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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田三院子这边,继宗一转头就可以将自家的院子看得一清二楚,院子里的雪已经扫得干干净净,堂屋的窗棂上还糊着一层雪白的窗纸。
他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莲儿时常过来替他打扫收拾,但昨晚他和莲儿在一起,今儿早上雪还在飘着,所以院子的雪肯定不是莲儿扫的,一定还有别的人时不时的替自己收拾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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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三家里收拾的很利落。
火墙下的壁炉里,大块的劈柴在炉膛中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炉口烤肉架的最上边一层穿着一只|乳猪状的野物、下边两层穿着禽类,巳经烤得焦黄冒油,发出阵阵诱人香味。
“猪獾、松鸡。”
看着大家疑惑的眼光,田三极爽朗地介绍着。
“已经快烤好了吧?”占魁忍不住咽着口水问。
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说话间,两个汉子抬着一瓮酒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弯眉杏眼,身材高挑的姑娘,进了门用手绢扇着风、高着嗓门嚷道:“累死人了!”
说完大刺刺地坐到炕沿上,瞪着一双野性十足的眼晴挨个打量继宗三人。
“我妹妹棠儿,从小野惯了,跟个假小子似的。”田三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指着她说。
“说谁呢?找抽啊你。”
棠儿跳下地,张牙舞爪地作势要扑田三。
田三吓得直往继宗背后躲,咀里直嚷救命。
棠儿白了他一眼,露齿一笑:“德行。”
看着兄妹俩鸡一咀鸭一咀地斗咀,大伙看着有趣,不言声地笑了。
这时,外面吵吵嚷嚷着喊道猪肉炖好了。
棠儿麻利地端了个海碗要出去分肉,一个老者已端了满满一盆猪肉炖粉条进来,说是先给三位恩人盛上。
张胜三人赶紧迎上去接过盆,邀老人一同坐下,这边田三、棠儿已将烤肉盛盘上桌,七七八八的大碗小碟罗列了满满一桌。
在继宗三人的一再坚持下,老者才勉强坐到上首,张胜三人依次而坐,田三、抬酒汉子坐在对面,棠儿年龄最小紧挨着继宗坐在最下首。
老者端起一碗酒,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三位恩人啊,咱们本是萍水相逢之人,当日三位恩人义薄云天,先收留我们于店,推食食之、解衣衣之,后又连夜安置我们这帮无家可归之人,今天又冒雪送粮,此等义举,古之义士亦不过如此,我祁老大快八十的人了,生逢乱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三位恩人这样侠肝义胆之人我还是头一遭见。众乡亲推我进来敬三位恩人一碗酒,我是荣幸之至啊,来、三位恩人,请干了此碗。”说完,老者一饮而尽。
老者说话时,三人齐站起身紧摆手,咀里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等老者一饮而尽,三人又慌忙陪着老者干了碗中的酒。
“祁大爷是我们这儿年龄最长、学问最好的,现在村里的丫头小子们都跟着祁大爷学着识文断字,多好啊!说起来这都仰仗三位恩人的义举啊!来来来,我田三敬三位恩人一杯。”说完咣铛一口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张胜抱拳作揖:“乡亲们,你们过奖了,也太客气了,再不兴‘恩人、恩人’地乱叫了,我们哥仨真不敢当,我们作这点事为啥?往小了说、咱们是乡里乡亲;往大了说、咱都是中国人啊,在这乱世之中,咱爷们们能碰到一起,是咱们有缘啊!来来来,咱们一起举杯喝一个。”
左一杯右一盏,菜没动一口,酒巳经下去了半瓮,饶是继宗哥仨酒量过人也有点吃不住劲了。
祁老爷子和两个抬酒汉子己醉得出溜到桌子底下了,于是众人手忙脚乱地扶三人上炕醒会儿酒。
占魁看着大伙说:“咱们先吃点吧,要不肉凉了不好吃。”
獾浑身都是夹花肉,烤得皮焦里嫩,咬一口满咀流油,鲜嫩异常;松鸡就更不用说了,肉里有种淡淡的松子儿的清香味,和家鸡肉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
占魁左手巴掌大一片獾肉,右手一条松鸡腿,也顾不上说话喝酒,埋头大口大口撕咬着手里的野味。
棠儿拿着刀不停地为大家切肉添莱,但明显的她给继宗夹菜要勤得多,不一会儿,吃东西本来很快的继宗碗里还是慢慢地堆满了菜。
继宗也感觉出来了,他有点窘,忙摆手:“妹子,再不添了,我够了。”
“什么够了,六尺高的汉子,这算啥啊!吃、吃好了,我好敬你们酒。”一付刁蛮命令的口气。
张胜咀角带着笑意心里在想:我这兄弟又憨又诚,他怎么这么有女人缘啊。
田三不管三七二十一打趣道:“你也不管你哥吃了没有,你也太偏心了,你想饿死你哥啊。”
一听这话,棠儿脸色顿时绯红,她有点恼羞成怒,晃着手里的刀威胁道:“谁偏心了?你自己没长手?再胡说,割了你舌头下酒。”
田三急忙摆手道:“别割、别割,我还要留着它吃饭呢。”
说完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咀。
看着这个老顽童和妹妹说笑逗趣那夸张滑稽的模样,大家不由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笑继宗、棠儿两人的脸都红到了脖子。
张胜一看二人窘样,连忙举酒打岔:“来来来、喝酒。”算是遮掩过去。
占魁看着棠儿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道:“上次在店里我们怎么没见着棠儿?”
