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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并没有汉族七岁不同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规矩,两情相悦便可自由在一起,兄弟共妻、母女共侍一夫也属常见。
安齐眉虽说还小,但汉地童养媳盛行,别人只道她是宗然订下的未婚妻子,和宗然夜里睡在一处却也没人大惊小怪。
沿途三人说说笑笑,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噶玛家门外。
噶玛家和很多普通的藏户一样,住的是犁牛毛织成的黑色藏棚。
“阿姐,我回来了。”噶玛躬身踏入棚内。
棚内,一个年轻的,打扮朴素的藏族女子正低着头,坐在长条木凳上织布,木制的机牵引着颜色繁复美丽羊毛线,在她手中往复,似一道绚丽的虹。
她对噶玛三人的到来置若罔闻,只是专注於手中的木机。
直至噶玛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蓦然惊觉,抬起头望向噶玛,脸上泛起由衷高兴的笑容。
宗然看到,那女子脸上有一大块丑陋的青黑色的胎记,几乎覆盖了半张左脸。
当她看到一旁的宗然和安齐眉时,有些羞惭的低下头,将左半张脸尽量往有阴影的地方藏,好使脸上的胎记让人看来不那麽明显。
“这是我阿姐央金。”噶玛向宗然和安齐眉介绍,“她是天聋,不会说话。不过她很聪明,也很能干,我阿爸阿妈早亡,全靠阿姐织布耕地维持生活,一手把我带大。”
央金虽听不到声音,却很会看人的口型,以及表情动作,知道噶玛是在向外人夸奖她,在一旁羞涩的笑。
央金的笑容很美,央金的眼睛温柔而清澈。如果不是脸上那块大而丑陋的胎记,实在是个很好看的女子。
她放下手中的木机,站起来,朝宗然他们比了几个手势。
“阿姐说,我们一路辛苦了,让我们在这里先歇着,她去为我们煮米酒。”噶玛笑道。
不一会儿,就见央金端出很大的一口锅,放在屋内的火塘上,开始煮米酒。
她先是将米酒混合青稞放在里面煮,慢慢搅匀,最後快好的时候,又打了个鸡蛋进去。
整锅酒看上去黄白相间,非常漂亮,香气更是诱人。
安齐眉闻着那香气,不停的吞口水,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央金为他们每人盛了一大碗。
安齐眉端起碗,唏唏呼呼的喝着,只觉得青稞很有嚼劲,蛋酒温暖甜蜜,在这冬天实在是无上美味。
这时候,有个八九岁模样,脸蛋红扑扑的藏族小男孩子从外面跑进来,叫道:“央金姐姐,好香!”
“这是邻居的孩子仓木决。”噶玛用汉话笑道,“是只小馋猫,一闻到我们这里做好吃的,就会跑过来。”
“我不是馋猫。”仓木决的父母将来想他入马帮,所以他学过一些汉话,能听懂噶玛的意思,於是嘟起嘴表示抗议,小手却不争气的接过央金递来的一碗米酒,一边朝碗里吹气一边喝。
“乖乖的,喝完以後再给你阿爸阿妈带些回去。”噶玛虽说着取笑仓木决的话,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宠爱。
可以看出来,他和央金实在是很喜欢这个邻家的可爱男孩。
仓木决狠狠瞪了噶玛一眼,最後决定不和这个可恶的哥哥计较,鼓着腮帮继续喝米酒。
央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只是安静的笑,神情如寺庙中泥金的,面容慈爱的佛。
“对了,坐下来一起喝吧。”宗然注意到央金只顾着招呼他们,自己没有喝半口米酒。
央金知道宗然的意思,脸上却露出踌躇神情,朝噶玛比了几个手势,表示自己等客人喝完了之後再喝。
在这里,女人地位低下,结婚的女人甚至不能摸自己男人的护符和腰刀,生怕带来不祥。
央金一手把噶玛带大,又因为残疾貌丑一直未出嫁,原本不受此限。但是有客人上门的时候,她总是顾及着噶玛的体面,从不和客人坐在一起吃喝。
“阿姐,你就坐下来吧。”噶玛道,“宗然大哥他们是汉人,不讲这些规矩。”
噶玛不知道,即使是在汉人当中,也有相当部分的地方,是遵循“女子不上席”的。
但是宗然自幼在寺庙长大,长期耳濡目染都是众生平等的观念,又未落发,於是既没有那些世俗礼仪的限制,又不必守清规戒律,行事凭理凭心,实在於这浊世中难得一见。
央金羞涩的笑笑,也不再继续拒绝,挨着噶玛坐了,给自己盛上一碗蛋酒,小口啜饮。
“对了,仓木决这几天要跟阿爸去学着放羊了吧。”噶玛喝着蛋酒,笑道,“我们家那两头羊也全靠你了。”
“是啊,明天我就跟阿爸去南坡放羊,还有安多也一起去。”仓木决挺起小胸膛,“哼,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了。不过为了央金姐,你们家那两头就全包在我身上。”
安多是仓木决家养的獒,从小和仓木决一起长大,已经在很多个冬天跟着仓木决的阿爸去过南坡,是只很有经验的老獒。
噶玛看着仓木决神气的小模样,哧哧的笑,转头又朝宗然道:“宗然大哥,冬天我这里没什麽事,你先安顿下来,过两天我陪你去八角街逛逛,买些土产,再去大昭寺、神山朝拜。”
“我也要去!”安齐眉嘴角沾着蛋渍,高声道。
“放心,怎麽会忘了你这小姑娘。”噶玛笑容灿烂。
宗然看了看安齐眉,心想西藏有许多因果律外的得道高僧、转世活佛,或许在这里的寺庙,可以找到将她和安奇陵分离的方法。
……
一行人在藏棚里的欢乐时光转瞬即逝,天色渐渐黑下来,温度骤降。
仓木决回了家,央金从衣箱里翻出家里珍藏的熊皮,在宗然和安齐眉睡的卡垫前挂好,遮挡光亮。
天还没黑透,安齐眉就去卡垫上睡了,宗然仍和央金噶玛坐在火塘前,喝酒聊天。
“哈哈,宗然大哥,在西藏冬天能玩的地方可多了,等朝拜过之後,我们还可以去打猎,猎雪鸡黄羊。”噶玛喝了口青稞酒,脸上带着兴奋。
这时,央金微笑着朝噶玛打了个手势。
噶玛错愕片刻,然後笑道:“宗然大哥,阿姐说我们路上一定很累,今天我们回来就早点休息。”
宗然点头道:“也好,这里有可以沐浴擦身的地方吗?”
