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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雅采听了夏侯沅这些话,呆呆的站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半晌,才不自然的扯唇道:“沅儿,你,你跟娘在开玩笑呢吧?”
夏侯沅抿唇,慢慢的道:“娘,我没有开玩笑,你心里很清楚,你也听到了我说的话,你不要装糊涂,人家都说知子莫若母,那么知母也莫如子啊,每次遇到你没法子接受的事情,你就要装傻,娘,你装来装去,都是要面对的呀,这样有意思么?你心里明白的很,现在已经跟父王刚回来的时候情况不一样了,你为什么一定非要走?”
夏侯沅那看透人心的冷静目光让窦雅采心头微微刺痛,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忍住想把夏侯沅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的冲动,慢慢转身,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颤抖:“好,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也无话可说,夏侯沅,我告诉你,我是一定要走的,不管你走不走,我都要走的!”
“你就留下来,好好的陪着你的好父王吧!”
夏侯沅一叹,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眸中带了一丝叹息:“娘,你真的舍得离开我,离开外祖父外祖母,离开越叔叔,离开这些心里放着你的人,独自一个人去外面悬壶济世行医天下么?相处这些时日,娘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父王他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他的好,你心里明明都是知道的!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娘你还要苛求什么自由?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娘——”
“夏侯沅!你给我闭嘴!我算是白养了你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窦雅采终是忍不住,愤然骂了一句,自己却气红了眼眶,怎么也不肯转身,鼻子酸酸的,明明是生气,自己却委屈的想哭。
“娘,你——”
夏侯沅眼中轻起波澜,这话说的,真是伤人心,慢慢爬下塌来,站到窦雅采跟前,仰着小脸儿望着她,“娘,我说这些,你心里知道我是为你好的。”
一大一小亲母子,偏偏一个伤心委屈的想哭,一个也是委屈的难受,都红着眼眶看着对方。
窦雅采知道自己话说的重了些,忍不住皱眉一叹:“沅儿,我,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想骂你,你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是我不会强求你什么的,因为我懂得被人安排命运时的那种无奈和愤恨,所以你不愿意我不会带你走,但是,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要选择留下来,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离开,我会舍不得,我甚至会心痛,但是,我还是要走……”
她说道这里顿了顿,眸底带着一丝痛意,抿唇道,“沅儿,其实你父王根本不是什么大英雄,他也不值得你那么崇拜他!我那次去给太子瞧病,从宫里回来直接去泽园找你,结果没有找到,却在外头听到了你父王的密谋,原来他早就在策划要谋反,他是乱臣贼子,算什么大英雄呢!我本不想说,但是既然话到此处,我也不得不说了,具体是怎样的,你可以去问你的好父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的想法很正常,即便他们是亲母子,也还是一样的,窦雅采要走,夏侯沅要留,两个人都喝了酒,尽管这般平心静气的说话,但是这些话听到对方耳朵里,落在对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也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了。
夏侯沅眼睛红红的,听了窦雅采的话不发一言,只是眸光越来越冷了,唇瓣紧紧抿着,看了窦雅采许久,转身穿着中衣便出了房门:“娘,晚安,我去跟小姨睡觉了。”
说罢,直接头也不回撩起门帘开了门便走了。
窦雅采独留屋中,屋中只有一盏孤灯陪着她,光影浅浅摇曳,门帘挑起又被放下,灌进来的寒风带着雪后的清冽凄冷,窦雅采看着一室冷寂,心里难受的不行,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一滴泪落在衣襟上,自个儿也不知自个儿是个什么感觉,只是心里难受的很。
明明是喜庆的年节下,也不知自己哭个什么劲,明明不是那么爱哭的人……
方才小小的人儿离开的样子,真的跟夏侯懿是一模一样的,当初他刚回来,她就常常看见他在雪里远去的背影,一袭黑袍消失在雪慕里,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一般,清冷孤绝。
这五年间,她总是不间断的想起,如果她当初没有嫁给夏侯懿,没有太后的赐婚,她现在应该快乐的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每每一想到这里,她就很想离开,她想,她或许追求的不是什么自由,是那一份当初如果可能而已……
她觉得现在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她觉得那一份从未发生过的人生,她想象中的人生才是她想要的,才是快乐的,所以,她想改变,她想从头来过,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想离开。
她心里耿耿于怀的,一直都是太后操纵了她的人生,没有让她顺心遂意的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
…
生米一定会再次煮成熟饭的!