大家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都把目光投向了田三。
田三卖着关子不搭腔。
棠儿抿嘴一笑:“上次啊,我穿着我爹原来留下的衣服,脸上又抹了把锅底灰,你们光注意哪些大姑娘、小媳妇了,哪儿能注意到我这个脏了吧唧的半大小子。”
她这句略带促狭的话引得大家一笑。
第十章 雪中送炭(4)
占魁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对面的田三。
田三已略带酒意。
他蹲在椅子上,用一根草棍不停地掏着牙缝子,一抹焦黄的胡子随着他剔牙的动作不停地抖动着,三角眼也向上翻个不停,一头黄发仿佛一把乱草随意地塔在头上,另一只放在桌上鸡爪子似的手抽疯一样抖个不停。
“田哥、你像一个人。”端详了半天的占魁开口了。
“像谁?”田三立刻变得目光炯炯了。
“京戏《三岔口》里的梁山好汉鼓上蚤时迁啊。”
占魁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都在心里暗暗埋怨占魁说话鲁莽。
谁知田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是满脸得色,向占魁一竖大拇指:“兄弟,你行,你眼里有水儿。”
说完,没见他怎么动作,已经腾身翻上了椅背,只见他双手抓着椅背,身体在空中向后弯成一个圈,然后身子一缩,眨眼又蹲回椅子。
面不改色、气息悠长,仿佛刚才根本就没动似的。
就这一手,令在座的三位立刻对这位外表皮里阳秋、甚至有些猥琐的田三不得不刮目相看,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大家惊异的样子,田三用大拇指分了分两撇小胡子,得意地问道:“你们听说过‘铲子帮’的事吗?”
“你说的是名震直、热、绥、辽四省的‘铁铲子张五爷’的那个‘铲子帮’吗?”
张胜多年在外行走,见多识广,他对‘铲子帮’有所耳闻,急忙问道。
“不错,是张五的‘铲子帮’,那张五在承德‘通汇’钱庄作的那票大买卖,你们听说过嘛?”
田三今天酒逢知己,加之以略带酒意,所以说话毫无顾忌。
听田三一口一个张五,看样子他和张五之间渊源颇深,再看他刚才露的一手,张胜不由得心中一动。
占魁耐不住性子,急忙说道:“田大哥,再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张五的事。”
田三说的‘通汇’钱庄是当时直隶最大的一家钱庄,在中国北方各地都有它的分号。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通汇’钱庄的金库被盗了个精光,盗贼偷盗的手法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他们在钱庄对面租了间民房,然后在民房地底下掘了个地道,这个洞穿过马路直通到钱庄金库,虽然钱庄雇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但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就这样,价值近百万的金货以及二、三百万的现钞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这就是当时轰动直隶的‘通汇’钱庄被盗案。
“那一年,我们从锦州踩到一个大盘子,一直跟到承德,准备在承德下手,那天我、张五、徐老七三人正在承德最大的‘联发饭庄’吃饭,哥几个正喝得高兴,伙记来催我们说有贵客来要清场,而且我们的酒饭钱也免了,只是让我们快点离开。我们因有大买卖在身不想引人注意,于是就弊着一肚子的火离开了,后来一打听,所谓贵客原来是‘通汇’钱庄大掌柜,他来吃饭就把所有的客人赶走,实在是太牛逼、太气人了,我们哥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放弃原来的买卖,干‘通汇’钱庄一把。”
说到这里,田三歇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张五的‘铲子帮’最早是以盗墓为主的,后来我去了之后,在我的多次劝告下才改住作活人的买卖,但‘通汇’墙高屋厚,又有保镖,所以很难下手,还是徐老七想到了用老本行的手法来搞‘通汇’。这招实在是太妙了,于是我们在‘通汇’的街对面租了间房住了下来开始挖洞,那张五、徐老七两把洛阳铲使得是神出鬼没,挖得是又快又准,这中间我也学到了不少挖洞的诀窍,大概有个十来天吧,地洞就只剩下金库下三尺厚的土没动,只等着夜深人静时下手,就这样我们将金库给他来了个一扫而光,整整搬了一夜啊,这些钱大部分直接就扔到了承德那些穷家小户的院子里,然后我们哥仨趁天不亮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撤乎了。”
说到这,田三叹了口气,又接着道:“要不是张五酒后嫖窑子失了风被官府拿住,今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