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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诚-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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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楞站在满脸落腮胡子扯着破锣嗓子一样的肉案的时候,那个同样肥胖,也同样油腻油腻的男子眼睛亮了一下。又开始扯开“破锣“敲打。

  “肥的、瘦的、五花的、带筋的,剃肉的、葱花带油炝锅的。。。。。。“。

  “刘一刀,二两后腿五花,带点油“。一个身材像剃过一样瘦的操着楼台口音。

  话音刚落油腻腻的胖子把眼挤成一道缝,把包好的五花肉甩在瘦子旁边的肉案上。

  二楞把十元递到刘胖子油手里的时候,也再次在堆满横肉的油脸上找到额头下面的一条光亮的缝。只是挤出的缝更细,更像秋天的大南瓜上用细刀片细心的画出来的眼睛。

  黄昏……。

  接近黄昏的楼台街道人群渐渐稀疏。散去的人、牲畜、叫卖声,烂菜梆子、牲畜粪便、破布条、脂粉味、小饭馆飘出的剩菜汤味、胖女人的唾沫味、刘胖子的汗水味搅在一起飘在空中。那条通往上庄的宽马路上,也同样飘散着些许这样的味道。当然这种味道也有是二楞留下的,二楞也从那条街上带回了不是自己身上味道。还有二斤五花肉,给娘买的一斤半甜点心,爹的一斤碾碎的干旱烟叶和自己的一条黄金叶纸卷烟。

(六)

  四月十四早上,又有人看到秀珍娘俩的屁股扭出村口。还是同样的衣服,只是秀珍娘的衣服和先前比又褪色不少。秀珍用粗线撩起的裤边也放了下来,只是放下来的一圈明显要比上面的颜色深一些。那件灰白的的确良上衣的领口的对折处也似乎比其它地方的颜色浅了一些,头上的麻花辩也似乎比以前更粗更长了。

  阳光穿过窗户洒在炕棱上的时候,二棱爹娘便听到王福和支书笑声像阳光一样洒进自家的院落。二楞娘看了一下二棱,上来把二棱的头发往上捋了一下,便和二楞爹抖出一阵笑声,手忙脚乱的迎出去,又把盖过福和的笑声从院落洒进屋里。

  一进屋二楞娘就把早已准备在温水里的洋肚白毛巾拧成半干递给秀珍娘。二楞爹把提前就拆开口的黄金叶纸卷烟抽出一根递在福和手里,用掉三根火材才看到福和嘴里冒出轻飘飘的白烟,二楞早已把娘一早就不知道檫过多少回的红油漆椅子送到屁股下面。

  二楞娘和秀珍娘伴着笑声你推我搡的把娘俩让到靠窗户旁的朱砂红油漆矮方桌前,又你推我搡的脱下鞋子让到桌子左边靠墙的两个炕垫上。

  这家过的可真仔细,坐垫是用小碎布摆出图案缝出来的。秀珍娘心里暗想道。“她婶子可是个勤手人,你看这。。。。。。,啧,啧”。啧啧声在嘴里响成一片后,看了一眼被磨的光溜溜的用专砌起的不大灶台,又看着二楞娘赞叹一番。

  “哈哈,穷折腾呢,哈哈”二楞娘诚恳的付和。

  “可是俺们村有名的干净勤手人,打里照外。。。。。。。”王福和也用同样笑声过后诚恳的说道。

  “俺们村里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那都离不开。。。。。。”。王福和又补充说。

  刚坐稳的秀珍娘从王福和手里接过一根纸卷烟时,二楞熟练的给点上火。秀珍娘没半点拿捏的腾云驾雾起来。秀珍低着头用手揪着辨梢,时不时斜视一下坐在墙根的炕沿上的二楞,脸红扑扑的。

  秀珍娘两只眼就像在黑屋子里找东西的手电筒,左右扫视着屋里锅碗瓢盆,缸勺碗罐。似乎用自己生活所积沉出的智慧搜寻着主人的少许破绽。时不时也会让二楞娘伴着笑脸,用茶水,瓜子把这支手电筒的电源掐断。

  “她婶子你不用忙了,歇会儿吧”。

  二楞爹和王福和支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今年哪块坡地耕种土豆,哪块坝地是玉米,哪块要留出一小块种些豆类,瓜,葵花什么的。

  二楞也时不时会给秀珍娘或王福和递烟倒水的,这时能麻利的看几眼秀珍。其中一次和秀珍的眼神撞到一起的时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女人是可以让自己手忙脚乱的,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确实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了。

  晚上秀珍娘用红润的嘴唇打着嗝坐在火炕上点燃支纸卷烟给秀珍和老头总结着相亲过程中的枝枝叶叶。

  “ 只是肉丁臊子稍微咸了一点”。抢过秀珍手里的半晚凉开水咕噜咕噜喝下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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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下炕时候用手捏了一把身后的被褥,稍微薄了一些,过的够仔细的”。

  “当啷一声“,秀珍把手里准备往碗里的盛饭的勺子撂到锅里道:“你好,世面上的人就你好,咱家的褥子厚,你做的臊子面最好吃。。。。。。。”。

  秀珍娘朝老头挤了一下眼,‘哼,哼’笑了两声檫灭纸烟头道:“咱闺女大了,女大不能留啊,还没进人家门能就让迷住七窍了”。接着笑声里似乎又伴着发颤的哭腔,抹起眼泪来。。。。。。。

