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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过。〃
〃有这样绝色的女子吗?那八叔我今晚非得去会会不可,多少银子一个座位?〃
〃价就不低,足足五两!〃
〃真的有西施、昭君那样美,花五两银子值得,只怕你小子诳我。〃
〃八叔,侄儿什么时候诳过你?若你不满意,那五两银子归我出,明天我在艳春馆请花酒,向你赔罪!〃
〃这样说来,八叔我非去不可了。〃
这正是罗二爷最感兴趣的事!他也顾不得答老头子的话,手一挥:〃莫罗嗦了,明天见!〃说罢,便跟在那一叔一侄的后面,向秦淮河走去。
后面,鸟市上的老头儿们在笑哈哈地谈论:〃牛老头,你也太贪心了,你那只赖头鸟五百钱都不值,还要卖二十两哩!〃
〃老弟,你莫眼红,这就是我的运气。我看这个花花公子定然家财万贯,二十两银子在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牛老头,我哪里眼红,我是为你好!你不应该让他走,他口袋里有几两,你就收他几两,何必一定要二十两?〃
〃我哪里非要卖二十两不可。其实他只要拿出二两来,我就卖了。那两个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掏银子时来了。东不说西不说,偏偏要说婊子,硬把这个罗二爷给迷走了,但愿他明天能够来。若真的卖了二十两,我请老弟上水天楼醉一场。〃
这罗二爷不是别人,正是两江总督衙门、一等侯府里的娇姑爷恩赏举人罗兆升。罗兆升跟着那两人走到桃叶渡口,只见一条画舫装饰得分外明艳,舱里传出悦耳的琵琶声和动听的女人歌喉。罗兆升想:绝代美人一定在这条船上。那叔侄俩踏着跳板,径向船舱走去,罗兆升紧紧跟上。当罗兆升的脚刚一踏上跳板,走在前面的八叔便高声喊道:〃来啦!〃
舱里立即走出两条大汉,应声道:〃来啦!〃
罗兆升一进舱,画舫便飞也似地向下游划去。他正在惊疑时,舱口边那两条大汉走过来,一个人向他嘴里猛塞一条汗巾,另一个拿出一块黑布,将他的双眼蒙上。罗兆升眼一黑,还没有明白过来,双手双脚便被牢牢地捆住了。
自鸣钟已指到子正,丈夫还不见回来,三姑娘纪琛坐立不安了。招扶她的老妈子安慰道:〃不要紧的,姑爷说不定今夜酒醉了,在朋友家歇息,明天一早就会回来的。〃
纪琛坐在床上,一直等到天明,又等了一上午,还是不见丈夫的面,止不住眼泪双流,告诉了母亲。欧阳夫人劝道:〃你在坐月子,千万哭不得,我打发人到他平日常去的朋友家问问。〃
罗兆升来江宁不久,朋友少,平素也只有几家湖南同乡可走走。到了吃晚饭时,各处都打听遍了,全不见站爷的影子。这下欧阳夫人也着急了,晚上将此事告诉丈夫。曾国藩听了很生气,说:〃都是魏姨太娇惯坏的,十八九岁作父亲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外出冶游两天两夜不归家。纪泽、纪鸿幸而不像他这样,若是这个样子,我早打断他们的腿了。明上午再多派几个人到城外几个朋友家去问问,待回来后,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又找了整整一天,罗兆升仍杳无音讯。不但纪琛哭得泪人儿似的,欧阳夫人也哭肿了眼睛,纪纯、纪芬都垂泪。总督衙门后院人心不安,都在悄悄议论姑爷。有的说,怕是迷上了哪个青楼女子,不想回家了;有的说,怕是掉到河里塘里淹死了。
〃夫子,你叫人写几百张寻人帖子,四处张贴,兴许有作用。〃万般无奈后,欧阳夫人终于向丈夫提出了这个建议。
曾国藩瞪起眼睛呵斥:〃真是妇人之见,哪里有总督贴告示寻姑爷的,你是怕百姓没有谈笑的话柄啊!〃
〃那怎么办呢?你看三妹子哭得那个样。她是个坐月子的人,身子虚弱,得了病,害她一世!这两天,伢儿都没有奶了。〃欧阳夫人心疼女儿外孙,说着说着,竟放声大哭起来。
〃莫哭了,莫哭了!〃曾国藩烦躁起来,〃你去劝劝纪琛,快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我再多派些人四处去找就行了。〃
第二天,曾国藩加派了几个戈什哈,到城内城外到处打探消息;同时悄悄地通知江宁县和上元县,凡遇到有被人谋害、跌死、淹死之类的无名尸身时,即速报告总督衙门。
就这样哭哭啼啼、折腾不安地度过了四天。第五天一清早,打扫院子的仆人在石磴上拾到一张无头帖子。仆人不识字,把它交给了巡捕。巡捕一看,吓得脸都白了,忙呈递给总督。曾国藩接过看时,那帖子上写着这样几句话:〃裕老爷为官清廉,无辜被锁,神人共愤。罗兆升现已被抓获。放裕老爷回海州,官复原职,则放罗兆升。三日不答复,撕票!有话传递,写在纸上,放到水西门外黑松林口歪脖子松树杈上。〃
曾国藩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骂道:〃无耻!〃对巡捕说,〃这个无头帖子不准对任何人说起,谁捡到的?〃
〃扫院子的吴结巴。〃
〃你去告诉他,若把此事告诉第二人,我割了他的舌头!〃
