。现在——」
「我最不喜欢没事斗嘴,」麦克林法官低声道,「然而可否容我指出,这露台的两侧是岩壁,我的孩子?」
「但这岩壁高达四十英尺以上,」埃勒里反驳,「难道你是想告诉我,有人直接从四十英尺以上的岩壁顶端跳下来,直接跳到露台上,或甚至更深的海滩到这里不成?」
「倒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世界上还存在诸如绳索一类的东西,可让人下到——」
「上头没有可绑绳子之处,」墨莱不客气地打断说,「在上头两百米之内,没任何树木或凸起的石块可利用。」
「但是,」法官小小地抵抗了一下,「若有个共犯负责在上头拉着绳子呢?」
「哦,拜托,」埃勒里不耐地说,「现在反倒是你成了诡辩者,亲爱的梭伦。当然,我也考虑过这一种可能的方式,但你想,有道路和石阶可走,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会舍此不用,而采取这么弯弯曲曲且累死人的方法?你也知道,这里没有守卫,而且岩壁在夜间的阴影又提供如此完善的隐蔽。」
「但那会有声音,小路是砾石铺的。」
「确实,但如果有绳子从高四十英尺的耸立岩壁攀下来,那他发出的声音比之前者只大不小,而且对他所选定的受害者而言,这种攀岩所发出的声音,比之踩石子路的脚步声,只会更容易起疑,更容易警觉。」
「如果脚步声出自正常的人而不是这个所谓的基德船长。」法官解嘲一笑,「我亲爱的孩子,你绝对是对的,这我绝不怀疑,事实上,我想弄清的只是一件我认为可能非弄清不可的事,这不是你自己一讲再讲的吗?任何情况都必须考虑在内。」
埃勒里让步地嘟囔着:「好吧,很对,让我们言归正传,有两个途径可到我们所在的露台这里——上头的小路,以及下头的海湾。而我们如今也弄清楚了,今天凌晨一时坐在露台上的约翰·马可人还好端端活着,这是从他自己的证词知道的——就写在他那封给那个叫宾菲尔德的信上最开头处,顺带来说,他在今天凌晨一时写此信一事丝毫没有疑义,甚至他还清楚地留了日期。」
「没错。」墨莱额首称是。
「好,就算考虑到他的手表不准,但手表不准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半个小时以上,毕竟,我们所看到的一切迹象都一致指出不致如此。法医也推断了死者断气的时间,他是瞬间毙命的,大概不出凌晨一时到一时三十分之间。到此为止,经我们反复论证,大致可如此断言。」埃勒里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眼前平静的小沙滩。
「然而这又怎样?」探长粗着声问。
「很清楚,他是想搞清谋杀的确切时刻,」法官低声解释,「继续,埃勒里。」
「好,如果马可来到这里,在凌晨一时左右,活着,那这个杀他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埃勒里问,边对老绅士点一下头表示同意他的解释,「自然,这是个关乎生死的大疑问,然而,我们并非不能找到正确的途径去逼近它,因此,我们已掌握了马可自己的真实证词,说明他是一个人先到露台上来的。」
「等等!」墨莱打断,「别一下子跳到这里,说说看,你为什么做这样的断定?」
「为什么?他自己讲的啊——而且不止一处——从他那封信来看!」
「那你得指出来给我看哪里这么说。」墨莱顽抗不动。
埃勒里叹口气:「他不是写道他终于有『几分钟的独处时光』吗?很清楚,如果当时有人在身边,那他绝不会这么写,事实上,他还宣称他在等着某人来,在这里,惟一可争议的是,除非能证明这封信是伪造的,那我们以上的推论才可能无效。然而,你也讲得很清楚了,这封信依笔迹断定确实是马可所写无误,而我也极乐意接受你的这点查证,因为这有助于我的论点:如果马可在凌晨一时仍活着且一人独坐露台之上,那表示谋杀他的凶手在那一刻尚未出现。」