生米一定会再次煮成熟饭的! 夏侯沅心头酸涩的很,虽然不知道她娘最后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这些话对他的冲击不小,他对夏侯懿的孺慕之情甚至比窦雅采还要多,这些日子,在他眼里,几乎把他的父王当成了一个神来崇拜,在他眼里,夏侯懿就是万能的,父王的存在,能让他无比的心安和踏实。
如今突然听到这些话,他有点接受不了,她娘也犯不着撒谎,所以小小的人儿心乱如麻,干脆不要待在屋子里了,连外袍披风鞋子都不要了,直接就出了屋门,外头真冷啊,还在下雪呢……
他心里本来还想着,自己能说服他娘放弃逃跑离开的念头呢,结果谁知道结果倒是他娘的话给了他迎头冲击,弄的他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不过看这样子,他娘肯定是走定了,他却还是不想走啊……
小小的人儿挺直了脊背,在雪慕中渐行渐远,快要出院子的脚步一顿,停在那里,抿唇回头望了一眼,窗格里透出屋内的昏黄灯光,静静的洒在院外的雪地上,门帘却悄无声息一动不动的垂在那里,没有人从里面出来,夏侯沅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倾泻出一丝丝失望的神色,他娘没有出来找他,垂了眼眸,脚上的罗袜早就被雪水浸湿透了,微微一叹,还是往窦芙茹的住处去了。
这会儿夜深了,窦芙茹早就熄了烛火睡了,刚进入朦胧梦乡,却听见外头有人叩门,起先她朦胧醒来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听错了,渐渐清醒之后凝神听了片刻,发现当真是有人叩门,忙起来,隔着门道:“谁呀?”
“……”
外头无人应答,只是敲门声仍在,窦芙茹心里头纳闷,又问了一声,还是没人应答,她只得反身点亮了屋中灯烛,然后便打开了房门,便见一地白雪里,门边台阶上,暗淡夜色里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侯沅击她把。看清来人之后,窦芙茹瞪大了眼睛:“沅儿?!你大晚上不睡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心念一动,复又调笑道,“难不成,是玩的不够尽兴,又来找小姨陪你玩么?”
夏侯沅抬眸沉沉的看了窦芙茹一眼,然后侧身进屋:“小姨,我跟我娘吵架了,我就跑出来了。”
“吵架?”
窦芙茹听了这话一愣,屋内比外头亮堂,夏侯沅进了屋,她这才看见夏侯沅只穿着单薄中衣,脚上只套着湿透了的罗袜,压根连鞋也没穿,小脸儿沉沉的,哪有之前玩炮仗时的笑脸呢?
“好端端的怎么吵架了?你这么小,你娘她跟你吵什么架啊?”
窦芙茹一面说话,一面把夏侯沅拽过来,摸着他冰冷的小手啧啧一叹:“这么冷?来来来,我替你把衣裳脱了换了,这大冷的天,吵架就吵架啊,可别冻坏了身子骨!”
窦芙茹把夏侯沅剥了个精光,他从雪中走来,身上的中衣早就湿了,根本穿不了,这里也没有夏侯沅的衣裳,窦芙茹便拿了自己的中衣把夏侯沅裹起来,放到床榻上,又用被子把他裹起来,然后自个儿下了塌,却拿了干净的棉巾来给他擦头发。
夏侯沅不说话,窦芙茹也不说话了,只等了一刻钟,夏侯沅缓过来,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才缓缓的道:“我娘她又想逃跑了,这第三次的计划都筹备好了,她才告诉给我知道,可是我现在不想走了,我想留在父王身边,她却一定要走,我们就是为这个。”
夏侯沅慢慢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他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换了别人肯定听不懂,但是方才玩炮仗的时候,他跟艾叶两个人把之前发生的事儿都跟窦芙茹说了,所以夏侯沅这话,窦芙茹是听的明白的。。
只是他在复述方才的事情的时候,多了个心眼,没有把窦雅采最后说的事情说出来,这样的事,也根本不能说的。
窦芙茹听完,正好也把夏侯沅的头发擦干了,于是便也坐在床榻上,望着夏侯沅道:“沅儿,你想过把你娘要逃跑的事情告诉你父王吗?如果你说出来,你父王一定会留下她,她就走不了了,这样,你也用不着犯愁了。”
“我不想这样的,”
夏侯沅小小的身子陷在锦被里,微微抿了薄唇,低声道,“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我娘,上两次我都帮着我娘逃走了,我不会为了我自己的私心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我娘说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所以我不会告诉父王的,她若是要走,是可以走的,只是我不走。”
窦芙茹眸光一闪,爱怜的摸摸夏侯沅的脸颊,微微笑道:“我明白了,你其实只是希望你娘明白你父王的心思,让你娘能够好好的瞧瞧,现在这样未必就是不好的,从而她就能彻底的打消逃跑的念头了,是不是?”
“恩恩,我就是这么想的,”
夏侯沅想起方才的场景,不由得又是一叹,“可是我娘很坚决,她的性子就是那样,怎么说都不行,而我又不能说的太多了,我心里犯愁,怕再待下去真的会吵起来,只好来小姨这里了,小姨,你有法子的,是吧?”
窦芙茹瞧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