巡捕走后,曾国藩独自坐在签押房里,陷入紧张的思索中。原来,罗兆升是被裕祺家买通的人绑票绑走了,这使得曾国藩十分恼火。他先是痛恨裕家的卑污可耻,竟然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这哪里是朝廷的命官家所能干出的事,分明是绿林响马的勾当!曾国藩性格中刚烈倔强的一面被激怒了:你裕祺这样做,我偏要跟你干一场。不怕你有僧格林沁作后台,你总是我手下的属员。当初鲍起豹、陈启迈那样不可一世,都参下去了,你一个小小的盐运判算得了什么!接着他又恨罗兆升不争气,假若规规矩矩在督署读书,与士人们谈诗论文,何来被绑架之事?继则后悔不该叫他们夫妇来江宁,真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曾国藩平生最恨江湖习气。他想来想去,决定对这些人不能手软,只有以硬对硬,才能镇服他们。他拿出纸来,愤怒地写着:
放了罗兆升,本督对你们考虑宽大处理,若胆敢撕票,你们将被斩尽杀绝,裕祺也逃不掉法网制裁?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亲笔。
写完后,把刘松山叫进来,悄悄地吩咐了一番。
当天下午,刘松山带着三个武功高强的哨官,都作仆人打扮,一起来到水西门外黑松林,果然见林子口有一株显眼的歪脖子老松树。刘松山将曾国藩的亲笔字条插在树杈中,转身回去,走了几十步,招呼那三个哨官一起猫着腰,从小道上又来到歪脖子树边,埋伏在草丛中,眼睛死死地盯着。只等有人出现,便猛扑过去,将来人抓获,就此顺藤摸瓜,逮住这伙歹徒。
刘松山等人在草丛中趴了半个时辰之久,不见一个人走近歪脖子树,正在失望之际,黑松林里飞出一只凶恶的苍鹰。
那苍鹰在歪脖子树上空盘旋了几圈,忽然,箭一般地冲下来,一个爪子抓起那张字条,哇哇叫了两声,又飞上天去。刘松山等人看着,连呼〃糟糕〃,却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向林子里飞去。
第二天早上,吴结巴又拾着一张无头帖子,上面写着:〃票未撕,裕老爷须从宽处理,否则不客气!〃曾国藩看后冷笑一声,甩在一边。他进后院告诉夫人和女儿,罗兆升被强人绑架了,正在设法营救,不要着急,一定可以救得回来的。
曾国藩一面派人盯住黑松林不放,要他们务必寻出个蛛丝马迹来,同时心里也开始犯难了。对于裕祺这种败坏吏治、蠹害盐务的贪官污吏,不严惩,何以肃国纪平民愤?且这是整饬两江吏治盐务的第一炮。第一炮若打不响,威信何在?今后的事情如何办?倘若认认真真地从严惩处,罗兆升的性命就有可能保不了。像罗兆升这样的轻佻公子,若是换成别人,就是死一百个一千个,曾国藩也不怜惜。可这个罗兆升,是罗泽南的儿子,自己的女婿,小外孙的父亲!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为国捐躯的老友?又怎能忍心让二十一岁的女儿变成寡妇,刚出世的外孙成为孤儿?
曾国藩的心在苦苦地承受着煎熬。真个是左也为难,右也不是!赵烈文天天来禀报,说裕祺打死只认贫污了三万五千两银子。纪琛天天来哭诉,求爹爹救救自己的丈夫。整饬盐务的第一步便进行得如此窝囊,使一心想作伊尹、周公事业的曾国藩倍感气沮。
就在这个时候,裕祥的第三场戏又密锣紧鼓地开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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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唐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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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看到另一本帐簿,曾国藩不得不让步了
裕祥按哥哥临上路时交代的,将另一本帐目搬了出来。这是一本专记湘军长江水师、淮扬水师、宁国水师、太湖水师利用炮船夹带私盐的记录。裕祺用心深远,早就准备了这一手,以防不测,现在果然派上大用场了。
从同治二年九洑洲被攻破后,长江便全部被湘军水师所控制。水师将领们借口军饷无着,明目张胆地从盐场低价购盐,池商不敢阻挡,海州分司运判裕祺也奈何不了,只得另具一帐本,将某年某月某日某人购盐若干盐价几何一一登记造册,并要押船的将领签字。还有一些水师头头为了个人发财,也利用运军粮的机会夹带私盐,有的被查获了,分司不敢没收,便也作了登记。裕祺这样做,一方面为防备日后朝廷查询,另一方面也偷偷记下湘军水师一笔劣迹,好交给僧格林沁备作他用。这时,裕祥叫人按原样誊抄一份,把底本转移公馆外,妥善保存起来。裕祥多方打听,得知彭寿颐在赣北办厘局时人言啧啧,断定他是一个在金钱上过不了关的人。
这天深夜,裕祥怀揣了几张银票,影子般地闪进彭寿颐下榻的淮海客栈。
〃谁?〃已睡下尚未睡着的彭寿颐警觉地跃起。
〃我。〃裕祥低声答道。
〃你是谁?〃
〃裕祺的弟弟裕祥。〃
〃你来干什么?〃彭寿颐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