这时墨莱探长忽然开始注视远处,埃勒里住了嘴。此时,从岩壁的夹缝之中,可看到一艘大型划艇的船首,船上满满是人,而且船的两侧尚拖着奇形怪状的器材半浸于湛蓝的海水之中,这是负责在西班牙角沿岸一带执行打捞任务的人员,试图找到约翰·马可消失的衣物。
「我们的潮汐专家,」埃勒里继续说,但目光仍锁在那艘划艇上,「告诉我们,在凌晨一时,海滩的宽度大约在十八英尺左右,而我刚刚已说明了,这时马可仍好端端活着。」
「那又怎样?」探长顿了一下,问道。
「好啦,探长,你今天早上也一定看过海滩是什么样子了!」埃勒里双手往前一抛,说道,「或说在两小时后我和麦克林法官到达此地时,海滩的宽度已因退潮而达二十五英尺到三十英尺,你没看到海滩上有任何碍眼的迹象,不是吗?」
「是啊,我不记得有什么碍眼之处。」
「是没有,这也说明了在今天凌晨一时到一时三十分这段时间,海滩也未有任何碍眼之处!潮水一直朝后退,离露台愈来愈远,因此,在凌晨一时之后,若当时宽度十八英尺的海滩留有任何足迹于其上,那海水根本不可能洗去它们。此外,昨晚到现在没下过雨,以此地的蔽风情形来看,高达四十英尺的嶙峋岩壁形成天然屏障,海风也不大可能把沙滩上的足迹给拂平。」
「继续,孩子,继续。」法官急急催促。
「于是,事情清楚了,若杀马可的人是经由海滩上到露台来,他非得在沙滩上留下脚印不可,因为我已说明他必然是凌晨一时之后才到的——当时沙滩的宽度足足有十八英尺以上。但事实上海滩之上一无所有,也就是说,谋害马可的凶手绝对不可能经由海滩上到露台上来!」
现场至此寂然一片,只有不远处划艇上拖曳着的装备的吼叫声音,以及海浪打上沙滩的温柔声音。
「原来你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要搞清楚这个,」墨莱探长郁郁地点着头,「这的确是清晰的推论,奎因先生,但我用不着这样废话连篇也同样可告诉你同样的结论,理由是——」
「理由在于,只有两种可能到露台来,而海滩这条小路既然可排除在外,那凶手必然是经由陆路,由上头的小路下来的,当然如此,是吗?探长!但这结论得证明才能是结论,它并非不证自明,没有什么是不证自明的,除非它能通过逻辑的严格检验,否则二选一的答案没有一个可说是不证自明的。」——墨莱没好气地双手朝空中一抛——「是的,谋害马可的凶手确实经由上头小路下来,这样我们才能称为正确无误,由此定点,我们也才有机会找到一些路朝前走。」
「幸好没有多少路,」墨莱暴躁地说,又狡桧地看看埃勒里,「也就是说,你认为凶手是屋子里的一员,对吗?」
埃勒里耸耸肩:「从小路下来——意思就是从小路下来。那幢西班牙式建筑里的人,再理所当然不过,涉嫌深重。然而,这条小路向上连通到岩石地峡的公路,穿越岩石地峡的路又连通到去公园的路,去公园的路又运通到——」
「主公路是不是,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墨莱沮丧地接口,「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宰他,包括我本人。神经病,我们去屋子那里吧。」
墨莱探长自言自语地走在前头,埃勒里两人跟着他。
埃勒里沉默地擦拭着他的夹鼻眼镜,法官压着嗓门问他:「同理可证,凶手逃离谋杀现场也是经由这条小路,毕竟怎么来怎么去,他同样也没法子不露痕迹地通过那宽达十八英尺以上的沙滩,而且他也绝不可能在沙滩上杀马可,要不然我们也一定可找到脚印。」
「哦,这个啊,完全正确,但我担心墨莱探长可是失望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