  “你看,你看,高高兴兴的个事,怎么又哭上了”。秀珍爹光亮的铜烟锅敲向鞋底时也长叹了口气。

  “你知道什么,我养这大个闺女容易吗,以后就和别人一心了,我能。。。。。。”。秀珍娘长长吐了一口气说。

  第二天秀珍娘没有站在街头逢人便提面条的事,第三天也没有。。。。。。。

  有喜欢搬弄是非的就开始议论说秀珍娘的脸色这几天好看,是不是秀珍的婚事定了,都在背地里七嘴八舌头的说些风凉话。更甚者拐弯抹角的想从秀珍娘嘴里套出一些茶余饭后的议资。

  秀珍娘总会堆笑着说:“闺女大了,管不了啦,主要得主意还的娃娃自己拿”。

  听后这些感觉没有什么“油水”的回答,都觉扫兴。

  又过了几天,一进门,娘连后脑勺都能看到的笑问:“秀珍你看上庄村的事。。。。。。。”

  “俺”。。。。。。。秀珍开门看了一下外面道:“阳坡没从西面上来,今怎么……?”

  “你们看吧,俺也不知道。”脸微微开始泛红。

  说完话,秀珍才注意到娘显的有些慌乱,那顶红油漆的柜子的锁没有锁到锁眼里,而是错位在一边,一看就是慌乱中上的锁。地上的油布下面露出一条羊腿,还有用红绳扎紧的帆布口袋。地上又有许多指甲盖大小的纸卷烟头。蹲在炕棱角下面的爹也好像脸夹开始红润起来。娘的慌乱使脖子和脸夹一样的红润。

  第二天,细心的人们便发现走在村的街道上的秀珍嘴更甜了,秀珍爹碰见要好的还会递上一支纸卷烟,秀珍娘说话也总是伴着爽朗的笑声……。

(七)

  初夏的上庄村,同样和往常一样。凌晨四点一过,便会热闹一阵子。村里的强壮又能吃苦的男人,都在这时赶着骡车跑上那条通往村办煤矿公路上。二楞站在套在墨黑一样的骡子的大车上,挥舞着折过的缰绳梢抽打着光亮的骡子屁股跑在最前面。一辆辆的骡车过去卷起一股灰黑的泥土。经过大树旁总会惊起一群麻雀、喜鹊、鸽子。从他们吆喝骡子声和唱着小调的歌声中能听出这是一天中精神最焕发的时候。

  “一块能不能,咱可不做那种人,

  两块能不能,咱可不担那些名,

  三块能不能,上房看看有没有人,

  四快能不能,关上大门顶住门,

  五块能不能,妹妹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人”。

  “二狗子,再来一段”。

  “蓝布衫衫对门门扣,妹妹的脸蛋傻时候能让哥哥亲个够,哈哈……,”

  “同一口锅里搅稀稠,妹妹暖的热被窝哥哥不想走,哈哈……”。

  二楞这组共八个人,二狗、三柱、喜顺、欢云、跃明、建华、党胜,所有的人都姓王,攀不上几代都是亲兄弟。冒泉当时是在另一组,浑身上下有股子蛮劲,由于不爱说话人们便不太注意到他。二狗和三柱是亲兄弟,三柱爹在三柱五岁的那年和喜顺爹在井下干活遇到塌方被活生生的埋在碳堆里。

  第二年,欢云爹在井下的侧道屙屎,听到头顶哗啦哗啦往下掉碳块,还没来得及提裤子,也被活生生的埋下面。

  当时的村支书二楞爹,带着全村一百多口男女老少刨了三天,才隐约看见一堆肉泥,血和煤土搅到一起,看不出半点人样。

  后来,又有人传说,只有手护着的跨裆下面的命根子还算完整。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欢云爹最近经常念叨:老婆还想再要个闺女,等将来老了好有个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可是,一切的念叨都将伴着煤灰飘起来……消失在黑漆漆的窑洞里……。

  背靠着一座大山的井下主通道宽度可让两辆骡车并排穿梭,两人多高的顶部不远不进平铺着木板,碗口粗的木柱像公路两旁的大数,由远及近伸顶向木板。二楞曾迈着步子,一脚一脚丈量过。两旁的木柱在迈到一千五百米后就消失了,在卖两千步就到了北头。从木柱消失的这段距离,又不远不近有许多一人多高小分道。这些一个个的黑窟窿是这里主主辈辈从开始的一凿一斧,一挑一扛才形成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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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楞现在也经常听爹捋着白胡子背在文化大革命中学会的那篇《愚公移山》。

  “人们都说编书捏戏,这里面说的这个事,俺看没假”。二楞爹捋着胡子背完一个段落说。

  二楞还听爹说过:那年,十三个人一年凿出条井道,闻着走近的“过年味”高高兴兴的一筐筐把炭往外背,一场大火把凿出的井道烧的几米远都挨不过去人。二狗爹抹着眼泪,把拌着雪的泥土、沙子,又一筐筐的背进去。又在几米远的地方把十三个人凿出的“心血”上封了一道墙。

  二楞爹叹着气吸着冷风呜咽道:“人人说天是公平的,人人说老天爷是公平的,是不是现在的老天爷在打瞌睡呢?”。

  “一年啊,一年啊”。

  “人家没人能看的起咱,一说咱们是窑黑子,娶个老婆一说是下煤窑的,人家恨不能把女儿藏进火炕洞里”。又一个拍着硬邦邦的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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