噶玛和央金相视一笑,噶玛道:“我们这里不比汉地,若要洗澡,得等到来年秋天沐浴节呢。”
宗然不知道此地风俗,脸上微红。
他原本是个略有洁癖的人,只要条件允许,每日都要沐浴,谁知竟有地方是一年才洗一次澡。
不过这里的环境非常纯净,又正值冬日,看噶玛和央金倒也不显得如何肮脏。
宗然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就先去睡了。”
说完,他走到安奇陵所在的卡垫前,撩开熊皮帘,躺上卡垫。
央金见宗然他们睡下,朝噶玛打了几个手势,询问宗然和安齐眉的关系,为什麽睡在一起。
“哦,是这样。”噶玛用藏话解释,“汉地那边流行把媳妇从小带在身边养着,安齐眉是宗然大哥的小媳妇。”
央金恍然大悟的点头。
隔着熊皮帘,宗然看了看怀里的安奇陵,听到外面噶玛的话,啼笑皆非。
不过,他自觉问心无愧,再加上没有别的办法隐藏安奇陵,也只有让旁人这样误会下去。
骨风铃(四)
四
第二日,宗然和安齐眉在属於自己的藏棚里忙了半天,终於拾掇出个家的模样。
刚收拾完毕,邻居们又过来庆贺他们乔迁新家,送来好些吃的东西和生活用具,仓木决的妈妈甚至送来一只小奶羊。
一群人在宗然和安齐眉的藏棚里又是喝酒又是喧闹,入夜後,宗然和安齐眉累得半死,喂了小奶羊,把它拴在藏棚一角,就早早睡下了。
……
深夜,央金坐在火塘旁织布。
噶玛在单调的织布声,以及藏棚外呼啸的寒风声中睡熟了,发出微微鼾声。
央金和噶玛的父母,在央金十二岁,噶玛七岁的时候就双双过世,他们姐弟的生活一直过的很艰苦。
现在噶玛入了马帮,家境也好起来,原本央金不必再这麽辛苦,但央金已经在过去的苦日子里养成了习惯,每日依然织布到深夜。
央金感到有些困倦了,打个哈欠,放下手中的织机,准备去睡觉。
然而就在这时,藏棚厚重的帘子忽然从外面被人掀开了,寒风夹着雪花扑进棚内。
同时进入棚内的,是仓木决的阿妈。
“央金,不好了啊。”仓木决的阿妈通红着鼻头,扑倒在央金身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仓木决和他阿爸在南坡遇到危险了!”
噶玛被惊醒,听到仓木决阿妈的话,连忙从地铺上起身,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啊。”仓木决的阿妈哭道,“安多回来了,带着扎西尼玛的护符和腰刀!”
扎西尼玛是仓木决阿爸的名字,而腰刀和护符,和藏族男人性命相连,是非常重要的物品。
家养的獒带着仓木决阿爸的护符腰刀回来,不言而喻,在南坡,仓木决和他阿爸肯定遇上了要命的事情。
“这样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们!”噶玛穿上皮毛制成的藏袍,提了刀就朝外冲。
按说,噶玛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并不怎麽适合做这种危险的事。
然而这里的冬天,精壮男人们要麽去相对温暖的地方放牧,要麽去狩猎,留在营地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所以出了事,仓木决的阿妈别无选择,只能向还是半大孩子的噶玛求助。
央金也穿好衣服,从墙上拿了弩机,背上弩箭,和噶玛一起朝外面走。
很多藏女都擅长骑马狩猎,强悍程度并不下於藏族男人,央金从小为了讨生活,什麽都做过,一手弩机使得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